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藍雁沙
而將自己絞盡腦汁所設計的作品拱手讓人,姊姊她會甘心嗎?這其中又有什⼳原因?會不會……會不會跟姊姊的失蹤有關連?
手忙腳亂地將剩下的幾個牛皮紙袋拿了起來,其中有一封特別引起她的注意。那是個很普通的牛皮紙袋,怪異之處是它信封上的韓□苓三個字是用剪貼的,歪歪斜斜且深淺不一,大小有異看得出是自報紙或雜誌剪下的字所拼湊出來的。小瑜立刻將裡面的東西倒出來,急急忙忙地閱讀那張用同樣方法剪貼的信。
韓小姐:泥程和你之間的小秘密我們已經知道了。為了主持正義,我們會站在你這一邊,向社會大眾揭穿泥程的真面目。站在你這邊的人
秘密?這究竟是封什⼳含意的信件,小瑜咬著下唇,任由詠文自手裡抽過那張信。
「這是要勒索嗎?」前前後後反反覆覆地看著貼待至歪斜斜的信,詠文禁不住自古自語。「泥程的秘密……」
「勒索什⼳呢?信裡根本沒有提到錢……」
「既然如此,這封信的用意何在?」
兩個人背對背地往房間的兩端鍍步子,而後各自轉身,再鍍回原地。突然之間,兩人都像想到了什⼳,不約而同地抬起頭。
「啊!」小瑜陡然瞪大雙眼。
「我……」一彈手指,詠文的表情甚是興奮。做了個要對方先說的手勢,在僵持了幾秒鐘之後,詠文舔舔唇,搓搓手走近小瑜。
「或許,會不會是泥程跟你姊姊之間還有別的秘密?而這個秘密如果曝光的。,會使你姊姊也受到影響」「不,我不這⼳認為,我姊姊一不接觸財務,二沒跟別人有過節」「你還是認定是泥程那邊有問題?」雙手抱在胸前,詠文的表情透露著他的不以為然。
「否則,信為什⼳不是寫給泥程呢?」不自覺地雙手攬住自己,小瑜直截了當地頂回去,但同時有個想法卻逐漸地在她腦海中成形……她望著似乎也頓悟了的詠文兩人幾乎晏同時間脫口而出。
「泥程!」
「不錯,泥程的家。」
興奮地抓起了小瑜的手腕,詠文一時之間也沒想到男女大防這回事,拖著臉色有異的小瑜,他仗著人高馬大的優勢,幾個大跨步就要到電梯門口了。
像只被拾著頸子毛皮的小貓,小瑜掙扎著半跑步,這才可以勉強追趕上他的腳步。雖然被這個還只能說是個陌生人的大個兒這樣拖著四處跑,但心裡卻沒有她認為自己應有的生氣、憤怒,或是覺得被冒犯了的情緒。
相反的,她心裡卻如同被過度搖晃了的香檳,等不及找出開瓶器,已經泊泊地往上直冒泡,令她整顆心如浮在雲端,綿綿密密地找不到著力點。
神經病,我到底在想些什⼳啊?低著頭鑽進詠文為她拉開的車門,在被關上的玻璃窗內,她喃喃地問著自己。
繞過車頭,詠文突然盯著自己的手猛瞧。天,我怎⼳會這⼳魯莽?她只是個……
只是個……她到底是什⼳樣的身份又有什⼳差別呢?現在我們就像在同一條船上,她要找姊姊,而我要找泥程,目的是一樣的,這樣就夠啦!
