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連亞麗
他竟然發現了她的閃躲,更怪的是……霏安竟然知道他發現了。
他們應該是不關心對方的,除了偶爾在嘴上掛著幾句關懷,純粹用嘴巴說說來營造和諧氣氛,但這回卻不一樣……
霏安感覺到丈夫在生她的氣,所以她閃得更嚴重了。
段任衡又回到以前的生活狀態,不再回家吃晚飯,這跟以前的他無異,只不過在他關照她好一陣子以後,突來的漠視讓她有些失落吧……但也讓她輕鬆了不少。
唯一和以前不一樣的,是段任衡開始不在乎她會發現他的外遇了……
他的身上開始出現了不同味道的女人香,衣服上也出現了各色的唇印。
在應付過那麼多女人以後,他應該是無力再找她尋求慰借,但……他卻還是要她。
以前的他若是遲歸了必會體貼的不吵醒她,一向淺眠的霏安甚至聽不見他刻意放輕的腳步聲,只會在次日發現他躺在身邊。
但他現在卻是蓄意的想吵醒她,甚至是故意弄醒她,她連裝睡都逃不過他的攻勢,她開始為這一切感到憂心了……
房門又傳來他的腳步聲,霏安小心的閉著眼,聽著他打開門,聞到了他身上傳來的酒味……
他的手撫上了她的臉,然後是脖子,接著探入了她的衣領……
霏安只得睜開迷濛的眼,裝出一副剛醒來的樣子。只見她揉揉眼睛,瞥了一眼床頭的時鐘,伸手攪住他的手臂並將它輕輕抱在胸前,阻止了他的挑逗。
「今天加班加到這麼晚啊?」她愛嬌的問。
她抱住他手臂的動作讓段任衡全身戰怵,不是因為她的關心問候,而是她抱住自己時的那種溫柔,還有依賴,讓他打從心底感到罪惡。
她把臉靠在他的臂膀上,一雙美眸半睜半閉的更顯迷人,剛睡醒的聲音帶著性感的沙啞。
他無語的看著她,心底複雜的情緒讓他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
「睡吧!你一定也累了。」她輕拍著他的手。
她憑什麼斷定他累了?
段任衡心裡頭一個升起的反應竟是憤怒,適才引發出來的憐愛一時消失無蹤,他惡質的將她哄自己睡覺的行為判定為不想行房的推拖。
他瘋也似的覆上她,胡亂的扯開她的衣物,尋求做丈夫的權利,甚至不顧她的忌諱,將房內的燈打開,恣意的佔有她……
帶著醉意在完事後疲累的躺下,模糊的意識裡只聽見她說話的聲音,卻聽不清她說了些什麼,只知道她坐了起來,卻無力睜開沉重的眼皮望向她,只能感受著她的小手撫摸他的臉頰,像個慈悲的母親憐愛地輕撫著任性的孩子……
在進入睡夢前的最後一個意識是……
他似乎發現了霏安在自己心中跟別的情婦們不一樣的地方,但那個不一樣卻是跟霏安是自己的妻子無關。
無暇多想,段任衡很明白自己做錯事了,只能逃也似的甩開那些疑慮,躲進夢裡……
也許段任衡是有點愛她的吧?
霏安只能坐在他身邊,用手不停的來回撫著他沉睡的臉,想像著他是在意自己的,藉以排解這一夜被利用過後的空虛,直到天亮……
在他醒來前,她避開他提早到了公司,然後坐在辦公桌前發呆。
辦公室的門禮貌的被敲了兩下,秀麗捧著一大束花朵進門。
「你的花。」
秀麗跟霏安之間的距離已經不像以前那般遙遠,她甚至為了打破彼此間的拘謹還常逗霏安開心,讓霏安覺得兩個女人敞開心胸談論自己的夢想,是件非常快樂的事。
「什麼花?」霏安狐疑的抬頭。
「你老公送的。」
她臉上的血液像是在瞬間被抽掉似的。
「你怎麼了?」秀麗關懷的問。「臉色突然變得好難看。」
霏安的手在紙上用力的寫著。shmily,連續寫了好幾次,那力道幾乎足以將鉛筆給折斷。
「我老公真的是個情聖對吧?」等她將怒火發洩在筆尖後才開口。
這是為了他昨晚的惡行所送來的賠罪禮嗎?
「以你們那種情況,你還有辦法喊他『老公』?」秀麗對她的反應感到不解。「我期望你會更生氣一點呢!」
結婚近三年,段任衡從未送過她半束花,除了偶爾在嘴上講了幾句應酬性十足的甜言蜜語以外,她更不曾收過他任何禮物。段任衡連兩人的結婚紀念日都不曾記得,卻突然作出這種浪漫的送花舉動,根本不難讓霏安聯想到他昨晚的失態。
段任衡以為她會像其他女人一樣被他的一束鮮花收買嗎?
