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李璇
「看什麼看!難道我還無聊到要騙你不成?還不快去扶那位姑娘起來,要是她有什麼傷著了、凍著了,我全都要算在你頭上。」話不多說,她乾脆搶過他手中的傘,三步並作兩步趕到那白衣女子身邊,為她擋雨。
「你——」他簡直愣住了,任雨打在他身上。
打他有記憶以來,從沒有人敢對他這樣說話,尤其是一個女人。
「喂——你怎麼還愣在那兒?快來幫我扶她一把。」她朝他用力招手。
也罷,不過是個舉手之勞。駱靖聳肩,一個箭步到那白衣女子身邊攙起了她。
「姑娘,你沒事吧?」他禮貌性地一問。
「我沒事,多謝姑娘與公子相助——」白衣女子抬頭。
就在兩人目光交會的一剎那,駱靖整個人渾身一震。
這女子雲鬢斜簪,一雙明眸漆黑如星夜,身上的薄紗被雨水浸濕,賽雪的肌膚掩著一抹櫻唇,微微發顫的嬌弱身軀,勾起他所有的震顫。
老天!他從未像今天這樣無法控制自己被挑起的情慾與心靈的震盪。如果她不是他命定的女人,他絕對會向老天拚命!
「公子——」
「喂!你們倆怎麼了?!」看著眼前的兩人突然僵住不動,韓靈兒根本弄不清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雨越下越大,我手都撐得酸了!」
真受不了這些住在山下的俗人,連個避雨的道理都不懂。
她的聲音打破了他們之間的魔咒——
「姑娘,在下姓駱,單名一個靖字。現在雨勢正大,不如讓在下送你至亭內避雨吧。」他一手護住她,一手從靈兒手中取回自己的紙傘為兩人撐著。
「嘿——」韓靈兒有些莫名。剛才還一副老大不願意的模樣,怎麼這人現在又熱心起來了?
「多謝駱公子相助,向雲心感激不盡。」雲心垂首斂眉,不勝嬌羞。
為著她臉上的紅暈,駱靖看得癡了。
「向雲心?可是『雲心自在山山去,何處靈山不是歸』的『雲心』?」
這熊孺登的「送僧」,是他鍾愛的詩詞之一。而她,竟然就叫雲心?!
雲心聞言,驚喜地抬眼。「沒想到駱公子也知道這首『送僧』?家父至愛此詩,所以替奴家取了雲心這名字。」
「向雲心真是好名字!也不負姑娘的清靈蘊秀。」
駱靖掩不住嘴角的笑意。天底下竟有如此的巧合。看來,是上天要厚待他了!「你們在說什麼雲啊山的,我怎麼都聽不懂?」韓靈兒皺起眉頭。
打小,要她背些什麼藥經、武經都難不倒她,可偏偏什麼詩啊詞的東西就始終怎麼都念不會。現在瞧他們倆開心的模樣,真讓她有些後悔沒有多念幾首詩,要不然她也可以一塊兒開心了。不過好歹她聽懂了個「靈」字,這倒是跟她的名字有關聯的。
「你——」駱靖斜瞥了她一眼——夏蟲不可語冰,說的大概就是她了。
韓靈兒被他的眼神瞧得怪不舒服的,她咳了咳。「好啦、好啦,既然你們都說了自己的名字,我也不會吝嗇,我姓韓,叫靈兒,你們就叫我靈兒好了。」她仰起頭看看天空。「瞧,再待下去,就算有十把傘都要被淋成落湯雞了,咱們還是快走吧!」
駱靖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同樣是女人,卻有若雲泥之別,他真不知該替這韓靈兒感到可笑,還是可悲。
「靈兒姑娘,多謝你的提醒。」雲心抬眼。「駱公子,我們——」
一聽見她在喚他,他的唇角立即揚起。「雲心姑娘,雨的確大了,讓我送你過橋吧。」
看著這兩人緩緩離開,靈兒不免有些惱。
「為什麼我開口他就是不聽,而雲心姑娘什麼都不用說,他說走就走?難道是——我在山上待得太久,話說不清楚了嗎?」靈兒偏著頭,用力地找尋答案。
「這雨下得真大,都快一個時辰了,連一點停下的跡象都沒有喔。」靈兒把手環在胸前,喃喃地抱怨著。
她答應過師父一定要在寅時前把信送到,可偏偏現在寅時都快過了,她還被困在這兒。
「你如果有事就快先走吧,雨大,傘在那兒。」駱靖根本連頭也不想回。
他生平最討厭不識趣的人,偏偏在最重要的時刻,就讓他給遇上了這個韓靈兒。
躲雨的人們已經在一盞茶的工夫內走得乾乾淨淨,整個亭子裡就剩他們三人,而她偏偏不肯離開。
