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藍雁沙
「這樣啊,那看你要不要留在我這邊,薪水日領的,怎麼樣?」打著算盤,金花姨肥肥的手指,像飛舞的蝴蝶般靈巧。
「嗯…﹒﹒我考慮看看………」
看到由樓梯走下來的人,她揮揮手朝他們打招呼。「你們要走啦?」
,,桑瑪啊,你的技術真好呢,我已經很久沒這麼『滿足』過了!"朝夏天豎起大母指,年輕男人笑道。
"是啊,現在的女孩子,越來越不敬業了,『技術』哪有你的好幄。」在他身後,半百的男人似乎頗為感慨地搭腔。
"對啊,所以我問看她要不要在這裡做,我給她比較高的價錢,而且薪水可以日領,讓她自己決定接不接……」笑咪咪抬起頭,金花姨搭腔道。
金花姨的話未說完,夏天已經被從門口衝進來的男人拖著往外跑。
所有人都驚愕地看著這突如其來的變化,這其中也包括夏天。
「『哎呀,你在於什麼啊?」緊緊抱著柱子,夏天橫眉豎眼地瞪著他大叫。
恐怖幄,在紐約都役這麼囂張,難道台灣已經流行在光天化日下搶人了嗎?
"我在幹什麼?小姐,你有點腦袋好不好,年紀輕輕又好手好腳的,犯不著作踐自己嘛!你要知道,一步錯、步步錯,所謂『再回頭已百年身』……」拉著她往外走,丁戟一面嘮嘮叨叨地說著。
其實,他也搞不懂自己在於什麼?車子東繞西繞,不知怎麼搞的,就繞到這家汽車旅館來了。
本來想打聽那個辣妹的下落,誰知一進門就聽到那些對話,看她那副涉世未深的模樣,他說什麼都要把她救離這個污穢的地方!
啞口無言看著他,夏天轉頭看著那幾個衝出來要救她的人,滿臉的茫然。
「他到底在說什麼啊?」抵死不肯進到他車裡,夏天莫名其妙地大叫。
「喂?年輕人,你好大膽於,敢在大白天來擄人!」掄起椅子,金花姨邁動她短短肥肥的腿,三兩下就衝到丁戟面前。
「是啊,你眼裡還有沒有政府啊?」原本打著領帶的年輕人,唰一下地抽掉領帶,邊扇袖子邊罵。
冷眼看著向他逼近的人們,丁戟嘴角泛出冷笑。「我幹什麼都比你們要光明磊落吧?看這女孩年幼無知,就要把她推進火坑,不嫌太沒天良了一點?」
「火坑?」全花姨兩道尖眉倒豎,一副想咬人的樣子。
「天良?」正要掄起拳頭揮過來的歐吉桑,硬生生停了下來。
「嘎?」年輕人拎著領帶,久久說不出話來的僵在那裡。
這下子反倒是夏天和那些人無言以對,和他們面面相覷,就是搞不懂這傢伙到底在說十麼?
「喂,我……你……你到底在說什麼啊?」扯著他的領帶,夏天兩眉高高地聳人髮際。
「小姐,你不要過於天真了,什麼日領、自由。自己決定接不接,要是被推人火坑,到時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你就欲哭無淚了!」義正辭嚴說著,丁戟瞄著那些人。
他的活像投入平靜湖面的大炸彈,轟!一聲引起巨大波濤,不只夏天忍俊不住地大笑,一旁的男人和老人也搖頭大笑,只有金花姨漲紅一張臉,氣憤得胸脯上下急促喘動。
「我說年輕人啊,你幾時聽到我叫她接客來著?我可是乾乾淨淨生意,不是什麼花街柳巷!」肥短的指頭,一面說一面戳著丁戟胸口,金花姨滿臉憤怒。
「但是……我剛剛一進門就聽到……」不信任的眼神輪流在金花姨和夏天臉上穿梭?丁戟遲疑著。
「哼,年輕人,你給我看清楚。我這可是最老牌的溫泉旅館,這小姑娘泡澡時,幫我按摩,讓我感到很滿意,剛巧按摩師父回大陸探親去了,所以,我想請小姑娘來做幾天,這哪點不如你的意啦?」拍拍夏天的手背,金花姨扯著嗓門說道。
「是啊,桑瑪的功夫真是一流的,抓得我通體舒暢!」歐吉桑搖著蒲扇,笑咪咪地下著註解。「少年那,你有空真該來試試看!"
