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連清
「同樣的行為模式早就烙印在腦海中,我怎麼可能忘得掉。」他再道。她果然是個小白癡,怎麼也記不住第一次的教訓,才會讓同樣的場景又重演一遍。
季粲黎忽然驚覺到他們根本是在「各自表述」,並不是在說同樣一件事。
「妳在找什麼?」凌厲的聲音又出。
她嚇得縮起身子,蒼白如紙的臉蛋搖得像博浪鼓般。有沒有可能……有沒有可能趁他神智混淆之際逃走?
「沒、沒什麼。」她使拖字訣。
「妳到底在找什麼?」他再問一次,這回語氣輕柔到不像話。「說,我要知道妳在找什麼?」他期待她的回答,萬分期待她回給他相同的答,她只不過是在找那件送洗的衣服。
她不敢亂吭聲,怕說錯話就完了。
「妳總是要我逼迫妳!」
「呀?」他褪去人類皮相,露出惡魔本質來了,還朝她伸出利爪!
「妳總要我逼妳!」
「啊!」隨著他話落的同時,季粲黎尖叫一聲!他的雙手居然掐住她的頸項,還輕輕使力。
「你、你想幹什麼?」死神來了嗎?
「妳說呢?」雙手驀然縮緊,掐住!
「哇!」她杏眸瞠大,驚恐地望著他。頸項被招住,她不能呼吸,不能呼吸了。
季粲黎張大嘴拚命吸取空氣,卻怎麼也吸不著。她快死了、快死了!死定了,她的命要到此為止了!
掐住的勁道忽然鬆開。
呼!
季粲黎大口大口吸著救命的空氣,雙目瞪得好大好大。此刻她唯一的念頭就是拚命吸取空氣,深怕下一刻就又呼吸不到了。
「決定說了沒有?」伊崎的命令如魔似咒,重重地釘入她靈魂最深處,逼她回覆他的問題。
喘氣的她對上他索討的眼神。是不是滿足他的疑問就可以不死了?
「磁盤片,我在找磁盤片!」她豁出去了,也許這樣還可以求得一線生機。
「磁盤片?」
「是、是的。」
冷酷的雙眼匯聚著的並非原諒,而是殺人不眨眼的血腥味兒。
完了!她說錯話了!季粲黎臉色鐵青。
「妳找磁盤片做什麼?妳在找哪一張磁盤片?哦,對了,我想到了,是不是那張存錄著「東川集團」竊取機密的證據磁盤?」
小臉忽青乍白,她根本不敢答腔。
「是不是?」他俯近她,尖銳的視線凝望她頸上的指痕,詭異地瞅望著。「我有沒有說錯?」
她閉上眼。沒救了!
「怎麼不回話呢?」他冰涼的唇瓣印上她頸項上的指痕,輕輕地觸吮著。
她瞠目,在他冰冷的唇與她脖子上殘留的指痕餘熱相接的瞬間,頸動脈內的血液驀然翻騰起來。她驚愕得眼珠子差點爆掉。他在做什麼?為什麼吻她?
「說,說真話,不許妳有任何的隱瞞!說,說妳並不是在找尋磁盤片,妳不是的,對不對?」伊崎在她頸項上吮出一枚又一枚的吻痕來,每吻一記便說一句。「妳在說謊,妳並不是在找磁盤,妳不是,對不對……」
她重重一顫。
他忽然啃啃她的脖子,血絲微微浮現,駭得她驚喘出聲!
「伊、伊崎……」死神又罩住她了,季粲黎卻不敢妄動。不敢呀!她怕一動,魂魄旋即被拘提走……
她僵硬得宛若化石,他濡濕的唇則在她頸項上不斷烙印下痕跡,還熱燙燙地一路朝鎖骨吻去,教她腦中一片混沌。似痛又像麻的迷亂感覺侵襲著她的腦子,她竟不知該害怕還是該享受?而且,她無力阻止。
驀地,他的唇往雪白胸脯而去──
「阿回」
他的呼喚一出,季粲黎立刻震醒過來。對上他錯亂的眼神,她知道,他又弄錯人了。
在季粲黎還說不出話的時刻,他粗嘎的嗓音繼續流瀉出忿恨。
「妳說謊、妳背棄我!妳一次又一次地欺騙我!我明知妳的不忠,卻無法對妳痛下殺手……我做不到……我竟然殺不了妳……殺不了……」為什麼她要一次又一次地踐踏他的心?他又為什麼要一次次的心軟?
「你何必眷戀阿回?何必呢?」季粲黎終於暴吼出聲。她受不了了,她不想再承受這些了!阿回有什麼好?有什麼值得他這般癡心的?
「我何必眷戀阿回?是啊,我何必呢……」淒冷的聲音有著倦極的悲涼,他怎麼也甩不開這份愁。「我若能忘記,又何必作繭自縛何必呢……」
他竟眷戀阿回至斯!
