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熾情狂飆(港名:逃情快車手)

第12頁 文 / 藍雁沙

    不安地瞥了小李一眼,菲碧雖然很想制止母親那串連珠炮般的嘮叨,但自己也心知肚明,若她膽敢多說一句,母親必然不會輕易罷休,只怕還會更甚,說得更多更長。擔憂地瞄著小李,出乎菲碧意料之外的,他不但沒有絲毫受到騷擾的樣子,相反的,他嘴角帶著笑意,不時地將眼光由前面能見度不到五十公分的擋風玻璃前,短暫挪移到身後的阿梅身上,吟哦地點點頭,甚至接上幾句。

    受到他的鼓勵,阿梅簡直欲罷不能地一路自她的領班如何欺上瞞下,口沫橫飛說到同事之間的勾心鬥角,而這些瑣事,小李居然也一副聽得津津有味的模樣。

    坐在那裡懷疑地盯著他,菲碧一時之間也搞不清楚,他究竟是真的對媽媽工廠裡的明爭暗鬥有興趣,還是僅出自於禮貌的應付。話又說回來,如果只是出於表面的敷衍,那麼,這個人演戲的功力簡直不輸那些演員們了。

    「嗯,李先生,麻煩你在那個路口右轉好嗎?進去後大約三百公尺有個紅綠燈,在那裡停就可以了。」好不容易找到個空隙插嘴,菲碧半轉過身子,對著講得滿臉潮紅的媽媽使著眼色。「媽,人家李先生有很多事要忙,再說這種颱風天開車,必須要很專心,集中精神……」

    「啊我也沒有幹什麼啊!只是跟他聊聊天而已。你不要跟你爸爸一樣,一天到晚嫌我囉唆,等哪一天我連講都懶得講你時,你就會知道後悔了。」不滿地連哼幾聲,阿梅索性板起臉,氣呼呼直盯著窗外的風雨。

    被母親一頓搶白而困窘不已,菲碧抿著唇地垂下頭。也不知道是不是少根筋,還是壓根兒對人我親疏之別沒有感覺。自菲碧小時候起,她即為之困擾不已,因為在一般人唯恐家醜外揚的情況下,阿梅卻反其道而行,總是將家裡的事,仔仔細細地如數家珍般的告與外人知曉。

    「菲碧,你家究竟在哪裡?」將車停在紅綠燈前,小李滿臉疑惑的前後張望。

    新舊社區的交界即是這條新鋪設的大馬路,事實上這條筆直的道路,對小李而言一點兒都不陌生,起因於為了要逮那曹跟他約法三章後,還敢背著他四處飆車的小伙子們,他們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最重要的是,瞞住了嚴厲的衣食父母--小李--找了條新鋪設好的馬路狂飆。

    殊不知當他們意氣風發的飆抵終點,也就是那片還是荒蕪的瘠地時,等待著他們的,是小李滿臉邪惡的笑容,還有他手裡在風中飄揚的切結書。

    「嗯哼,很聰明,背著我找條新路飆。我說過,你們大可以繼續耍帥玩命,只要不被我逮到。否則,每個人的切結書上寫得清清楚楚,接下來該怎麼辦,每個人心裡明白,嗯?」三言兩語即教那些令警方頭痛不已的飆車族丟兵卸甲,從此乖乖聽他的指揮調度。

    「從那個地盤走過去就到了。」指指被風吹垮了不少片的圍籬,菲碧面無表情的回答他。

    「哪裡?」透過空蕩蕩的方型牆塊,裸露在外的鋼筋和被風吹打得幾乎攔腰折斷的鷹架間望過去,小李訝異的瞄向那堆新建地盤後的舊房子。

    「就是那裡。媽,我們該下車了。」

    「等等,你們要怎麼過去?」

    「穿過地盤是最快的路徑。本來這裡是一條路,應該是公家地,但是蓋房子的這個人的親戚是民意代表,連政府單位的人都不敢惹他,所以路就被霸佔了,聽說要蓋一些包廂似的卡拉OK!」幫母親將雨衣再重新穿上,菲碧一副事不關己的語氣說道。

    「難道你們不去找人來伸張公理?」

    「公理?」推開門,菲碧撐開傘遮蔽在母親頭上,轉身露出個扭曲的笑容。「在台灣哪有公理,甚至法律大多是站在有錢有勢的人那一邊的。像我們這種平凡人,只能毫無辦法的茍延殘喘而已。」

    怔怔地看著她們母女走遠,小李若有所思的看著那把不時被風吹翻了的小小碎花傘,嘴角浮現個謎樣的微笑。

    .0.0.0.0.

