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連清
「不是這個問題。」她急得俏臉通紅。「我不想被同學指指點點的,我不要……」
「這才不是問題。」他獨霸斷令。
「獨……占——」她哀憐地請求。「再給我一點時間適應好嗎,拜託!」她嬌弱無助的乞求神態猛然震撼他的心弦,教他冷情的心緒莫名煩躁起來。
「你一個人住在這裡太危險,我不放心。」他下意識道出要求她搬離的最主要因素。
他也學會替人著想?
但更快地,獨孤占發現自己方纔的荒謬,霎時間又轉透狂狷性子來。
「不危險嗎?瞧瞧你這副模樣,若是現在摸進屋裡的是個不屑之徒,你能抵抗得了男人的侵略?」他開始用眼光撕裂她的浴衣。
她驚駭地反手抓住衣襟,倉皇地不知如何回答,卻依然堅持。
「拜託,我就剩一點點自由了……所以我想……真的很想保留……」
「好了!」也不知道是心煩還是心疼?獨孤占破天荒的不再堅持他的決定。「不說這檔事,你去換件衣裳,我帶你去吃飯。」
「哦……我就去換衣服。」
「還有,去戴回你的訂婚戒指,我不希望再一次看見它離開你的手指,我會很不高興。」他的要求讓商覺兒突然了悟到,也許離開他,不是件輕易的事。
怎麼辦?她該怎麼脫身才會順利?
該怎麼辦?
第四章
她動作優雅地切著鐵盤上的上等肉塊,再小口小口咀嚼著……眼神完全不敢移離盤面半分,這是為了想完全迴避前方炯迫的兩泓深幽刺進她的靈魂深處。
他幹麼鎖住她不放?沉重的壓力幾乎教她透不過氣來。
他到底在探索些什麼?
「我臉上沾了東西?」踟躕了好久,商覺兒忍不住宣洩滿腔沉重。獨孤占押解她上餐廳用膳,自己卻是一口也不嘗,只對她濃眉斜峭的綻送愛笑不笑,盡用放蕩不羈的神態欺凌她。
「你再不吃,東西就涼了。」她小小聲提醒一直端坐不動的奇怪男人。
獨孤占索懷點起煙,悠哉閒適向椅背靠去,炯炯目光依舊緊盯她的粉臉瞧。
「這裡禁煙。」鼓足勇氣,她請他注意公共道德。
獨孤占卻報以微笑,旁若無人的吐出一口煙圈。
見狀,清麗的容顏無奈低俯下,悶悶吃著桌上的食物。早該知道這世上除了他自己以外,任何人都入不了他眼;一位儼然自封帝王的男子,又怎會傾聽小沙粒的卑微諫言,她太過奢望了。
「生氣啦?」獨孤占捻熄煙——有點可笑,被她顯露的無奈落寞給撩撥了心緒,做出了連自己都不解的舉動。「你也太會計較了。」口頭可不認輸。
又是她的錯?
商覺兒緘默不言,只是快速吞嚥食物,她得費盡力氣才能控制自己繼續跟他面對面而不逃。
「吃慢點,別跟自己的胃嘔氣。」他擒住她的柔荑,阻止她報複式的狂食。「會消化不良的。」
胃口早失了。
她咬咬唇,暗忖了下後才慢慢抬起頭來,噙著無奈的眼光,央求他的放過。
「我不是嘔氣,而是因為我有幾份報告等著要寫,時間來不及,所以必須趕快吃完回去。「她道出合情合理的解釋,而且與他無關。
「又是一個逃開我的理由。」他半揶揄地低語。
「我不是……」
「沒有嗎?那麼我要怪我自己太過敏感嘍?」他嘻笑道。
商覺兒氣餒地手持刀叉,悻悻切著盤中飧。
明知她在生氣,但到底是心性羞弱,展現出的卻是壓抑的退讓溫吞,不敢和一般女孩一樣大膽傾瀉心中不滿,心緒都隱藏在胸臆間。
她也畏怯得太過離譜了。
湯裡的熱氣不斷盈繞飄上,氤氳中,他一瞬不瞬凝睇的嬌容全被包圍在一片朦朧裡,在他被模糊的視線中,卻突然攫住一道從她臉上閃掠過的傲氣。
傲氣?畏怯?