莫名地,她眼中竟然漲滿了液體,緊接著,溢出了一顆顆的淚……
「你向我訴說思念沒有用處,因為我並不是阿回啊!我不是……」沙啞的鼻音交雜著滿滿的委屈,她難過地申明著。而心頭的酸、控制不住的淚,全是因為糾縮的痛。她心疼他!
「妳終於哭了」伊崎再度恍惚,她淚眼婆娑的模樣又與阿回的影像重疊。
珍珠般的淚水不斷流下,撲簌簌地流出眼眶。不是為了求饒,而是心疼他對阿回的執著,她從來沒想過她會為伊崎感到不忍。
「你醒一醒好不好?醒一醒!」她抽抽噎噎地,並且大聲地叫。「阿回是個壞女孩,那種女孩不值得你在乎她!請你把她忘了好不好?你把她忘了,她會毀掉你的!」
「阿回?」伊崎的眉心漸漸縮攏了起來。
又是阿回!口口聲聲念的都是阿回!
「喂!可惡的死阿回!妳怎麼不快點現身哪?妳在哪裡?出來呀!妳這樣子耍人很好玩嗎?好玩嗎?」大顆大顆的淚珠不斷湧出。「而你,伊崎,你更無聊!人家都不在乎你了,你何苦自作多情?既然阿回都不要你了,你又何必執著地到處找尋她的影子?你何必嘛……你這個白癡、笨蛋、傻瓜……大笨蛋……」她大哭起來。
季粲黎哭得淒淒慘慘、哭得驚天動地,像受了萬般委屈似地縱情大哭。
淒厲哭聲終於震醒了伊崎。
「妳……」她在做什麼?
「你這個笨蛋、傻瓜!」她哭得慘兮兮。她從不知道,原來自己是會流眼淚的。打從有記憶以來,她就不曾哭過。不管面對多麼惡劣的環境,她都會咬牙撐下,從不會哭泣的。
然而,她今天卻破了例,為伊崎哭,為他悲。
「不要哭了。」他掬起她的下顎,食指觸上她的頰,一滴一滴地替她抹去濕圓的淚珠。
「嗚……」斷絕不掉淚泉的出路,她抽噎得更嚴重。
「別哭了。」他呵憐的吻飄落在她蒼白的臉龐上,吻著、吮著……
她昏昏沉沉,卻仍是啜泣著。
「別哭了。」他將她鎖在胸懷內,緊緊束住,似要將她揉進身體內,再也不想分拆。
「我不是阿回,你也不要再理會阿回了好不好?好不好?」她使盡全部的力氣了。
他無語。
半晌後,季粲黎氣虛無力地道:「我好累……好累……」淚水雖然仍淌在她頰上,卻終於不再有啜泣聲。「我不想再說話了,我真的好累、好累了……」
不再逼她,他不忍心再讓她難過,只輕聲安撫她道:「睡吧,妳先睡一覺,好好休息。妳睡吧,不要再說話了。」
她既倦又累,直接靠在他懷裡,沉沉睡去。
他望著她疲憊的臉蛋許久許久,而後,抱起她,將她放在柔軟的床褥上,自己也跟著側躺在她身邊。
靜靜凝視她良久良久,修長的指尖輕抬起,仔仔細細地滑過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唇,指尖所碰觸的一切皆屬季粲黎。
她是季粲黎,是季粲黎!
翌日清晨。
莫桐在遍尋不到伊崎的行蹤後,走進辦公室套房,門推開上立刻看見床上相倚偎,且一臉幸福睡相的人兒。
「不會吧?」莫桐瞪眼,雙手不自覺地揉了揉眼睛,但那對倚偎的人兒仍然清清楚楚地映入眼中。天哪!這景像這相擁而眠的景象,跟四年前幾乎一模一樣啊!「又來一遍?同樣的情境又重演一遍?這是怎麼……怎麼回事?怎麼一回事?」
莫桐親自買了兩份早點放置在辦公桌上,伊崎也從套房的衣櫃裡取出西裝換上,這間附屬在辦公室內的套房本來就是為了讓他休息時隨時可以使用的,自然就有齊全的換洗用品。
「要不要叫醒季粲黎?」莫桐已張羅好早餐,擺在主子面前。但,仍然在床上大睡的季粲黎要怎麼「處理」?他請示著。
「不用叫醒她。」昨夜的她所經歷的情緒波動該是她這輩子最強烈的一次吧?
狂哭的季粲黎、痛罵他的季粲黎,在在散發出一股強烈的魔力來,這股不知名的吸引力正一步步地蠶食掉阿回的影像。在那一剎那,他清清楚楚地視她為季粲黎,而非阿回。
「昨晚……昨晚曾經發生過什麼事嗎?」莫桐試探地一問。能讓三少爺突然取消英國行,還出現在公司,內情肯定不單純。最不可思議的是,季粲黎也同在,這中間的過程他當然要好好地「追究」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