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薔薇新娘

第4頁 文 / 林淮玉

    「可是,我從來沒見你花過一毛錢,你的衣服和用品是慈善機構捐贈的,而且少得可憐。不要說你身上的衣服全是舊衣回收中心的剩餘物資,我還發現你刷牙用鹽、洗臉用衣服上剪下的布。告訴我,南醫師為什麼不給你錢?」王皓用一種少有的逼人語氣問道。

    「我有花錢啊!只是你沒看見罷了。」她不喜歡被人這麼赤裸裸的分析。

    「胡說,我觀察你很久了,一直想不透為什麼,南醫師下個月會來巴黎,我要親自問問他,替你討個公道。」

    辛晏然突地覺得五雷轟頂,烏雲罩上她的身子。

    她的臉霎時慘白。他要來巴黎!?他來做什麼?

    她好怕他,怕他鄙視的眼光,怕他指責她是個騙子。

    「你怎麼了?好像快要昏倒,你是不是不舒服?」王皓忙將她扶上床沿坐下。

    「皓哥,求你不要為我討什麼公道好不好?」

    「為什麼?南醫師不該這樣對你的。」王皓正義凜然地道。

    「要討公道的人是他,不是我。」她害怕得心臟快要跳出來了。

    「什麼意思?」

    「皓哥,我不能告訴你原因,如果你真是為我好,求你不要在南醫師面前提到我。」她泫然欲泣。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王皓可急了。

    「別問好嗎?求你。」

    她可憐兮兮的模樣,哪個男人看了都會心疼,千百個要求也會不由自主的答應。

    王皓只好暫時依了她。

    南諾言風塵僕僕地上了協和客機。

    臨行前,白令海仍不忘用利刃挖開他結痂的傷口。「到了巴黎,別忘了替我向小騙子問候問候。」

    如今久違的巴黎就在眼前。

    四年來,他一直避免見到她,直到今日,不得不到巴黎一趟。四年一度的世界級婦產科醫師高峰會議今年在巴黎舉行,從接到邀請函後,他表面上看來雖若無其事,其實心裡一直波動著。

    四年前,她讓他對人性失望,徹底的失望。

    他知道,也許是他太追求完美了。這所有的錯全在他太相信一名少女的單純,以為她可以跳脫貧困,出淤泥而不染,結果她給了他一個當頭棒喝。

    南諾言在心裡一直用兩把尺來做標準。一把寬尺用在他與病人的人際關係上,廣義地說,就是在社會標準上他一向律人一寬;但是,另一把尺卻是嚴格得令人窒息。他對於自己真正在乎的人、事、物,有超乎常人的潔癖,他討厭瑕疵、不接受欺騙,他律己也律人。

    他的性格裡有罕為人知的陰暗面,這一方面的特質他鮮少示人。

    或許四年前他把她想得太好了,所以不能承受她的欺騙。十萬美金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一回事,若她當時開口向他借,誠誠實實的開口,也許他會雙手奉送,就當是捐給紅十字會。但她沒有,她選擇了欺騙他!

    四年,不算短的日子,不論他再如何忙碌,總有一部分的靈魂牽繫著這件事、這個人。

    對她的恨意並未因著歲月的流逝而沖淡,這種強烈的情緒也令他十分迷惘,莫非他性格裡陰暗的一面全像排山倒海般襲向她?

    冗長的醫學會議就在他心不在焉的情況下結束。

    「南,你好像很累的樣子,昨晚替人動手術?」問話的是美國州立醫院的婦產科主任喬治。

    南諾言笑了笑,站起身收拾桌面的開會資料。「沒有,只是有點失神罷了,今天的專題報告恰巧是我最熟悉的婦科疾病,所以我讓自己放肆了一下。」

    「是啊!今天討論的議題了無新意,我也差點睡著了。」喬治心有同感。

    南諾言未答腔。

    喬治拍了拍南諾言的肩膀,「今晚可有地方落腳?如果沒地方睡,可以和我一起到我丈母娘家借住一晚。」

    南諾言稱謝。「我在巴黎有自己的住處。」

    他表示瞭解地點點頭,然後曖昧地笑著。

    南諾言提了公事包頭也不回地離開會場,懶得探究老喬治曖昧的笑裡藏著什麼臆測,就算他下錯判斷,以為他南諾言在巴黎有個小公館又何妨,反正社交圈裡多的是蜚短流長。

    「哇,這真是棒極了!」傑克森太太大笑道。

    整個中途之家上上下下全為著南諾言即將到來而歡欣鼓舞,好像古代臣民迎接國王一樣。

    辛晏然心裡可不作如是想,她一心希望他已經原諒她了,最好忘了她的存在。

    王皓輕靠著她,歎了口氣。「如果你心煩,把你的煩惱告訴我;如果你害怕,深呼吸一下,對你會有幫助,或者,你可以躲起來。」

    她愣了一下,酡紅著臉。「為什麼要躲起來?」

    「我知道你很怕南醫師,雖然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發生過什麼事,總之我感覺到你怕他,而且很怕。」

