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李璇
「臣有個人選——」
「小桃!」李焰突然想起。冰芯不是向來跟那個叫小桃的婢女有得聊?而且,她也是唯一知道冰芯真正身份的女人……慢著……這樣的聯想,讓他忽然想起了什麼。
「小桃是——」文丞相疑惑。
「該死!」李焰大怒。
知道冰芯身份,又有充分的時間去通風報信的,就只有那個婢女了!他竟然沒早點想到!
「皇上?」
「文丞相,我想,我找到奸細了。來人!」他下令,「去把那個叫小桃的婢女給朕帶過來!在朕見到她之前,別讓她見任何人!」
他竟然讓這樣一個奸細待在他身邊而渾然未覺!甚至,他還讓這奸細時刻陪在冰芯身邊?為什麼他沒有早發現她的異樣?太大意了!想起冰芯可能因他的疏忽而造成不測,他不禁冒出一身冷汗。
一個小小的婢女,成不了什麼大事,但若讓這小小的婢女逃出宮去,聯合了叛軍,那就決計不會是小事了。
「皇上,那個叫小桃的,知道白姑娘的身份?」文丞相稍一思索,便猜著了前因後果,「而且,勾結了三皇爺?」
「八九不離十。」
「臣斗膽請問皇上,那白姑娘的身份——」先王昭儀?他想不出,是哪位昭儀?
李焰並未回答,只冷冷地道:「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文丞相聰明地閉了口,不再多問:「臣明白。」
「文丞相,你估計,她必須要在冥宮中待上多少時日?」他不以為她可以忍受太久的黑暗,尤其,先王的棺木就在身旁。
當初,就因為放不下、不忍她在冥宮之中受苦,才將她帶到了太子寢宮。但他卻沒想到,最後仍要將她送到那該死的鬼地方。
「十日,是最保守的估計。縱然避過今日之事,難保此事不會再為人發現。除非皇上要送她出宮……那就又另當別論。」
「朕要她留下。」他毫不考虛。事實上,他根本無浚想像沒有她的日子。
「那麼就必須委屈白姑娘多待些時日了。至少,也得等局勢穩定,才能再談其他。」看來,皇上對這位白姑娘甚為迷戀,「而且,在此之前,皇上絕不能進冥宮探望。」
「這點朕比你清楚。」他面露不豫。想起她一人在黑暗的冥宮之中,而他卻無法在她身邊陪伴她……「找人進去陪她。」他下令,「找個活潑點。能逗她開心的宮女進去。文丞相,你可有適當的人選?」
「回稟皇上,」文丞相面露喜色。「人選,臣已經想好了。」
繞了一圈,她又回到了原點。
當初,她幾乎死在這裡,現在,卻又被迫躲藏在這兒。一進一出,縱然身邊的黑暗相同,她的心情卻已完全不同。
她當然害怕。躲在離階梯最近、離石棺最遠的角流她緊緊環抱住自己。然而她心上擔心的,卻是他的安危。
為了她,他冒著這樣大的風險,甚至面對叛軍來襲,他都不願放棄她——這令她動容,卻也令她害怕。在她離開之後,他會面對什麼樣的處境?文丞相曾再三向她保證,但在這冥宮之中,時間似乎過得極為緩慢。如果不曾出事,他為何沒派人來通知她?或是,親自來看她?
現在,應是夜晚了吧?在這黑暗之中,她無法分辨時間,卻讓她有更多的時間思索發生在她身上的一切。
她真的愛上了他。
若非如此,她不會在這樣時情景中,想著的仍是他。原以為,她會害怕再走進這裡一步,原以為,她根本無法忍受待在這幽暗之中一分一秒,但為了他,她可以忍受。
事實上,如果有人因她的身份而威脅他,她寧願一死,也不願連累他。
她從未想過,自己會有這樣濃烈的感情;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會這樣深愛著一個男人。沒有任何原因和理由。
令她動容的是,她知道,他亦深愛著她。
只不過,他倆的身份,有太多艱難。
咿——呀——
一個細微的聲音自階梯上響起。緩緩地,透出一絲光線。她猛地心驚,藉著對方的光線,尋了個角落藏起自己。
是誰?
冥宮外不是己布下層層防衛,怎麼可能會在這時有人進來?文丞相叮囑過她,三日內,不可能有人來探她,而現在,根本不滿一日!
天!該不會是——叛軍成功了?!