「叫我走?!」靈兒繞到他面前。「留下你和雲心姊姊在這兒?我怎麼放心?人心隔肚皮,這年頭『壞人』兩個字是不會寫在臉上的。」
說完,她覺得挺開心。這幾句話師父老拿來教訓她,現在可有她發揮的機會了。
「靈妹妹!駱公子不是那樣的人——」雲心驚呼,連忙替他辯解。
駱靖本想發作,但一聽雲心替他說話,他心上卻有些愉悅。
只奇怪的是,怎麼女人老喜歡攀親帶故,只不過是一塊兒躲雨,這兩個人就以姊妹相稱起來。
女人!「唉,雲心姊姊,我師父說過啊……什麼天下男人都……都長得像烏鴉——對,烏鴉!女人可得小心被他們欺侮了。」靈兒一臉誠心勸諫的模樣。
「靈妹妹!」向雲心驚呼。
「韓靈兒!」駱靖不由得怒由心生。
「怎麼了,我說錯了嗎?」師父說的話怎麼可能有錯?難不成是她記錯了?靈兒一臉不解。
「不,你沒說錯,是你師父錯了!」他幾乎可以認定,她師父是個被男人拋棄的可悲女子;而且還將這種該死的觀念加在她的徒兒身上。
「你胡說!我師父怎麼可能會有錯!」聽見有人詆毀她的師父,她氣極了。
「我胡說?」他挑起一道濃眉。「好,那麼我問你,你師父是不是個女的?」
靈兒一愣。「是又怎麼樣?」
「她帶著你住在罕無人跡的山裡,而且不喜歡見到生人?」
「你……你怎麼知道?」她張口結舌。
該不會他也像師父一樣,有預知的神力?
「你——」他本想戳破她對她師父的崇拜假象,但轉念一想,這似乎有些太殘忍了。「算了,我隨便猜的。」他下了個結語,不想再繼續說下去。
「隨便猜的?」她一臉狐疑。
「靈妹妹,駱公子只是隨便說說,你就別多心了。」雲心笑著接話。「而且我相信駱公子是個好人,否則他也不會肯幫我啊,你說是不是?」
駱靖微笑。
多麼靈慧善良的女子!她聽懂了他話中的涵義,卻又巧妙地化解了僵局,這樣聰慧的絕色,怕是再也難得一見了。
「嗯,說得也沒錯,要不這樣吧……」靈兒轉頭面對駱靖。「你不是說要在這兒等朋友?」
他斜瞥了她一眼,算是回答。
「而我又不能借傘給人,還得趕著去替師父送信……」她皺著眉猶豫想了一會兒道。「我看,你就把傘借給雲姊姊,然後我帶著雲姊姊一塊兒去送信,再送她回家。對!就是這個主意。」想出了解決的方法,她忍不住開心地一擊掌。
「這……太麻煩靈妹妹了——」雲心偷偷瞧了眼駱靖,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不麻煩、不麻煩,真的一點都不麻煩!」靈兒一把搶過駱靖手上的傘,一手拉起雲心。「雲姊姊,我們得快些,天色就快暗了。」
「靈妹妹?!駱公子——」雲心被拉著走出亭子,卻頻頻回頭。
「你……你們——」事情發生得太快他根本來不及反應,待他回過神來,韓靈兒早已拉著雲心過了長橋,他只得瞪著大雨懊惱咒罵。
更該死的是,他根本連向雲心住哪兒都不知道!
「駱靖?!你怎麼會在這兒?」一回頭,看見好友臉上的神色,陸文朗吃了一驚。
「我怎麼會在這兒?」駱靖咬牙道。「是誰說了西湖寅時不見不散?」
他整整等了兩個時辰,氣了個半飽、不見了把紙傘,還失去了佳人的蹤跡。
「不會吧——」難不成是他算錯了?!
「不會什麼?」他沒好氣地回話。「我不會因為你的失約等了兩個時辰,還是不會因為你的失約淋得一身狼狽?」
要不是不想落個重色輕友的罪名,他還用得著受這種氣?!
「等等——你是說你沒遇見那個美人?」
駱靖一愣。「你認識向雲心?」
「我不知道誰是誰,你只要告訴我,你是不是把傘借給了一位美人?」陸文朗有些著急地問道。
「該死的!你又在胡搞些什麼?我是把傘借給了一位美人,那又怎麼樣?」
「你借了傘?」文朗立即鬆了口氣。「那就好,我還以為我當真出了岔子,誤了你命定的姻緣了。」
命定的姻緣?駱靖瞇起眼。「小子,你又在算計我?」
縱然他無法否認文朗所說的一切,但——向雲心真是他命中的姻緣?他根本不信這套。
如果這一切都是文朗預知而安排的,這又算是哪門子命定的姻緣?要是文朗不約他在西湖相見,他就不可能遇見雲心;但需要靠他安排才能相見的姻緣,還能算是「命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