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李璇
黑焰天揚起一道濃眉，緩緩地問：「你在騙我嗎？」
雲兒搖頭、再搖頭。
「那麼這些毒粉是做什麼用的？為了要毒殺我？」他逼問。「你一直將它帶在身上？還是……是左天霽那天交給你的？他要你殺了我？」
雲兒後退，臉色蒼白得如同一張白紙。「我不想殺你，從來就不想。我不希望你受到任何傷害！」她愛他，怎捨得傷他？
他彎下身，以匕首挑起地面上殘存的毒粉。「我是如此相信你。」他低沉的嗓音在空中迴盪。「你是我頭一個願意相信、保護的女人。同時，也是……最後一個。」背叛，是他生命中絕不允許的事。「來，說些什麼吧！救你自己一命，也讓我看看，你究竟是什麼樣的女人？」
聽見他空洞的聲音，雲兒的淚水迸瀉而下。「我不怕死，自天外洞出來的那一刻起，我便知道自己可能面臨極大的危險。但在遇見你之後，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我不想降魔、更不想滅你的帝國，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平平安安、快快樂樂地在一起。那才是我唯一所企盼的……」
黑焰天一震。她說的是真的嗎？她這話的意思是，她……愛著他嗎？他想相信，但理智卻迫使他做出全然不同的決定。「吃了它。」他將匕首上的毒粉舉向前。「吃下它，我就相信你所說的話。」
紅蓮的眼中綻放出興奮的光芒。
望著自己深愛的男人，雲兒的心一陣陣抽痛。「如果我吃下它，你就會相信我？」她仰起頭，眼底儘是淚水。如果她的死可以喚回他的心，那死亦有何懼？只是……她不捨，捨不得留下他一個人！
「你可以試試。」他的目光冷冽。
「好，我吃。」她深深地望著他。「但請你記得，這世上，確實是有一個人深愛著你。請你……別忘了我……」說完，她掏出懷中僅剩的毒藥，一飲而盡。
「雲兒？！」黑焰天不敢置信地撲上前去，卻已來不及搶下她手中的毒粉。「該死的你！你竟然真的吞下毒藥？！」他的心猛地揪緊。「吐出來！全給我吐出來！」他只是想試她，並不要她死，他不能失去她啊！
「嘔——」雲兒痛苦地掙扎，感到五臟六腑猶如被大火燒灼著。「別……」她拉下他的手。「我愛你，焰天。你相信我嗎？」
「該死的！我信！我相信、我相信你！」他緊擁住她，聲音竟似野獸發出的嗚咽。「大夫！叫大夫來！來人！快把大夫找來！」他吼。「那些該死的奴僕現在全到哪兒去了？」事實上，他根本忘了，為了準備迎戰，他早已下令全軍戒備，所有可用、能用的人，已全被調度到城下去了。
聽見他的話，雲兒才安下了心。「那你……愛我嗎？」
「該死的你！現在你還說這些話幹什麼？走！我立刻就帶你去解毒！」說著，他將她攔腰抱起。
「慢著！」紅蓮擋住了他的去路。「黑帝，你真相信這女人？她只是為了保命、為了騙你才說那些話的，你不能受她的欺騙啊！」事情好不容易有轉圜的餘地，她絕不會讓那女人再有回生的機會。
「滾開！」黑焰天吼。
「不！」紅蓮拔下頭上的髮釵，指著他們。「你如果要讓人解她的毒，我……我寧可你們死在一起，也不要眼見你們雙宿雙飛！」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她得不到的，也沒有人可以得到！
血紅的髮釵刺向黑焰天的胸口，因為懷抱雲兒，他的手根本來不及去擋，只一側身，一聲悶哼，他的肩背立即濺出鮮血。
「不！不——」看著自己沾滿鮮血的雙手，紅蓮震驚地後退。「血……我殺人了！我殺人了！天！我殺了黑帝！啊——」紅蓮發狂似地奔出寢宮，只聽得一陣陣尖叫，迴盪在寢宮之中……
「焰天……」雲兒無力地喊著。
「我在這兒！雲兒！你怎麼樣？撐住！我這就帶你去找大夫！告訴我，這毒是不是天外洞來的？他們是不是有解藥？告訴我該怎麼才能救你！」他心急如焚。
「你的傷……」
天！都這時候了，她竟還顧慮著他的傷？！黑焰天深吸口氣。「雲兒，我的傷不重要，現在先別管我，快告訴我，要怎麼樣才能找到天外洞？還是，你知道哪裡有解藥？」
雲兒虛弱地搖頭。「我怕……來不及了……告訴我，你……愛我嗎？」臨死之前，她想聽見他的回答。