矛盾的組合呵……
「覺兒。」獨孤占手指摩挲下顎,滿懷興味地笑開來,且問:「老實說,你是不是隱藏了很多秘密呀?」
低垂的螓首一動也不動,只是捧起杯,緊飲熱茶。
「不明白我的意思?」濃密的眉宇盈滿孤疑。「那我換個方式問你好了,在學校,你可有參加杜團什麼的?」
她蹙起眉。「你愈說我愈是不懂。」
他自顧自地繼續道著:「比方說參加話劇社之類的遊戲?」
「沒有。」不回他話似乎不肯干休。只好成全他。「我不喜歡面對人群。」
「這樣呀……」他留下曖昧不明的低語。
商覺兒愈想愈不對勁。他明明話中有話。
「很奇怪?」
「不!不奇怪,對你來說理當如是。」他若無其事地將手橫過桌面,執起她的柔荑,放在掌心中欣賞她的雪白嬌小。「別在意,剛才那些話不過是要提醒你記住我的吩咐罷了。獨孤佔這輩子最痛恨的事就是被人出賣、被人耍玩,一旦被惡整,以牙還牙可是我唯一會做的回擊手段喲。」他的聲音非常的溫柔、非常的無辜,卻掩不住噬血的魔性,聽得人如坐針氈。
「我又做錯事惹你不開心了嗎?否則你何必這樣警告我。」她小媳婦狀的委屈萬分。
「你還沒有做錯事?」
還?
「我的用意不過是想讓你瞭解自己丈夫的個性和脾氣罷了。」他說得輕鬆。
「我記在心上了。」
「那就沒事啦。乖,多吃一點。」
她乖乖聽話,不敢造次,太明白正面衝突絕對討不了任何便宜,尤其是面對一隻狡詐狐狸,稍微的一個閃失,都對能成為最致命的傷害。
「三少爺。」就在他們用完餐,正準備起身結帳的時候,獨孤占的心腹卓翼突然走進餐廳,發現主子身邊還有商覺兒,連忙喚道「三少夫人。」
「你好。」她對他頷首,為免節外生枝,就不糾正他恭謹的稱呼。
「有事?」獨孤占只好暫時打消離開的念頭,卓翼會飛奔來找他,定然有事稟告。
立即,他傾身附在他耳畔神秘兮兮地說了一長串話。看得出卓翼表情雖然沉重,但隱隱之中卻又閃爍著興奮的彩光,挺詭異的。
「太爺收到消息沒有?」終了,獨孤占問出這句。
「應該接獲通報了。」卓翼瞧望主子毫不意外的神色,胸口不免閃過一絲的疑惑。
難不成他早知悉了?或者說根本就是三少爺派人下手的結果?所以驟聞這條驚人消息才會顯得不痛不癢,連一絲絲訝異的情緒也吝於給予。
不過他不會僭越身份主動詢問,他沒有這種資格。
「三少爺,對於這件事的後續處理我應該怎麼做回應?」卓翼只問他所能主導的範圍內的事。
獨孤佔下指示:「你別妄動,就當作什麼都不清楚,太爺若是問起你來,就推到我身上。」」明白了。「應了聲,卓翼旋即匆匆離開。
一場明明蘊藏風暴的對白就這樣簡單對應完了。」我們可以回家了嗎?「商覺兒抬起小鹿般的無辜大眼,只專注於她自身的事務,對卓翼方纔的匆匆來去,以及神秘兮兮的一番舉動,彷彿視若無睹,連問也不想問。
「當然可以回去。」
唯有這個命令能讓她興奮得展露貝齒。
「那就走吧。」
相伴踏出餐館,往她獨居的公寓行去,一路上她步伐疾快,好像恨不得立即投入家的懷抱。
「那間房子對你真的有這麼強烈的吸引力,能教你滿心歡喜的一心只想快快回家。」離她三尺遠的獨孤占連機帶刺出聲,刺耳透頂。
商覺兒頓時停下腳步,手足無措地,不知道這樣子也能惹起他的不快。
「對不起。」她的唇緊張顫動起來。
踱到她面前,雙眼像探照燈似地先梭巡她一遍,才寓意深長地開口說著。
「實在太可惜了。」
「啥?」
「要是當初他能學你一樣,瞭解識時務的重要性,或許今天也就不會落到這麼淒慘的下場。」獨孤占既挖苦又邪惡地逸出一長串的莫名其妙,商覺兒聽得一愣一愣。
「誰要跟我一樣?什麼淒慘下場?」他莫名其妙的一串話究竟意指什麼事情。
「有興致聽了?」好像她必須有這等反應才能順遂他的期望。
她無辜極了。「是你自己沒主動開口……我也不曉得怎麼問?該不該問?」
「那麼我來告訴你吧。」他興之所至的揭曉答案。「伯老死了。」
「伯老?」那是何方人物?
「你不認識他?」
她搖頭。
「獨孤機構的大股東,一位喜歡翻雲覆雨的老糊塗。」
老糊塗?他怎麼可以這樣批評一位老人家。
「原來……實在非常遺憾。」不過她真心表達哀悼。
「不遺憾。一點也不遺憾。對我而言,還是個求之不得的好消息。」他冷血地左右搖晃食指。
商覺兒嬌容瞬時一變,不敢置信地蒼白凝固在夜墨中。
「嚇到你啦?」他笑得很惡毒。
「人死為大,你怎麼可以……可以如此不敬,甚至還用幸災樂禍的口吻談論這種生死大事。」唇線抿成微怒的線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