她屏住氣息,伸手取下了髮簪,緊緊握在手中。如果來的是敵人,殺不了對方,她便自盡。
光線漸漸增強,突地,卻又在一瞬間熄滅。
她的心猛的驚跳。
「那文書獃也真怪,進都進來了,還要人滅了燭火,烏漆抹黑一片,叫我怎麼找人,嘖!」
女人?隱約中,她只聽見一個女人的聲音,卻聽不清對方在說些什麼。是什麼樣的女人會在這時候,進到這種地方來?她不出聲,靜待對方的反應。
「白姑娘?白姑娘?」對方稍稍大聲地叫著,「唉喲!」
很顯然地,那姑娘是碰到了石階。
情況雖不明朗,但這聲音卻讓冰芯忍不住想笑。看來,是個迷糊的姑娘。白?對了,她在叫著「白姑娘」,這麼說,是他派她來找她的?
她倏地起身,隨後卻又縮回原處。
不成,她得小心些。如果這姑娘是對方派來的奸細,她豈不是害了他。
「白姑娘!文丞相要我找你來的。瞧,我手上還有他給的御賜玉珮呢!」她高舉起手,聲音比方才放得更大了些,「啊!」突然,她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叫出聲。「對不起,我忘了這兒什麼都看不見。」
此時,冰芯已忍俊不禁,噗哧一聲笑出來:「小姑娘,我在這兒。」
這樣有趣的姑娘,總不可能是敵人派來的奸細吧!
「喝,原來你在這兒。」舞秋一轉身,便碰著了對方的手,「怎麼不早點出聲,害我嚇死了。」
冰芯微微地蹙起了蛾眉,這姑娘的聲音——
「白姑娘,文丞相吩咐過不能點火,所以,咱們只得摸黑說話了。老實說,我是進來找人,順便陪你來的。」她四處張望,卻什麼也看不清,「可這樣……怎麼找嘛!」
「找人?陪我?」這地窖之中,除了她,沒有別人。
「嗯。皇上對你挺好,聽那文書獃說,是怕你孤單害怕,所以,就找了我來陪你嘍。不過,我卻是來找我姐姐的。」
「姐姐?」冰芯幾乎尖叫,「舞秋?!」
這聲音、這性子,不是舞秋會是誰?
「姐姐?!」只聽得「咚」地一聲,舞秋手上拿的食物全落了地。是啊!她怎麼沒早發現,這聲音不是姐姐還會是誰?可怎麼——「姐姐!」她衝向聲音的來源,一把抱住了冰芯,「姐姐!你沒死!你真的沒死!」
瞬間,兩姐妹相擁而泣。
「傻舞秋,你怎麼會到這兒來的。」冰芯心疼地抱住妹妹,「這兒不是你能來、該來的地方啊!」
「姐姐、姐姐。」舞秋抱住她不肯放手,「大夥兒都以為你死了,沒想到你還活著……」她忍不住哽咽,「打從一聽到你殉葬的消息,我便從家裡趕了來,以為至少可以見著你的遺體,將你帶回家安葬。沒想到,我根本連宮門都進不來。若不是那個文書獃幫忙,我也不可能見到你。姐姐,你還好嗎?」黑暗中,她撫著冰芯的頰,「你瘦了,
姐姐,他們是不是一直把你關在這兒,這兒這麼暗、這麼冷……」想到姐姐受的苦,舞秋不禁悲從中來,哇地痛哭出聲。
「舞秋,別哭,」冰芯摟緊妹妹,「我很好。而且,我不是一直被關在這兒的,是——有人救了我。」
「有人?」聽見這話,舞秋才止住了哭泣,「是——皇上?是當今皇上,對不對?」肯定是的,文丞相稱姐姐為白姑娘,還說是皇上要派人來陪她的。
「舞秋,先別說這麼多。來,告訴姐姐,外頭平靜嗎?」她擔心的,是皇上的安危。
「靜,靜得很。這才奇怪了,明明要為那個死掉的老不羞皇帝舉行祭典,可外頭卻靜得嚇人呢!好像人人都在準備打仗一樣。」舞秋抱怨著,「不過,聽那文書獃說,只要過了今天就沒事了。」
「原來是這樣。」聽了舞秋的話,她約莫明白了個大概。面對敵人,他應是早有準備的,若是如此,她就可以放心了。
「姐姐,那你難備怎麼辦?」舞秋問了個不大不小的問題,「繼續待在這兒?」
「我——不知道。」除了等他來接她,她還能上哪兒去?但,他又能接她上哪兒去?「那你呢,舞秋?你就這樣闖進來,將來要怎麼出去?」
「怎麼來就怎麼去,想當初我還不是闖——不,姐姐,我的意思是,現在我手上有皇上的玉珮,再配上我這一身太監衣裳,只要小心點,上哪兒去都不會有問題的。」雖然,文書獃曾吩咐過她,除非必要,不可以隨意出入冥宮,更不可以輕易出示皇上的玉珮。不過,究竟有沒有「必要」,也是由她決定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