「愛——」這一聲，是發自他內心的吶喊。「該死的你！我黑焰天今生唯一愛上的女人，就是你白雲兒！」
雲兒吐出一口長氣，露出滿足的微笑。「我也……愛你……天……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你說，要我答應你什麼事？」他緊緊擁住她，卻驚恐地發現，她的生命正在他手中一點一滴地流失。
「不要……再殺人，不要再打仗了……」她請求。「我要你……平安幸福……」
他咬牙。「好！不打仗、不殺人！但你也要答應我，你要活著陪在我身邊！否則，要是你死了，我就要殺盡天下人，讓全天下血流成河、生靈塗炭！」他發下毒誓。
「你……咳咳咳……」雲兒心上一急，咳出了黑血。
「雲兒！」黑焰天慌亂地抹去她唇畔的血。
他這一生奪走了無數的生命、見過無數的鮮血，卻從未感到像今天這般的驚恐。直到此刻他才體悟，他所殺害的，都是真真實實的生命啊！
「夠了！」他起身飛奔。「我不會讓你死的！記住你說過的話，你要我平安幸福。沒有你，我就不會有平安幸福，全天下的人也不會有！」他狂奔著，奔向馬廄，將她和自己帶上全「黑焰殿」最快的一匹馬。
「開城門！」他高跨在馬背上，吼聲震耳欲聾。
「黑帝？！」看守城下的黑軍將領齊聲驚喊。向來冷靜英明的黑帝，為何會滿身血漬地帶著一個女人狂馳？
「開城門！」他再次下令。「我要出城！」
「黑帝？！敵軍就要兵臨城下了，您現在要出城！那……上千萬的黑軍由誰來統率？黑帝，這可是您畢生期待，也是我軍等待多時的光榮之役啊！」為首的將領大喊。
「開城門！誰敢阻攔我，誰就要死在我的劍下！」他勒著馬韁，馬兒卻因驚慌，直立而起。
城門依令而開，黑焰天旋即策馬疾馳。
「黑帝？！」整座「黑焰殿」的軍民望著一身染血的帝王，帶著一個不知名的女人，絕塵而去。
黑帝……瘋了？！在他的子民最需要他的時刻。黑軍子民們望著消失在遠處的身影，徬徨、憤恨，卻只能獨自面對即將而來的大軍……
尾聲
自黑焰天突然消失在「黑焰殿」外之後，皇師旋即兵臨城下，將整個兒「黑焰殿」團團圍住。
雖然主帥不在，但向來訓練有素的黑軍也不是省油的燈。即使敵方攻城，黑軍仍是在沒有統帥的情況下，大獲全勝。
唯一不同的是，他們並沒有依原來的計劃攻進王城。只是守在「黑焰殿」，癡癡地等著他們的黑帝回來。
十天、二十天、三個月……沒有人等到他們想等的人。漸漸的，流言四起。有人說，黑帝瘋了，為著一個來自天外洞的廚娘。有人說，黑帝死了，死在自己的寵妾手中，而那個寵妾也因之而瘋了。
剩下的黑軍，失了士氣和軍心，再也無心迎戰更多的戰役，於是一批接著一批的，解甲歸田。
「黑焰殿」，自此成為一個無人再敢靠近的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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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不久，一個奇怪的故事在天外山腳下流傳著。
「喂！聽說真的有人在天外山看見神仙耶！」天外山腳下，小販間興奮地傳述著最近聽來的故事。
「拜託！小二，你也幫幫忙，這種事還需要說嗎？要是沒有人在天外山看過神仙，咱們哪還能在這兒擺攤子？早回家喝西北風去了。」賣零食的小販不以為然地回答著。
「不是啦！大毛。聽說這可是最近的事！不就幾個月前嗎？鄰村王大娘晚上睡不著出來走走，卻看見一個人滿身是血，抱著一個女人說要找神仙治病。你不知道啊，王大娘可是被嚇得魂不附體，半個月下不了床呢！而且她還說，那個男人手上抱著的女人，根本一看就知道是死了的，可她勸了對方，還差點被打死呢！」
「真的？」大毛聚精會神地聽著。「不知道神仙能不能救活死人？嗯？不對啊！那是有人尋仙，也沒人見著神仙啊！」
「唉呀！你聽我說完嘛！」小二繼續興沖沖地道。「怪就怪在這兒了。話說那王大娘不是病了好一陣子嗎？好不容易病好了，可以下床了，才想到外頭走走，你知道嗎？光天化日下喔，她又見著那個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