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頁 文 / 雷恩那
「招弟……」鷹雄緊聲一喚,跨出兩步想握住她的手。
無奈招弟不理,長劍已然刺到,左挑右了,劍招精明,他只得避其鋒銳,出手格擋,一眨眼已過二三十招。兩人不像比試,例如事先套好,一邊進一邊就退,一個攻得綿密無比,另一個便擋得妙到巔毫。
台下的人看得如癡如醉,可還是有人不滿意。
「大俠,你淨躲做什麼!這兒可討不到老婆!」
「快贏了人家,才能娶了人家!現下可不是憐香借玉的好時機。」
「是啊!別光顧著躲她的劍,一把搶來不乾脆些嗎?」
在陣陣鼓噪聲中,鷹雄右臂疾揮,不退反進,下一瞬,食指和中指竟夾住招弟的長劍,左手按在她單邊的肩膀,主動出擊。
招弟既疑惑又驚愕,長劍抽不回來。他該懂的,知道她適才的暗示,他說要讓她,就得讓到底,就得在眾人面前演足這場戲,假裝敗給了她,要不……要不……他們真會逼著地娶自己。
是的,她想嫁他為妻。好想好想啊,想得心都發痛、總做著這樣的夢,可是若用這種逼迫的方式,那還有什麼意思?
「大哥,快放開我的劍阿!」她眉心蹙起,趁二人靠近時低聲提醒:「你的諾言,你說過的……」
什麼諾言?他說過什麼?
管他去的!他再相讓,真討不到老婆了。
驀然間,長劍教一股強大的勁力黏去,招弟虎口泛麻,肩胛發酸,五根指兒不能控制地鬆了手,貼身兵器已教他奪去。接著腳跟受了一拐,力道不大,卻巧妙地擊潰她的重心,她輕呼一聲往後跌去,那始作俑者卻箭步進前,穩穩將她護在臂彎裡,蓄著短髭的下顎線條柔軟,望住她笑著。
「招弟,往後我都讓著你,可這回……不行。」
倒進男子胸懷,招弟美眸眨也不眨,小嘴微張,真傻了。
千思萬想,沒料及他會來這一招,不是該輸給她、總教她贏嗎?他、他親口說過的,他明明這麼承諾的,可這下子……成什麼了?
此等結果,應了台下台上的群眾和竇家老爺姑娘們,頓時歡聲雷動,叫好聲不絕於耳,幾位相熟的還衝上台對竇大海恭喜再恭喜,樂得他笑不攏嘴。
竇家其他姑娘,帶弟和來弟還能自持,阿紫、阿男和金寶兒已跳上跳下,又咚咚咚跑到鷹雄和招弟身邊,東一句「姐夫恭喜」、西一句「恭喜姐夫」。聽這般稱呼,鷹雄剛開始尚能微笑以對,最後亦忍不住呵呵地笑出聲來,而招弟卻愈聽臉色愈白,兩片唇瓣不可抑制地發顫。
她咬著唇,幽幽地瞪著,忽地一把推開他的胸膛,調頭就走。
「招弟……」男子的面容再次繃緊。
「大姐?」小金寶跟著出聲招喚,見她愈走愈急,壓根不想回頭。
「大姐怎麼啦?好像不歡暢哩……」雙胞胎也一頭霧水。
心中暗自長歎,鷹雄知自己是過分了,一直未向這姑娘表明其思,教她猜測著、期盼著,而今又自毀承諾……她會嫁他嗎?喔,她非嫁他不可的!
二話不說,他拔步便追。
衝進四海鏢局大門,招弟往後院去,在走廊轉角處差些撞上雲姨,後者剛梳洗完畢,閒閒無事,正想去比武場瞧瞧熱鬧。
「招弟……怎麼啦?臉色好難看!」
後頭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招弟凝著臉蛋兒,半句話也沒回,人已越過雲姨,筆直朝自己房間去,「砰」一聲,關門落閂。
「這是怎麼啦?」雲姨挑眉,還在動腦,一名高大的男子又險些撞上她。
「招弟呢?」鷹雄臉色也好不到哪裡去,又急又擔憂。通才他在她身後喚了好幾回,她充耳不聞,不理就是不理,末了還轉進小巷中,東繞西繞地想擺脫他。城中地形她自是比他熟悉,可他亦不笨,失去她的蹤跡不打緊,趕來四海鏢局附近埋伏便對了。
雲姨瞄了瞄廂房方向,還沒開口,鷹雄早把她晾在一旁,逕自追來。
「行啦!瞧這模樣也甭去比武場了。」她巧肩微聳,轉身朝廚房去,決定找些吃的填飽肚皮,誰的事,誰自個兒搞定吧!