「對啊,我跑遍台北市,不,全台灣島,都沒碰過這麼樣的按摩師父。桑瑪,你一定要留下來,我有空就會來光顧!」拎起皮箱,業務員模樣的年輕男子,行色匆匆地走出去。
「謝謝你們匣,我也很喜歡幫你們服務啊?拜拜!」朝那幾個各有公幹的人揮揮手,夏天盯著丁戟握著自己手腕的手。「你可以放開我了嗎?」
察言觀色打量他們對談的內容,丁戟轉向臉色難看的金花姨。「你是說……她在這裡為客人按摩?」
「是啊,不然你以為我留她於嘛?」意會到丁戟的指控,金花姨自他手裡搶過夏天,頭也不回牽著夏天回到櫃檯後。
「夭壽幄,我是吃齋念佛的人,那種缺德事,我才做不出來咧,一將帳本鎖回抽屜,她看也不看丁戟一眼,逞自招呼著夏天。「桑瑪啊,伯母帶你吃素齋去,不要理那個二百五!」拿出鑰匙,她拎起皮包,要夏天和她一起出門。
「好啊、好啊,我最喜歡吃素齋了!」
興高采烈跨上搖搖欲墜的五十西西摩托車,抱著金花姨粗寬的水桶腰,夏天朝丁戟扮個鬼臉,揚長而去。
「按摩……嘻嘻,我是怎麼啦?整個思緒都短路了……」苦笑地仰望天邊密佈的雲朵,他無趣地抹抹臉。「素齋……有何不可!"
鑽進他的大房車,他輕而易舉就在車潮裡找到那輛小機車的蹤跡。然後,放慢速度滑行,等著它引領自己到目的地。
看著差不多該進工廠解體的摩托車,顫巍巍在街頭鑽來鑽去,老實說;丁戟還真替大概已經年過半百的金花姨擔心,也為她的勇氣喝采。
至於坐她背後的女孩……看她不時和左鄰右舍的車輛駕駛、機車騎士打招呼的舉動,丁戟感到有股怪怪的感覺。
該死的是,他的紅疹又氾濫了……
很不尋常的感受。向來,地都是以能夠控制自己情緒而聞名。身為老爺於所收容的故舊遺孤,丁戟明白自己的本分,也瞭解老爺子對自己的期望。
他總是戰戰兢兢生活著,依循著世俗目光,沿著該走的路途前進,從不放鬆,也不容許絲毫偏頗。
他,丁戟,就是秩序,就是意志力的展現。視線觸及到後視鏡上一條褪色的粉紅色絲帶,他的目光瞬間柔和了下來。
除了夏天……他所有的和善、和不為人知的溫柔,只會在夏天面前出現。
美國那邊傳來的消息,讓他隱隱升起不祥的感覺,假使夏天已經上了飛機,為什麼沒有到達台灣?這是他一再要求查證的重點。
然而,最新的回復卻是:夏天根本沒有搭上飛機.
封閉世界裡,一待就是七年。
看到她,勾起他對夏天的內疚及思念,只是,現在的夏天,是不是還記得他?
「他一直跟在背後呢!」從街頭玻璃倒影看過去,夏天在金花姨耳邊嘀咕.
"讓他跟,我要看看他打算跟到哪裡去,」啐了一口,金花姨氣憤的說道。
「我真是離開台灣大久了,很多地方都變了。」左顧右盼,夏天感慨著。
「『你說你祖父搬家了,他沒通知你啊?」將小綿羊機車往旁邊巷子靠過去,金花姨訝異得提高嗓門。
,『嘔……其實也不盡然如此啦,因為……要通知的話,可能也通知不到我。」
"咦,你不是在學校唸書,怎麼會找不到你?」將機車架好,她領著夏天進入一家素菜館。
"說來話長,我到美國後,本來投靠我堂舅,他們對我很好。但是,第二年舅舅和舅媽車禍過世,只剩下兩個小表妹。」人聲鼎沸的餐館內,夏天悠悠說著。
「唉,這種事情,碰到就碰到了。然後呢?」和裡頭認識的人打打招呼,坐定後,金花姨繼續問道。
「我堂舅沒有保險,我把爺爺準備的生活費和學費,都轉給了表妹們,我自己則到紐約上普通學校,表妹們在修道院,有修女們照顧,我想舅勇跟舅媽應該會很放心吧,」盯著雙手,夏天娓娓道來。
「等等……你到美國的時候,才多少歲啊?」
「我十二歲到美國,十三歲就開始打工養活自己了。」
「你爺爺都不知道嗎?我是說,他應該也出得起錢,養表舅的孩子吧?」
「我不想增加爺爺的負擔,不過修女們對我很好,只要我按時回學校考試,她們也給我成績單。」看著一盤盤冒著白煙的佳餚,夏天吞吞口水。「況且,我從小就知道,他不是很喜歡我媽,他之所以收容我,只為了盡義務。」
「可憐的孩子,你吃了不少苦吧?」摸摸夏天閃亮的長髮,金花姨眼角噙著淚。
「還好啦,我遇到很多好人。像你啊,吉普賽的賽婭婆婆,教我怎麼算命、看水晶球;大廚師賈西亞教我做菜;還有尼古拉,他教我賭傅,他是拉斯維加斯的賭場經理;我還跟亞當到摩洛哥參加過賽車呢!」扳著手指,夏天一一數著過往的朋友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