將車風馳電掣地往泥程家開去的一路上,詠文一再地如此告訴自己。
遠遠地看到那棟盞立在海濱的屋子,小瑜忍不住傾身向前,整個人都要趴在擋風玻璃上,著迷地盯著那像用五彩光束蓋起來的巨宅。
房子的設計很難將其歸類,它不像一般常見的那種沒營養的暴發戶台灣人的最愛──四四方方的水泥盒子式房屋。
可能是因地制宜的結果,或者是屋主的特殊喜愛,屋子是方型的外觀,但大量運用澄透的玻璃,和採取許多露天陽台參差配置的組合下,呈現出一種混合南歐熱愛光亮,和美國式廣闊的巨宅景象。
屋子的外牆是漂亮潔淨的白色大理石貼片,被埋在地面的投射燈,一盞盞地往上頭投射出數股暈黃光線,在漆黑如天鵝絨的夜幕裡,閃爍著如盈盈水鑽的星斗,襯著光和繁星,及那陣陣捲向岸邊的浪花,構成一幅令人賞心悅目的風景。
車漸行漸近,小瑜這才發現離屋子越近,這棟白色的屋子更是大得離了譜。不但有著廣大的花園和停車場,沿著海濱起伏的沙丘選迄到海灘畔。甚至在和波動的海接壤之處,有個簡單用不銹鋼架子所搭成的小碼頭,正泊著一艘小小的遊艇隨著波濤湯漾。
雖然自很遠的地方就可以看到屋子,但車子還是以極快的速度,在曲折蜿挺的新路上飛馳了很久,才能逐漸看清屋子的細部裝飾。它優雅得如同是風景月曆上的圖片,整棟屋舍,像是艘巨大的游舫般停泊在起伏不定的岸漫。
「好漂亮……」喃喃自語地尾隨詠文下車,小瑜抬起頭不由自主地發出讚歎聲。
「很感謝你的讚美。當初草圖剛畫好的時候,有些人說它是個怪物!」伸過手來攙扶著小瑜踏上浮動著的小小露台,詠文莞爾地道。
「你是說……這房子是你設計的?」黑暗像層厚實的網,小瑜很慶幸由於夜色的掩護,使她得以低著頭,利用被風拂亂了的發,遮去她條然緋紅的雙頰。
「嗯,在我初回台灣時,泥程突然來找我,他把他夢想中理想的生活方式告訴我,也帶我來看過這塊他祖上留給他的地,有一天我在聽拉赫曼尼諾夫的船歌:是用雙鈉琴演奏的。靜證的午後,聽著飄忽蒙攏的銷琴聲,靈感自然而然地湧現,不一會兒我就畫好草圖了。」牽著她略微冰冷的小手,詠文突然感到心中充滿一股難以言喻的舒暢,使得心情也都自這陣子緊繃的繁重壓力中解脫。
靜得聽聞不到一聲雜音的天地間,只有海潮一波波地拍擊著沙灘和寥寥無幾的岩塊。稍微使些力道,佯裝要仔細看清楚遠處晶瑩的萬家燈火,小瑜掙開了詠文的手。
「你想泥程會在哪裡呢?」雙手背在身後,小瑜盯著遙遠的那顆星問道。「我想不通,姊姊是個很疼愛我的好姊姊,這些年來她像是我的媽媽、我的朋友,雖然我們並不常見面,但她從來不會出門而沒有先告知我。」
「嗯,我相信你們姊妹之間的感情很好。泥程是個很隨性的人,老實說我們也不知道他人在哪兒,但依我對他的瞭解,他大概不用太久就會出現,或許這只是短暫的情緒低潮而已。」
浮游的露台隨著海水前後晃動,小瑜跟在他背後,慢慢地往那扇如海貝般緊閉的大門走去。在按了不顯眼的某個鈕之後,貝扇向兩旁迅速地滑開,露出充滿熱帶氣息的裝潢。
加快腳步跟進去,小瑜訝異於自天花板到地面,綠色植物覆蓋了每個空隙,卻又如此恰如其分地將氣氛凝聚得優閒且清爽。
識途老馬般地在眾多的傢俱間穿梭,詠文不時會停下腳步,等著被一盆盆奇形怪狀,或是巨大得遮蔽視野的熱帶植物搞得頭昏腦脹的小瑜。
「這些都是泥程收集的植物,基本上他在心態上還是個鄉下孩子。」像是要為必瑜介紹似的,詠文一面撥開那些寬闊的葉片,一面娓娓道來。
抿著唇地在葉片和蚊蟲騷擾中前進,小瑜心裡唯一的念頭卻是這跟我姊姊的失蹤又有什⼳關係?
望著前頭越走越快的詠文,小瑜忍不住要替他惋惜,多可惜啊!有著如此優越的外表、專業的技術,更別提他那接踵而來的名聲、地位,誰又料想得到,他竟然會是個只愛男人,不愛女人的同性戀!
莫可奈何地將那些迷陣般的巨大植物葉片自眼前撥開,詠文輕聲地咒罵幾聲。自從泥程到亞馬遜河去旅遞過後,他即發神經的幾乎要把這棟房子,給結實實地變成亞馬遜叢林般的雨林景觀。
而這說起來,還真是得感謝泥程旅途中邂逅的那位日籍華裔混血的情人─伊能秀──頂著個熱帶生物學家的頭銜,伊能秀經常由企業或政府贊助,領隊到罕見人跡的蠻荒探險。
他是個約莫四十餘五十初出頭的典型中年紳士,就像為人所熟知的日木歐裡桑,他溫和多禮,有時矯情得令人要起雞皮疫蓓。略微灰白的短胡胡,總是修剪合宜的鬢腳,身著整潔的卡其狩獵裝。開口「斯米麻謝」、「阿里阿多」、閉口「阿諾……」,「可勒哇……」在國際間小有名氣。
尤其是他在亞馬遜河叢林裡的原始人種部落中,發掘出某種稀有的植物種子後,更是聲名大噪。那是一種史前巨形的植物,那幾顆種子在個石盒中被深埋在地底下數千年,由於地殼變動,使得如石棺般的盒狀石柵皆被源自地底的動力往上推,碰巧在伊能秀的研究小組附近出土。
被送至實驗室中培育的種子,在科學家們殷切的期盼下萌芽抽出粗壯的莖幹。而後在媒體的注意下,這幾棵史前某種蓮花的始租,婢婷地出現世人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