這一邊,鷹雄拍著門,不住地嚷著:「招弟,開門。我有話要說。招弟?」
裡邊無絲毫動靜。他心一橫,「砰」地大響,兩扇門已教他用腳踹開,裡頭的姑娘心下大驚,忙回頭,卻見他跨步進來,那根可憐的木閂從中斷成兩半兒。
「你!」招弟眼眶陡地泛紅,腳一跺,「你弄壞我的門了!」這絕對不是惹得她想哭的主要原因,僅是一個導火線。
「我賠給你。」他瀟灑地道,走近她身邊。
「誰要你賠?你、你出去,你不能進來,這兒是女孩家的閨房,你怎能要進便進?走啊!」什麼金蘭之義、兄妹之情,她再難維持了,一顆心疼痛難當,他為什麼順應那些不相干的人,這麼捉弄她?為什麼要給她冀望,最後卻留著她一個在其中跌跌撞撞?
「我就是進來了,我就是不出去,我有話對你說。」他是破這場招親大會刺激了,神魂從昨日就沒個安寧,如今又聽聞她賭氣的話,臉色跟著泛青。
「我不聽!不聽!」她衝過來,小手推著男子寬闊堅硬的胸膛,疊聲嚷著:「走啊走啊!我不聽你說話、不聽、不聽、不聽!」
猛地,男性的單邊健臂環緊她的腰,將那柔軟的身子拉向自己,這緊接密觸的貼熨教招弟芳心大震,她瞪大眸子,紅唇微啟,話陡然止住了。
「招弟……」凝視許久,那噪聲充滿苦惱。
招弟不回話,仍瞬也不瞬地望著,在男子深邃板黑的眼瞳中,察覺出奇異的光彩。他是什麼意思啊?為什麼眼神這般熾熱?
「你、你放開……」她聲音好虛弱,臉若霞紅。
鷹雄恍若未聞,別著她淫浸在水霧中的眼,心中不禁一痛,口氣轉為溫柔:「招弟,你不歡暢嗎?別生氣,好不?瞧,你扭頭便走,都忘了自己的貼身兵器還在我手上了。」他一手抱她,一手則將奪來的長劍放在桌上,「唉,劍鞘可能在比武場那兒,待會我去幫你找回來,你別難過,好不?都是我的錯,你要我怎麼賠罪,我都答應。你別惱大哥了,好不?」
聽這樣動情的言語,招弟胸口更酸,自相識以來的種種回憶、慇勤期盼之情,剎時間都襲上心頭。為何如此無謂?難道他還不明白事情的嚴重性?忍住淚,她悶聲啟口:「大哥……你說過會教我贏的,你、你食言。今天當著這麼多人面前,你比武贏了我,可知道會有怎樣的後果?」
他的眼滲進更多溫柔,柔得幾要滴出水來,招弟雙頰微嫣,抿了抿唇又道:「你知道不知道,他們會強迫你娶我的,我阿爹極好面子,若你不娶,四海鏢局定要被許多人嘲笑,你、你知道不知道……我、我已經給你暗示,你真不懂還是假不懂?」她幽幽歎了口氣,像下了什麼重大決定,頭一甩,堅決地道:「大哥,你快走吧!趁阿爹和其他人還沒回來,你快快離去,再也……再也別來這兒。」見他不動,她雙手推著他的胸膛,口氣急了:「你快走呀!」
「我走了,你怎麼辦?」陡地,他捉住她的小手,低啞地問。
那對黑淵似的眼在面前放大,招弟方寸緊繃,深刻地望進他眸底深處。
「該怎麼辦就、就怎麼辦……總會平息的……」
有些得寸進尺,他兩臂一同繞來,環在她素腰上,方知姑娘家何等纖細,情懷於心蕩漾。「你要我再也別來九江四海,那咱們一年一會又該怎麼辦?」
那男性的薄唇似乎在笑,彎著一個愉悅的弧度。她不太確定,直覺他變得好難捉摸,很像那年的初周,他懷著心事不教誰知道。
「若有緣,自會相見。或者……等事情過了,阿爹不生氣,大哥還是能上這兒做客的……」說到這兒,想往後不知何時再見,心中頓時難受至極,兩行淚已順著勻稱的頰滑下。
「招弟……」他憐惜地輕喚,雙臂陡然收縮,頭跟著傾下,捕捉了她的唇。
她瞪大眼,腦中剛白一片,還不懂發生了什麼,直到男性氣息進一步侵入唇齒,舌與舌相互逗弄,她才如夢初醒,雙眸終於緊緊閉著,頰如霞燒。
這吻充滿驚奇和纏綿,隱約喚起招弟的記憶,昨夜醉酒,迷迷糊糊間,彷彿亦嘗到這樣的味道,還有他的鬍髭,微微紮在自己嫩頰上。
「大、大哥……」她癱在他懷中,分不清虛實,這到底怎麼回事?
他靜瞅著她,眼中精光流轉,低啞而認真地啟口:「我好不容易打敗群雄,好不容易把你抱在懷中,招弟……我是真的想娶你為妻,你叫我快走,再別回來,你怎能這麼待我?」
招弟迷迷濛濛的,眼中蓄滿了淚,在淚中分明他的輪廓,一顆心激盪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