    辛晏然雙手絞緊。

    「我猜對了嗎?」他問。

    「皓哥,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她的心狂跳。

    「你說。」

    「帶我離開這裡。」她低語懇求。

    「這裡有人囚禁你、限制你的自由嗎?」他很樂意帶她走,但是他想知道原因。

    她搖搖頭,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告訴我真相。」他逼問。

    「沒有真相。」她仍不打算鬆口。

    「你什麼都不告訴我,要我如何幫你?」

    「皓哥,假裝我們快要結婚了,結婚後我們計劃到美國去發展,你替我懇求南先生,放我一條生路。」

    此刻的辛晏然是急病亂投醫,雖然她真的很喜歡王皓,也偶爾會幻想嫁給他,但畢竟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份。有的時候,當她被生活壓得喘不過氣來的時候,她總會染上一種「癡心妄想症,妄想有人能夠救她脫離苦海,而王皓……是她所能想到對她最好的人。

    王皓聞言笑了。「怎麼世界上有你這麼傻的人?因為要躲一個人而嫁給一個分不清自己愛或不愛的人。」

    「皓哥,我知道我很厚臉皮,不過我不是真的要逼你娶我,我只是想借你一用,讓我有個理由離開這裡。」

    「我會照你的話告訴南醫師,但他不一定會相信。」王皓朝她眨了眨眼。

    「我知道我的階級和身份配不上你……」

    「與階級無關,你別瞎猜。」他打斷她的話。

    「你真好,全巴黎就你和傑克森太太對我這麼仁慈了。」她欣慰地笑道。

    「南醫師到了,南醫師到了!」傑克森太太興奮地嚷道。

    王皓鼓勵地拍拍晏然的肩,「走吧!總要面對的。」

    「嗯。」她嚥了嚥口水,拉好泛白的裙擺,幾乎可以感覺到自己的心跳瞬間加快。

    她強迫自己冷靜,穩住步伐,優雅地走下樓,此時樓下早已鬧哄哄,大家顯得很興奮。

    她移動視線,迎上南諾言的黑眸。

    南諾言的黑眸裡看不出任何情緒,只是一如以往地深不可測,他只是立於原地不動地看著她,然而,心中閃過一抹連自己也難以察覺的波動。

    貴族出身的他自是不同,自信從容,即使僅是隨意的穿著,仍是器宇非凡。

    他走過來,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你想怎麼樣?」辛晏然不禁尖聲問道。

    樓下交談的人群全靜止下來,所有人奇異的目光全轉向辛晏然。

    「沒什麼,只是想仔細端詳我所遺忘在巴黎的野花。」他輕鬆地道。

    「我不是你的。」

    她挑釁地看著他。

    「你是的。」

    「閉嘴,停止用你現在這種眼神看我。」

    南諾言環顧四周,這裡閒雜人等太多,應該換個地方。「到你房裡去。」

    「休想!」

    大家都在好奇他們的關係,不知內情的人還以為是兩個小情人之間的鬥嘴。

    「休想嗎?你非要弄得人盡皆知你為什麼會來巴黎嗎?」他捉住她的手臂,將她硬拉往二樓他在這裡的臥室。

    「你不是君子,沒有一點人性。」

    「我不是君子,而你也不是什麼淑女,我們正好配成一對。」

    「你這個自大的壞蛋。」

    「少裝清高,四年過去了,你仍是我從巴里島帶出來的小騙子,骨子裡散發的醜陋騙不了人。」他冷諷道。

    她掙扎著想抽回手,但他抓得更緊。

    「我就要結婚了,我要離開這裡,不再受你控制。」她高傲地甩著頭,比他的態度更倨傲。

    「結婚?你能嫁給誰?有誰願意替你還錢給我?」南諾言笑道。

    「我要嫁給皓哥。」她甜甜地朝他笑了笑。

    「王皓!?」他先是吃了一驚,然後哈哈大笑。「你在做白日夢。」他譏諷地對她一笑。

    「我已經受夠你了,我知道你輕視我、鄙視我,覺得我是個卑賤的女人,但並不是所有的人都怎麼認為,你討厭我、無法接受我,並不代表不會有其他人愛我。」她憤怒地尖叫,轉身想要逃出這個房間。

    南諾言隨即抓住她的手腕,並將之反扣在後。

    她嘗試用牙齒咬他,又用腳踢他,卻踉蹌倒地,拉他一把,兩人一起跌落地。

    「你們根本不相配,而且他不可能娶你的。」

    「你狗眼看人低!」她實在太生氣了,所以口不擇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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