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雷恩娜(雷恩那)
若欲展現皇族的氣勢,不必說話,只要挺直腰脊,毋需太多表情,靠著雙眼中高貴清冷的光華就足夠了,而卿鴻對這些拿捏得恰到好處。
「郡主,卑職是兵部曹雍,這位是威遠府的賀侯爺,這麼晚還驚擾提督大人和郡主實非得已。幾日前皇上將圍剿閻王寨的重責交給賀侯爺,為不負聖命、維護百姓安危,賀侯爺將手下馬隊分成小組,不眠不休對那群叛逆追蹤盯梢,今夜一組人馬在郊外遇害,賀侯爺的馬隊追趕過來,卻在提督府附近失去蹤跡,根據推斷那叛逆可能逃入府中,如此一來,提督府內每個人皆身陷危機,為了安全,卑職想冒昧請求搜府。」曹雍將場面打圓,兩邊的人都不好得罪,他說話更是加倍小心。
卿鴻腦中快速飛轉,思索該如何決定他們的要求,拒絕搜府會教對方起疑,若要答應,也得讓事情瞧起來很是為難。
「那兇手躲到這兒了?!」自然輕呼,故意露出惶恐,卿鴻轉向垂首而立的高猷,語氣略急地道:「高總管,這該如何是好?」
「夫人莫急,府內到處有輪番值守的護衛,真有叛賊闖入,定脫逃不了。」高猷配合地安撫她。
忽然,賀萬里開口說話,語氣有些強硬,「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郡主,若那兇手真是閻王寨的叛逆,勘驗城郊外的打鬥現場,他已然受傷躲在此處,屆時定會招來同黨相救,卑職領受皇命勢必追捕叛逆,郡主金枝玉葉,不好處理這等軍務,煩請提督大人出來一見。」他遣詞有禮,意思卻很明白,就是表示女子該在閨房中繡花繡鳥,而不能代男子決議事務。北提督……賀萬里心中冷笑,懷疑自己揪住了他的把柄。
這個人不好應付,卿鴻提醒自己要好小心。輕輕蹙眉,她適時露出為難又不知所措的表情,完全符合賀萬里對女性的看法,遲疑地沉吟:「這……恐怕不妥,唉,我很難下決定呵……」
「請提督大人出來一見。」賀萬里再次聲明,已斷定那九條命全喪在容韜手中,想來,容韜也沒討到好處,他猜測他受傷的程度,想掀開他另一個身份的衝動愈來愈不能罷休。「莫非,提督大人不在府中?或者……傷勢嚴重?」
「他是受了傷,練功不小心走火入魔,還吐了好多血,為此,皇上還命御醫診治,賀侯爺自該清楚,要不,那剿逆的重責大任也不會落在侯爺身上,您能代替我家老爺為皇上分憂、替朝廷盡忠,卿鴻還得感謝侯爺您呢,」她小臉誠懇,平鋪直述著。
賀萬里臉色凝重卻不好發作,而高猷一貫垂低著頭,沒人注意到他嘴角微微上彎。
頓了一頓,似乎經過困難的抉擇,卿鴻對領頭的兩人說:「侯爺既然堅持非見大人不可,他在房內休息,兩位請隨卿鴻來吧。」說完,她翩翩回身,逕自離開前廳。
高猷立即跟上,這關乎到爺的性命,他必須盯住她,還無法給予完全的信任。
賀萬里灰眉一擰,不知她葫蘆裡賣什麼膏藥,以眼神示意手下留意動靜,腳步跟隨卿鴻身後,曹雍見狀,亦快步跟上。
「高總管……」卿鴻放緩速度讓高猷跟上,以僅兩人之間聽得見的音量悄聲地問:「那些血跡是否清理乾淨了?」若結果仍要搜府,她擔心露出破綻。對卿鴻而言,已喪失判斷對與錯的能力,這是一場與虎謀皮的演出,她參與其中,只許成功不能失敗,只有往前,沒有退路。
「除了爺身上的,其餘一滴也找不到。」高猷防備地問:「你到底要怎麼做?若將爺扯出來,你也撈不到好處。」
卿鴻拒絕回答問題,下顎微揚,再度往前跨步,不教旁人瞧出她的脆弱與強掩的驚惶。
繞過迴廊和小園,他們率先到了主房,賀萬里與曹雍亦隨後而來。
卿鴻轉向他們,故意展開一抹靦腆笑意,有著女子倍受呵護的嬌美,細細地說:「兩位大人,可不可以答應我一件事?待會兒在房裡看到的景象,請不要對其他人提起。」
「若觸犯朝廷法令,恕難從命。」賀萬里冷笑。
卿鴻輕掩小嘴,將羞澀嬌態發揮得很好,「侯爺放心,房裡頭的情景雖然難以對他人啟齒,但絕對在法令許可之下。」
接著她推開房門,將那淫亂而放蕩的景象供人盡覽。
第六章世上情,何處是岸
