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文 / 連清
什麼都來不及反應,當發現時劇烈的疼痛已經從左頰處炸開!強烈的昏眩跟著席捲而來,籠罩住她所有的感官細胞。
她快死了嗎?
也好,就這麼走了吧。
可是她在紅光之中怎麼又看見段絕塵朝她狂奔而來。
他怎麼還不放過她?他難道還要以血魔之姿朝她伸出手來撕裂她。
怎麼辦?
逃吧。
就算躲到地獄也無所謂……
只求能遠遠離開他……
段絕塵把充分倒在地上的楊作弄抱了起來,什麼都無法細想,拋下傻住的人群,飛快奔到路口前攔下輛車,報上地址後就消失在人們的眼瞳裡。
他的衣服全沾上了噬心的血紅,此時此刻他根本沒辦法靜下心來思索自己的舉動是對是錯,只全神貫注地小心翼翼捧住她的小臉,拼了命想阻止血液繼續流出。
楊作弄的神智愈來愈渙散……
「忍耐一下,你沒事的。」段絕塵發現自己的在顫抖。
好奇怪,他的懷抱、他的溫柔,怎會如此熟悉,好像曾在什麼時候過相同的過程。
「痛……」心好痛。
眼看她意識都快散去,仍在喊疼,想必臉上的傷口令她痛徹心扉。
段絕塵的臉孔慘無血色。
「你忍耐一下……就快到了……忍耐一下。」他緊緊握住她的手。
怎麼溫暖還在?
她的思緒飄浮起來,開始努力的去回想,可是……好累、好痛,一點力氣也沒有,況且就算想起來有什麼用?徒增傷悲罷了。因為這些全是假象,全是為了引誘她上勾的伎倆,她已經沒有心……可以再碎裂……沒有了……
「情況怎麼樣?」段絕塵一把抓住從診療室走出來的男人,向來疏離的面具彷彿剝裂掉了一般,臉上的激動讓段焰的濃眉訝異地斜挑起來。
「真難得可以看見你這種表情,挺有意思的。」段焰說得好像看見什麼世界奇觀一樣,也難怪他深感有趣,共同癡長二十七個年頭,「有幸」瞧見他這副表情的機會,五根手指都數得出來。
「我是在問你楊作弄的情況。」該死!段焰還有閒情調侃他。
「只好問你自己相不相信我的技術嘍?」段焰惡毒的反咬,就是不說個明白。
如果不信,他怎麼會在第一時間就帶著作弄上門找段焰,再看段焰膽敢涼涼地跟他猛抬槓,結果可想而知。
段絕塵總算鬆了口氣。
「看樣子這位楊大美人當真混亂你的心。」否則他也不會遲鈍到這時候才發揮出判斷力。
「囉嗦。」段絕塵把自己拋進椅子裡。
段焰不懷好意地又道:「不過她的傷口是在臉頰上,可能……」
段絕塵身子一凜。「你最好別讓她破相。」
「你想維護她的花容月貌?」段焰卻說:「何必呢,她的存在對你的唱片公司而言只是個威脅,所以她的臉上留下傷疤之後,必然得脫離演藝圈,這對你才是好消息。」
「她的臉頰要是出現什麼不該出現的傷痕,我會連你庸醫的頭銜給摘下來。」
他說得激動。
「為什麼?」段焰的眸瞳閃耀著蠢蠢欲燃的熠熠。
段絕塵發現剛剛的情緒實在不該有。「沒你的事。」「這些天來你跟楊作弄的新聞鬧得轟轟烈烈,現在你又把傷痕纍纍的她帶到我面前,你說沒我的事?」段焰可不是任人指揮的夥計。
「你到底想我怎麼樣?」他口氣煩躁。
「不想怎麼樣,只是想確定一下罷了。」段焰神秘兮兮。
「你還要說多少句廢話?」
段焰戲謔的傾近他。「我總該確定一下她在你心頭佔有多大的份量,這才好辦事。」
「段焰!」
「還有,奉勸你最好把心從她身上收回來,咱們那位英明偉大的『宗主』老太爺是不可能答應你跟她有所瓜葛。」
「你說夠沒有。」
「惱羞成怒了。」段焰笑。「呵,愈看愈有趣。」能整到段絕塵可是人生一大樂事,段焰調侃夠了才重回診療室。
閉了閉眼,段絕塵拿了手機撥了通電話,直達魏蒼海。
「大少爺?你人在哪邊?需不需要我過去幫忙?公司樓下現在圍了一大群記者,每個人都在追問楊作弄和你的情況,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一聽見主子的聲音,魏蒼海連忙的把公司目前的混亂情況通報他知曉。
「蒼海,先把記者打發掉,記住,什麼問題都不要回答。」電話那頭的魏蒼海明顯感受到主子冷血的語調。「辦好這件事後,替我撥通電話提醒『宗主』,要他立刻抽走對宋桐的協助與投資,否則要是因此蒙受重大損失,那就是他自找的。」
「少爺,你決定要毀掉宋桐的一切?」魏蒼海一驚,那個油面男這回當真惹火少爺了。
「照吩咐行動,我會再跟你聯絡。」
「是。」魏蒼海聰明的不敢多問。
收了線,段絕塵回眸深深凝睇診療室的門扇一眼,情緒又隱於無波表面下。
那團黑暗包圍她已經很久、很久了,久到連她自己都覺得不可能再見到光明的一刻。
也罷!