霏安的手還是發著抖,但她只能極力平穩住情緒。
「因為我沒辦法喊他的名字,我跟他結婚時兩個人甚至一點也不熟。」
「所以你叫他『老公』?」
「很好笑吧?」她點點頭,扯出一抹難看的笑容,「我年少時曾經天真的嚮往著未來我可以對著自己的丈夫親呢的喊他一聲『老公』,就像電視上演的那樣,我可以當個可愛的小妻子,整天巴著他耍賴。」
「可是我每回聽你稱呼他為『老公』時也聽見了嘲弄,就像是在嘲笑你自己一樣。」秀麗坦言道,「有想過要離開他嗎?」
秀麗總是比她還有新時代女性的架式,而她只是個光有新穎外殼,卻一事無成的無能女子。
「我不知道……」霏安迷惘得像個孩子。「我只曉得這些不是我要的,可是我卻找不出我要的東西。」
「我覺得先離開對你會有好處,再牽扯下去只是平白蹉跎你的青春年華。
「可是……」霏安直覺的搖頭。
那讓秀麗望向她的眼裡閃現懷疑。
「你捨不得他?你該不會是有點愛著他的吧?」
第四章
她怎麼會愛上段任衡呢?
那是不可能的事!
她和段任衡一起生活了兩年又八個月,兩人共享過親密的肉體接觸,但他們從來不曾互相瞭解,說穿了不過是同一齣戲裡的演員。
而最近她是段任衡理想中的孩子母親人選。
她該逃走才對,就像秀麗說的,繼續待在原地睜隻眼閉只眼的看著丈夫的不忠、面對著自己毫無興趣的工作,對著不存在的人說「shmily」,這樣對她有什麼好處?
霏安捧著花束,在公司同事們的羨慕眼神中離開,一路想著心事,卻在大門外遇見了同父異母的兄長歐顯章。
「霏安!」他喚著。
霏安停下腳步等著他朝自己走近。「二哥。」
「任衡送的花?」
她勉強的點頭。「是啊!」
「你們過得挺幸福的嘛!」
二哥很少對自己說這種話,住在主屋的兄長們跟霏安母女一向不親,霏安的母親因為只生了一個女兒,所以在歐家的地位並不高。她們母女倆住在主屋旁的小屋裡,甚至也只有逢年過節時才與他們相聚一堂。
霏安仍是笑笑,對於自己的婚姻問題,不知如何回應。
「我前陣子聽了一些傳聞,以為任衡欺負了你,不過那都只是一些未經證實的謠言啦。」他緊急轉了話題,「你一向文靜乖巧,我知道你有事也不會說,現在沒事了就好。」
霏安只覺得自己的臉笑得快僵了,明白二哥的關心,但一想到連娘家的人也曉得段任衡花名在外,多少有點掛不住面子。
「任衡對我很好。」她只能這麼說。
「當然,你可是我們歐家最美的女兒,他哪會不好好珍惜!」他拍拍霏安已經沉重得不堪負荷的肩頭。「你今天沒開車上班啊?」
「車子送去保養了,車廠說要明天才能拿車。」
「沒叫任衡來接你?」
他隨意的問,險些拆了她跟段任衡的台。
「他工作忙,我自己搭計程車就行了。」
二哥的臉出現了憐惜,他八成曉得她在說謊,還好地仁慈的沒點破。
「反正我下了班也沒事,我送你一程。」
「不用了,我自己搭計程車就好了。」很少兄妹會像他們如此客套。
「沒關係,我們順便一起去吃晚餐,我們畢竟是兄妹,很少有機會聊聊,今晚二哥請你吃晚飯好了。」
就像段任衡說的,「夫妻偶爾也該一起在外頭吃頓飯。」兄妹當然也是,霏安開始發現自己對於人際關係的處理多麼缺乏天分,不但是對她的丈夫,還有她的兄長,她都不擅於交際應對。
這個晚上她大概又要被挫敗感侵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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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二哥的晚餐多了三哥跟四姐的加入,四個人正好分屬兩個不同的母親所生,他們三個才是真真正正的親兄妹,而這是霏安跟他們對話格格不入時用來安慰自己的理由。
四姐歐雲安是個跟她完全不一樣的女人,她們倆身上甚至沒有任何一個相同點,雲安豪爽大方,跟兩個兄長相處在一起彷彿是三個男人,霏安是那麼渴望能像她一樣,能自在的跟所有人說出她的想法和感受。
「好漂亮的花啊!」雲安一進餐廳,在離他們還有七步遠的距離時就驚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