哼!淫亂又極盡荒誕。一隊人馬已登堂入室,佔據整個前廳,那男人竟還賴在房中,醉死在溫柔帳內。
賀萬里沉著神色踏人主房小廳,很難解讀他目中閃爍的精光,即便不可思議,他將震驚藏得極好,僅冷冷的、仔細萬分地打量房中事物。而曹雍就沒有那麼高的修為了。原來威鎮北疆的提督大人性好漁色,私生活竟是這般荒誕頹廢。他滿目錯愕,心想那日不該獻銀鬃馬,應要送上十名、八名的美人兒。
地上三步一件衣,五步一條褲,東一隻鞋,西一隻襪,滿屋子的酒氣沖天,空氣中瀰漫著淫穢的氣息。散落地上的衣物有幾件屬於女性,曹雍瞧著,發現一件輕紗裙還被撕裂了,眼中的震駭更加明顯。原來,不只提督大人,連卿鴻郡主也……
這絕對是熾熱的第一手內幕!曹雍微張著嘴,目光不由自主在卿鴻身上游移。即使是高貴不可侵的皇族女,骨子裡也騷成這副德行。
屋中的燭光並不明亮,卻足以映出絲質屏風後頭的景象。紅色大床上,趴著一個光裸背肌,被子只蓋住大腿和部分窄臀的男人,他似乎睡得很沉,發出呼呼的鼾聲。賀萬里往裡靠去,濃濃的酒氣迎面撲鼻,他皺了皺眉。
「高總管,將房中收拾一下。」卿鴻轉頭交代。
「是,夫人。」嘴角很想咧開,高猷盡全力忍住了,低著頭,默默撿拾一地的衣物鞋襪和空酒瓶。
卿鴻不讓賀萬里更近床邊,技巧地擋在他前頭,甜甜一笑,「讓兩位大人見笑了,請在此稍候,待卿鴻喚醒爺。」
旋身,她步入屏風後,輕輕盈盈坐在床邊,小手推著沉睡男子的肩背,櫻桃小口在他耳邊吹風輕喚,試了好一會兒,卿鴻加重推搖的手勁,那男子繼續打他的響鼾,浸淫在醉生夢死中,對外界的干擾絲毫不為所動。
卿鴻柳眉皺起,噘著紅唇,狀似生氣地輕打容韜的背,然後跺了跺腳,她無可奈何地離開床邊,知道他們的眼睛全往裡頭瞧。
走出屏風,卿鴻歉然地望住他們,嬌聲的說:「爺喝醉了,喚不醒的。」
「提督大人練功傷了內息,不好生調養,怎反倒飲酒?」
面對質疑,卿鴻微微歎息,壓低音量,「侯爺有所不知,就是上回傷勢過重,雖有御醫聯合會診,還是開不出對症下藥的方子,病就一直拖著,有時疼起來他便發狂了,借助酒來麻痺痛覺,那也是沒辦法的事。」
美人帶愁,賀萬里不說話,曹雍倒是同情起她來了。「那……真是苦了郡主。」
「卿鴻是容府的人,本就該替爺分擔的。」香手拭了拭眼角,她唇往上彎,好似在強顏歡笑,然後又苦惱地擰起雙眉,「現下,爺酒醉不醒,兩位大人堅持搜查提督府,卿鴻怕是作不了主,若要搜也得等爺清醒過來。嗯……夜都深沉了,卿鴻一早還得入宮陪太后娘娘賞花,也該歇息了,兩位大人不介意的話,可以在前廳大院繼續候著。」
一聽到太后娘娘,兩人皆是一震。
追求功名祿位,保仕途平步青雲,絕不能得罪皇親國戚,而且還是個倍受寵信的貴族,除非掌有如山的鐵證,能徹底揪出致命的秘密。
「既是如此,卑職尚有要務在身,亦不能久留,為了府內安全,郡主切記讓護衛加強巡邏,卑職會派人在提督府外日夜保護。」賀萬里說。馬隊繼續留下已無意義,時間一拖,目標不知逃至何處,而嫌疑最大的北提督卻醉死在這裡。
卿鴻頷首,「多謝侯爺。」
曹雍不落人後,趕忙拱手行了一個禮,「提督大人這陣子身體不適,請郡主替卑職轉達慰問之意,要大人好好養病。」身體不適?!縱慾過度才是真的吧。曹雍暗自懷疑,跟隨賀萬里步出房外。
「高總管,替我送送兩位大人。」
「遵命,夫人。」高猷馬上照做,跟在他們身後。
卿鴻知道自己毋需再出去了,緊張的情緒突地放鬆,胃部忽然一陣疼痛,她壓住腹部平緩痛感,身子倚在門邊,正要關上門時,門卻教一隻手抵住了。
卿鴻猛受震驚,身體往後跌坐在地,她瞪大眼睛望住去而復返的高猷。
「夫人,小的忘了將東西放下。」他懷中是方才從地上拾起的衣物。
若卿鴻沒有飽受驚嚇,沒有遇到那麼多令她措手不及的事,對眼前的情景定忍不住笑了出來,可是,一見到高猷鎮定的臉和毫無溫度的語調,卿鴻只想放聲尖叫,什麼賢淑優雅、溫婉柔順?!她不認識!隱藏的火辣脾性解除了封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