就這樣藏身黑暗世界裡頭,不用去看這世界、也不必再去想這世界,這未嘗不是最完善的結局。
就這樣好了……
「不許再睡,你已經昏迷三日夜了。」那知平空一道霸氣又狂狷的語調劈進她的耳朵裡,字字揚著堅決,執意要把她拉出黑暗不可。
可是她不想睜開眼睛哪。
「你再繼續睡下去,有人會瘋掉的。」那道炮聲依舊驚天撼動!
誰會瘋狂?
她孑然一身,誰會理會她的生死。
「楊作弄,你如果不想讓段絕塵也跟著下地獄把你給揪回來的話,我奉勸你最好睜開眼睛跟他說個清楚明白。」
段絕塵?
這三個字依舊是殘酷的咒語,森寒進她靈魂的最深層,原本以為死寂的心湖還是因此掀起漣漪來。
她緩緩撐開眼瞼。
段絕塵的面孔出現在她正上方,並且還對她帶著笑……
他到底要把她逼到什麼樣的境界才肯甘心,她都自動躲進黑暗地獄裡頭了,為什麼還不放過她?
「為什麼要拉我出來,還不夠……你還沒玩盡興嗎……」她失了神的低訴、只是不斷反覆問著相同的疑問。
「為什麼?」那張過分俊美的臉龐愈靠愈近,端詳她的眼睛裡頭有兩簇怪異的火花在閃動。「我都還沒看夠呢,當然不能放過你們。」淺淺的笑語存著惡作劇的期待。
「什麼意思?」飛散的意識慢慢地聚攏,楊作弄漸漸發覺段絕塵的眼瞳跟她印象中不一樣——褐色的眼珠雖然一樣流露出猖狂傲氣,卻沒有印象中的冷血,還有他的聲音。
「怎麼啦?」段焰挑了挑眉,這美人似乎已經發現到異樣。
「你……你是誰?」柳眉緊蹙了起來。
「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這是怎麼回事?她只想閉上雙眼,鎖住思緒。
「不要閉上眼睛,仔細瞧個清楚,這樣你才會發現這個世界裡頭比段絕塵優秀的男人其實是取之不盡的。」
「你?」她震了下!
他幾乎要貼近她。「就比如我……」
「段焰,你最好收斂你的行為。」冷不防,一道男性嗓聲驀然介入,冷冽的音符把段焰未完的挑弄給擊散。
楊作弄怔忡地望著兩張一模一樣的面孔,明白了,原來是雙胞胎;然而她也同時聽見段絕塵要段焰滾出去的命令。
她驚嚇地又張大眼眸。
「你別走。」她拉住段焰的衣角,不想單獨面對段絕塵,她不要。
段絕塵的臉色跟著黯沉下來。
段焰扁嘴努了努,道:「聽見沒有,美人兒不讓我離開。」
「出去!」
「不……」
段焰看著驚慌失措的楊作弄,卻很無奈地說著。「不好意思,我得很退場,但你放心,他不會吃掉你的。」才剛說完,他已經被用力推了出去。
「別——」她試圖做最後掙扎。「別……別走……」
段絕塵將她的求助全看在眼裡,一股悶氣在胸口上衝撞著,她現在可以面對任何人,惟獨不想看見他。
「你的對手是我!」他上前,糾正的語氣帶著濃烈酸味。
楊作弄對他的話置若罔聞,只是拚命往最角落縮去,雖然偌大的床褥再躲也有限,可是只要能離開他一寸,她就能安心一分。
「你這樣做有用嗎?」段絕塵形容不出心頭湧上痛楚的是什麼?但絕對是因她而起。
他發現他不喜歡看見楊作弄這副心神俱喪的悲涼,彷彿這世界再也沒有值得留戀的地方。她不該是這種樣子,初初見面時,她的慧黠、她的刁鑽、她的聰明,讓他印象深刻,甚至於她後來的反抗,一樣吸引他的目光。
如今她像是只飽受驚嚇的雛鳥,完全拒絕旁人……不!是他的靠近。
是誰扼殺了她的美麗?
「作弄……」他痛得開口。
「放過我吧。」楊作弄再也支持不住的啞聲請求。「拜託你不要在我面前出現了,求你……」
她聲聲虛脫的央求也讓段絕塵的驕傲一點一滴的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