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林淮玉
白令海離開後,辛晏然仍平躺在濕地上,因為害怕身體變得僵硬。
「你安全了,快點回家,以後不要這麼快相信一個男人,在這個世界上,男人一直不停地扮演著不負責任、令人心碎的角色。」南諾言蹲在她身旁似笑非笑地道。
她緩緩地坐起身,下意識地將雙臂環抱在胸,遮住自己裸露的胸部。
六尺三寸的身高讓南諾言看起來比許多男人都還要高出許多,他從不曾像這一刻一樣,迫切地希望自己矮小些。
他能感覺出她的恐懼,經過剛才的被強暴未遂,她看起來驚魂未定。
「你應該聽得懂英文吧,之前我看到你和白令海聊得蠻愉快的。」他改用中文問道:「你是中國人還是日本人?」
「中國人。」辛晏然怯生生地回答。
「告訴我你的名字。」他想要她更放鬆些。
「辛晏然。」她用樹枝在泥地上寫著。
他接過她手上的樹枝,在她的名字旁邊寫下他的中文名字。「我叫南諾言,忘掉剛才的事情,快點回家。」
南諾言脫下他身上的襯衫為她披上。「以後記得出門要穿……呃……胸罩。知道嗎?」
他是個婦產科醫生,按理說應該不會有任何的字眼困擾他才是,但今日面對這個小女孩,他的心裡油然升起一股從未有過的不自在。
辛晏然抬頭看進他深邃的黑眸,一個男人竟然生著一對這麼好看的眼睛。
他提到胸罩嗎?她不確定,因為她活了十六年還沒有看過那樣的東西,是用來遮蔽乳房的衣服吧?
他輕輕地將她從泥地上拉起,雙腳正好踩住了他們剛才些在地上的名字。
她瞪大雙眼的模樣讓他覺得自己像個龐然大物。
他看向她,她長得好纖細啊!像個搪瓷娃娃,小巧的腳、小巧的肩膀、脆弱的模樣。
這個弱不禁風的小東西,怎會引起白令海的慾望呢?
「你今年幾歲了?」他問。
「十六歲。」她聲如紋吟地答道。
「有唸書嗎?」
她搖搖頭,低垂著眼。
他突然想到,一定是自己赤裸的上半身讓她不自在。
不自覺地,他自頸上解下一條戴在身上十年之久的項煉。「來,小晏然,這項煉送給你。」他拉起她的手,將項煉放在她的手心。「我替我朋友無恥的行徑向你道歉。」
她微愣了一下,搖頭推拒著。「我不能收。」
「你當然可以收。」他很堅持。
她張開手掌,看著白金項煉的墜子,像是一朵花,也像是一個長髮美女。
「墜子是祖母綠,我叫它『薔薇新娘』,我在雅典時買的,已經有十年歷史了。本來,我想送給我未來的妻子,不過現在已經不需要了。」他落寞地道。
「為什麼?」她不解地看著他。
「因為,我不打算結婚了。」
「為什麼?」她又追問。
南諾言回過神後道:「別這麼好奇,快點回家不吧!你的家人會擔心的。」
辛晏然點點頭。「可是項煉——」
「送給你,或許有一天你把它賣了,能幫上你的忙也不一定。」世事無絕對,會發生什麼事很難預料。
「謝謝你。」她泫然欲泣地道謝。「我不會賣掉它的,我會永遠把它帶在身邊。」
她小心翼翼地將「薔薇新娘」放進口袋裡,轉身往樹林外跑去。
辛晏然看著四周的景物,前頭古老的建築物是她住了五年的地方,她並不喜歡那裡,她的手仍放在口袋裡,緊握著剛才接受的禮物——薔薇新娘。
推開老建築的鐵門,這間收容中心的負責人立刻衝過來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硬把她拖往他的小辦公室。
「死小鬼,又跑到哪裡去瘋了?」他咆哮道。
辛晏然看著收容中心的負責人柯艾迪。
柯艾迪是一個方圓百里之內包裝得很好的慈善家,他收容了許多六歲到十八歲無家可歸的小孩,提供吃、住、穿給每一個不幸的孩子,讓他贏得大善人的美名和許多不知去向的捐款。
這真是一個是非顛倒的世界,也是一個瘋狂的世界。不過,辛晏然也只能在心裡吶喊。
她背貼著石牆,靜靜地站著,心裡清楚免不了又得挨一頓毒打了。
柯艾迪抓著她的頭髮,一路拉到寫字檯。「不給你一點苦頭吃吃,你這個小娼婦永遠不會聽話學乖。」
「艾迪,這回讓我用皮鞭抽打吧!」柯艾迪的合夥人之一——摩拉,露出他發黃的大板牙。
