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文 / 雷恩娜(雷恩那)
這回,珍珠再逃不掉,被愛鬧的同事們拖出來大鬧居酒屋。最近日式風格的居酒屋、燒烤店在台灣十分盛行,一家接著一家的開。店內有日式的隔間,讓客人可以扯著嗓門喧鬧聊天,燙壺清酒或冰涼的啤酒、沙瓦,再點些日本口味的下酒小萊,加上店內裝潢走傳統風格,很受歡迎。
珍珠啜著沙瓦,邊聽著同事相互傳遞的八卦消息。大多時候她是安靜的,偶爾會插上一、兩句,沙瓦裡含著伏特加讓她的臉蛋微微發燙。聚餐完,同事們決定要殺到KTV大唱通宵。珍珠婉拒著,一個禮拜下來,又忙譯稿又處理文書,她真的累了,不單是肉體上的疲憊,精神上,也被思念的病菌啃咬得體無完膚。
和同事分了手,拎著小提袋,一個人在林森北路上閒逛,懶得招計程車,更懶得等公車。兩旁閃爍的霓虹招牌映得夜亮晃晃的,馬路上呼嘯來去的車輛,來來往往與她擦肩而過的人群……這個世界,極盡熱鬧;而她,落寞嗎?有一些吧!孤獨嗎?也有一些吧!
聶濤,你看你多大的本領!本想偷了你的心,逼你好好愛我的,何時我被你同化了,開始跳出人群,甘願伴著孤獨。這次,虧大了!她自嘲的苦笑著。珍珠打算散步回租賃的小套房,轉身彎人一條捷徑。這條小巷隱在繁華之內,和外頭的喧囂熱鬧形成強烈對比。以往她不是沒單獨走過,但終究是在白天;黑夜籠罩下的小巷透著一股詭異氣氛,她不由得聯想到那些駭人聽聞的兇殺、強暴事件。
二話不說,她馬上掉回了頭,就在此時,身後傳來了交談聲。珍珠心頭驚愕,迅速將自己隱藏在暗處。換作平常,她絕不會幹這種無聊事,躲著聽人說話,可是那個聲音模糊裡帶著特殊的嬌軟,呢呢噥噥,她認識的人之中,只有蕭瑤。珍珠看不到那女郎面貌,但由婀娜多姿又玲瓏有致的身影,她百分之一千地肯定是蕭瑤。至於正同她講話的那名男子……珍珠眨著眼努力看清楚,竟是當日捧來一大束花給她的人!一股冷意由腳底竄上,她腦海中有一個答案正在形成。蕭瑤和那名男子不知在商議什麼,只見她不住的比手畫腳,神態十分急躁,男子卻沉著一張臉,雙手橫抱胸前,似乎在思慮著。汗冒出手心,珍珠心跳得極快,想走近些聽他們到底在談什麼,卻不敢往前。由北海道回來後,蕭瑤判若兩人的怪異態度,還有那名男子假借送花,引她離開客廳,讓蕭瑤在小熊背包上動手腳……再有,是誰拍了那些照片?天啊!潛藏在洪幫的武山連合會的手下,絕不只他們兩人!
真相呼之欲出,使珍珠的身子顫抖得如同落葉。她不冷,心中充斥著震驚和興奮。蕭瑤是偷溜到這裡來的嗎?還是這一帶也納入洪幫勢力範圍?珍珠思忖著,心中有個聲音偷偷地在問:他呢?是不是也在這附近?突然的,一雙男性的大掌無聲無息地欺近,從珍珠背後迅捷的摀住她的口,另一隻手則圍緊她的腰,用力的將她往後摟。珍珠根本不及喊叫,低低哼了一聲,便撞進寬闊的胸膛。他的臉磨蹭著她粉嫩的頰,聲音低啞,附著她的耳道:「是我。「我知道。」他的氣息,多麼熟悉呵!珍珠將頭往後靠,不由得歎息,兩行淚毫無預警的落下。他手指沾上她的淚,燙得他連忙抽回覆在她嘴上的手。「你在怕什麼?你全身抖得像受驚的小兔。」他的語氣溫柔中帶著憐惜,讓珍珠受寵若驚。他不記得那日咆哮著要她離開的情景?不記得他指控她,說她背叛嗎?可她卻記得清清楚楚。心頭一酸,她難過的開口:「我是害怕,怕你不愛我。」圈著她腰際的手一僵,他緩緩地說:「傻氣。「你才傻,抵死不要我愛你。「這世界真有愛嗎?」他疑惑著,態度不再是堅決的否認。「有。」珍珠回答得斬釘截鐵。「你怎麼知道你愛我?拜託!這是什麼場合、什麼時候?他竟還專心一意的同她爭辯這個問題!「我不知道,可是我就是知道。」珍珠急躁的說,撇過頭去,他的臉龐離她好近,「我還知道,我討厭你臉上現在的笑。」他真的在笑,因為得到一個女子的感情,而笑得洋洋得意。「你真奇怪。一下子愛我,一下子又討厭我。」珍珠真想端他一腳,一生氣,語氣和聲量全不自覺的加大,「『這不一樣!」這下,真的糟糕了。她一叫,驚動了前面兩個人,蕭瑤迅速的轉過身,處於備戰狀態。那名男子緩步踱近,目光掃向珍珠躲藏的暗角,喝道:「是誰?」不再被動了,聶濤大掌牽著珍珠由暗處現身,雙眼直勾勾地逼視敵人,語氣平淡的開口,「蕭瑤,你真該死。」他嘴角微揚,聞不出一絲不悅,而這種反常的態度,更讓蕭瑤心驚膽戰。