    啪的一聲,電視突成漆黑一片,其實不只是電視,連頭頂上的電燈也是同樣霎時熄滅。在附近大人叫、小孩哭的嘈雜聲中,菲碧打開手電筒,摸索地調著收音機。

    看樣子這回這個颱風真的很嚴重,到處都傳出了災情,南投山區還有人被活埋,台北的社子島跟板橋也都成了水鄉澤國。

    隨著窗外怒吼風聲的越來越激昂,菲碧的心也不斷的揪緊了起來。這麼大的風雨,車子應該沒有問題吧?半夜三更,外頭不時會傳來東西破裂碰撞的聲音,然後是一陣陣的驚叫聲和囂鬧。

    來回地在客廳裡踱來踱去,縈繞在菲碧心裡的全部是那輛花了她不少金錢和心血的車。照說已經做盡了一切防範措施,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但是,這麼大的風……

    「菲碧?三更半夜的你不睡覺在幹什麼?」揉著惺忪雙眼,披著件薄夾克,阿梅打著呵欠走了出來。「我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還以為是飛雄回來了。唉,這孩子也真是的,就那麼狠心,一次也沒有托夢給我過。也不想想我辛辛苦苦懷胎十個月,勞心勞力地養育他到十八歲,正想可以享享清福的時候了,他卻這樣不聲不響的走了。」

    看著欷歔不已的母親,菲碧找不出可以安慰她的話,只有沉默地佇立在窗前。

    「昨天我同事阿霞告訴我,在她老家那邊有個師父道行很高,有陰陽眼,而且會觀落陰、牽亡魂,我打算叫阿霞帶我去求師父,看看能不能跟你哥哥見上一面。」講到這裡,阿梅的精神為之一振,兩眼陡然射出精光。

    菲碧沒有做任何反應,事實上她說什麼都沒有用。自從哥哥飛雄喪生至今六年多來,阿梅越來越沉迷於這些奇奇怪怪的怪力配神的事情上。菲碧跟爸爸不是沒有勸過她,但一來可能是肇因於對飛雄的思念;另一方面也可能是她內心空虛,沒有了寄托。

    久而久之,在一提起這檔子事就引起舌戰的情況下,菲碧跟父親也學會了妥協,絕口不提這件事,任由阿梅為所欲為。

    眼看菲碧一直沒有答腔,阿梅拉拉身上的夾克,打著呵欠又踱回房去。

    心思一直在車子上頭打轉,由收音機裡傳出來的消息越來越教人沮喪,望向窗外,菲碧大驚失色的看著混著泥漿似的黃濁水,正濤濤滾滾地漫過路面。這裡的地勢比修車廠高,這裡淹水的話,那修車廠……

    驚惶失措地穿上雨衣,在無法可想的情況下,菲碧咬著牙偷偷地跑下樓,將用帆布裹得密密實實的摩托車推出門,頂著強勁又搞不清楚來的方向的風雨,小跑了好一會兒,這才發動引擎跨坐上去,在風雨夾擊中衝出去。

    騎在這輛被爸爸細心保養的摩托車上,菲碧不禁有些難過。其實爸爸是愛哥哥的,但或許是愛之深責之切,再加上不擅於表達內心的感受,才會因一時情緒失控的氣話,釀成了這麼難以挽回的悲劇。

    自從壯碩的飛雄化為一壇骨灰寄放在郊區的靈骨塔後,這輛在車禍發生時,整輛車體打橫斜飛進砂石車底盤下的摩托車,成了爸爸最珍愛的東西,他天天擦拭,勤於保養,使之如新的擺在那裡,成為他思念兒子的一個圖騰。

    逆著風,使菲碧雙眼在風雨的襲擊下幾乎要睜不開,而一路奔流沂急的水勢和三三兩兩或傾或斜的倒樹及招牌、垃圾,三番兩次的絆倒她。但一思及可能泡水的車時,她又狼狽地推直機車,勇氣百倍的重新上路。

    .0.0.0.

    詛咒著地望向那已經塌了一大半的地基,小李咬緊牙關的將那些全倒落在車身四周的帆布、垃圾全都清埋掉,氣喘吁吁地倚著車,瞇起眼睛盯著那道在風雨中忽明忽滅的燈光,還有刺耳的機車排氣管的叫囂聲。

    這是哪個沒腦袋的笨蛋!吃力的攀著車子往前走,當機車的聲音由遠而越來越近時,他已經在心裡罵了千百回,要是讓我逮到這個不知死活的傢伙時,非好好的罵他一頓,外加三個月的禁閉不可!

    什麼樣的天氣了,居然還莽莽撞撞的跑出來飆車,是嫌命太長了嗎?小李忍不住怒氣沖沖地衝過去,不由分說地一手扭住那個正在停車的人的手腕。

    「你以為你在幹什麼?這種天氣你居然還……」他說著伸手扯開那人頭上的雨帽,當那頭烏黑閃著深藍色光澤的長髮,似長瀑般直洩而下時,他愣住而噤口。

    「李先生,你怎麼會在這裡?」訝異的程度不亞於他,菲碧甩脫他的手,將長髮全攏到耳後。

    「呃……我,我是想到這麼大的風雨,到處都積水,所以到這裡來看看。」沒來由的感到一陣耳熱,小李隨便地揮揮手,吶吶地替自己的行為解釋著動機。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