「去拿皮鞭。」柯艾迪咧嘴獰笑。
柯艾迪將辛晏然推倒在地,讓她面朝地面平臥。
「給我狠狠地打,這樣其他的小鬼才不會有樣學樣到處閒晃。」柯艾迪發狠地道。
辛晏然咬著牙,悶不吭聲,儘管皮鞭無情地往她的身上抽打,她仍全力忍著。
柯艾迪對待他們這些無依無靠的孩子們,就像豢養的動物般,等待時機成熟再將他們賣掉。
女孩們被賣入妓院,男孩們則多半賣給有錢人家作苦力,多年來卻沒有人敢真正揭穿他們偽善的面具。
不知道皮鞭落了多少下,她並未仔細算過,她嘗試著在絕然痛苦中想一些較美好的事。
但是,在她的生命中,美好的回憶並不多,腦海裡儘是些浮光掠影的影像。
這時,那位送她「薔薇新娘」的好心醫生,驀然浮上她的心頭,她努力回想著這個高大、充滿力量的男人,他像是個不顧一切為她屠龍的騎士。
這個幻想分散了她的注意力,讓她忘卻了背部被鞭打的痛楚。
鞭子終於停止了揮動,她一點也不喜歡像個垂死的動物般啜泣,但她的眼淚仍忍不住流了下來。
「老柯,我看這個小娼婦也差不多到了可以賣到好價錢的年紀了,你說呢?」摩拉瞄了一眼躺在地上僵直不動的辛晏然。
「這小鬼臉蛋長得很美,本來我想把她留在身邊伺候我幾年再賣給妓院的,可惜這個小賤人身上沒長几塊肉,又不聽話,不合我的胃口,還是丟給別人煩惱去吧!」
「你要把她賣給哪個妓院?」摩拉問道。
「鎮上的妓院正缺皮包骨型的小處女,前幾天我和老黛西聊天時,聽她說有客人願意付十倍以上的價錢來玩一個小處女,而且年紀愈小愈值錢,這小鬼正好符合各項要求。」柯艾迪邪笑道。
辛晏然想摀住耳朵,不想聽見他們邪惡的對話,經過早上在樹林裡發生的事後,她對於這番對話並不陌生,但她根本沒有力氣舉起手來。
「小鬼,這幾年你吃我的、住我的、穿我的,終於可以讓我討回一些本了。」柯艾迪蹲在她身旁道。
辛晏然心生一計,抬眼看著他,有點看好戲地道:「我已經不值幾個錢了。」
「你說什麼?」柯艾迪抓著她的頭髮。
「我已經不是處女了。」她緩緩地道。
柯艾迪揮手摑了她一巴掌。「你說什麼瘋話,我和摩拉可是從來沒有碰過你。」說完後他看了一眼摩拉,後者驚恐地揮揮手,極力撇清關係。
和背上的劇痛比較起來,臉上的火辣已經不算什麼。她看著兩人,輕輕地道:「鎮上來了個年輕多金的醫生,今天我到『喜悅飯店』閒逛時,他正巧也在那裡,他把我拉到附近的樹林裡強暴了我,你們說,我還值幾個錢呢?」
柯艾迪和摩拉聞言後,整張臉青一陣、白一陣。
「我為你取的小名一點也沒取錯,你真是有個不折不扣的小賤人。」柯艾迪的臉漲成豬肝色,他真是氣炸了。
白令海手裡握著一瓶龍舌蘭,不用杯子,就著瓶口喝了起來。「你今天在樹林裡作啥發那麼一頓脾氣?」
南諾言聞言並未抬頭,仍埋首於滿桌的醫學報告。
「你不該侵犯一個純真的小女孩。」
「有什麼大不了的,給她錢就是了,反正這裡的女人全部都想要錢,我給她賺錢的機會有什麼不好?」白令海剛從外祖父那裡繼承了一筆遺產,正愁沒地方花哩!
南諾言停下手中的忙碌,正色道:「她還是個孩子,你要花錢買女人應該找個心甘情願的女人;而不是一個哭嚷著要你放過她的天真少女。」
白令海不以為然地聳聳肩。「好了、好了,偉大的正人君子,我說不過你。對了,早上那個產婦真是前置胎盤的問題嗎?」
南諾言點點頭。「好在前置的程度還算輕微,胎盤只遮住子宮口的一小部分,否則依此地的醫療設備,我根本沒辦法立刻替她施行剖腹生產,後果將不堪設想。」
「還是你厲害,不論碰到多麼危險的情況都能那麼冷靜,我就不行了。」
「你確實是個差勁的護士。」南諾言微笑道。
「沒辦法,想當醫生,分數又不夠。對了,你打算在巴里島待到什麼時候?本以為你真的要來這裡度假的,沒想到是來義診。好在你在英國的阿德烈家族很有錢,不然你準會成為全世界最清貧的醫生,哪有人像你一樣,一年有一半的時間在義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