「你……長老,你跟蹤我!」蕭瑤驚懼的望著聶濤。聶濤冷哼一聲,越過蕭瑤,視線落在她身後那名男子身上,「我的情報沒錯的話,你就是武山連合會的『殿下』吧!久仰大名,今天才見其面目。委屈了你,一直潛伏在洪幫手下,真是大材小用。」
殿下並不否認,根本不介意身份被拆穿。他搖著頭走近,與聶濤面對面,「顯然我做得不夠完美,否則你是無法看穿的,」他回頭睨了眼嚇得花容失色的蕭瑤,繼續道:「我這些手下,得調回來再訓練。」
「武山連合會為了吞併地盤,果真無所不用其極。你們罔顧道上規矩,只是為了這塊小小的晶片。」聶濤由口袋中掏出那指甲大的薄片,夾在兩根手指間玩弄著它,又咄咄地問:「既然如此,為什麼還要牽扯上她?」他將珍珠拉向自己,保護性的摟著她。
殿下聳了聳肩,「她是很好的工具。利用她,只是想轉移注意力,混淆你的判斷。」他有「大和」民族特有的細小眼睛,粗濃眉毛,而高壯身材,算是基因突變——這個「日本仔」,中文竟然說得又順又溜。他的日本腔藏得極好,不細聽根本聽不出來。「那個人,我們在新宿盯上他時,其實你早和他接過頭,取得了晶片。你犧牲他,也是為了引開注意力。」「嘿嘿,你的邏輯推理能力很驚人。」他笑著,陰陽怪氣的看著聶濤和珍珠。珍珠感到毛骨悚然,眼前這人,絕對是個狂者。聶濤是心冷面也冷,但這人縱使陰沉狠辣、工心算計,臉上依舊掛著無害的笑容。「既已到手,為何又送回來?不會只為了要栽贓嫁禍這麼單純吧?」聶濤提出的問題,全問到珍珠心坎裡去。她頻頻點頭,等著殿下的答案。殿下又怪笑了一聲,將雙手的指關節握得「咯咯」作響。聶濤笑著替他回答:」因為你發現無法解讀晶片,才決定送回來。你以為只有借重香港總堂內部的電腦科技才能解出數據內容。」他瞧了瞧手裡的晶片,撇撇嘴角,「你解出來時,是不是一串亂碼?」
殿下微沉了臉,仍不停運動手指關節。「你很想知道內容吧?」這下換聶濤嘿嘿地笑。突然間,他手指一揚,晶片飛向殿下,落在他的腳邊。「送你。好好解讀吧!可惜你永遠無法知曉。」「你!」殿下低吼一聲,他腦筋轉得很快、馬上猜到整個狀況。「很抱歉,它的內容就是一串亂碼。一文不值,卻能引出你這隻狐狸。」聶濤換上嚴峻的表情,冷眼瞧著對手,「設這個局.等你很久了。」「你是說,這是你布下的計謀,你全在演戲?」他一個字一個字迸出口,很難再保持無所謂的臉孔。聶濤從容點頭,「我只不過將計就計。」聽到他的坦白,一時間,珍珠有些茫然。是不是在這場設定的圈套裡,她不只成了武山連合會的棋子,也成了洪幫長老手裡的牌?一切都是他安排好的戲碼嗎?對她的霸氣、對她時來的溫柔、對她情感與身體的佔有,全為了劇情需要?即使當日替她挨下的三刀六洞也不例外嗎?那她心心唸唸的牽掛,到底算什麼?」
珍珠掙脫腰際的手,而聶濤正專心的應付眼前大敵,輕易的放任她去。她立在一旁雙手環抱自己,急切的想逃離這些人,逃得遠遠的。此時殿下向前移了幾步,手臂隨意的擺在身側。他輕咳一聲,「長老,你只有一個人。」「是嗎?」「你只有一個人。」他確定的重複,算計的眼神一閃而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雙手平舉朝向聶濤,手中已多了兩把手槍,一把一顆子彈。他們如同事先綵排過似的。方才對話間,兩人勾心鬥角,費盡心思去揣測對手的心意,制敵時機一到,兩人竟是相同動作。兩把槍同時對上自己腦門的同時,聶濤也持槍指著殿下的眉間和胸膛。情勢登時緊張起來,空氣繃得死緊,兩個男人的呼吸頻率相互夾雜,牽制住對方,又不敢再越雷池一步。「蕭瑤!」殿下怒喝著,視線仍鎖在聶濤臉上,不敢分神,「過去!殺了那女的!」「站住!」聶濤不等蕭瑤有所動作,原本指著殿下胸口的槍轉移目標,對準蕭瑤。珍珠像是個局外人,愣愣地看著這一切,腳底彷彿生了根,竟然無法移動半步。「過來!靠著我站在我身後!」聶濤命令她,注意力同樣不敢鬆懈。「殺掉她!蕭瑤!」殿下根本不管聶濤可能會朝他開槍,只是一味的下令蕭瑤動手。蕭瑤略頓了一下,但到底服從指令慣了,她的手仍伸入懷中掏出槍……來不及了!聶濤反射性地撲向珍珠,大吼著:「來我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