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藍雁沙
三步並做兩步,文笙抱起露西,急急的跑到最近一個空位,召來護士為她急救。
「噢,有個東方乘客的姓名是lrene,不知道……」護士抬起頭發現沒有人在聽自己說話,他聳聳肩又低下頭繼續地忙碌著。
這已經是最近的第二次了,文笙憂心仲仲地打量著祖母蒼白的臉色逐漸和緩。上一次是為了跟他爭執該不該將家傳的新酒賣到社會上給一般大眾而起,他並不想違背傳統,只是在二十世紀,政經社會都如此發達的現代,苦守著某些禁忌,根本是件荒謬的傻事。
查斯特家有最好的地窖,儲存著上好的瓊漿玉液,在中世紀以降,即被許多國王和主教所激賞,圈選為御用或專供教會尊貴人士所飲用的御酒。
但在這物質流通迅速的時代,文笙不再認為該為那些虛名而犧牲掉每年所可能產生的極大利潤,在他的構思下,查斯特酒走出了皇室御用昕帶來的桎梏,進人一般尋常百姓家的酒櫃和餐桌。
事實證明,好的東西絕對經得起大眾的品鑒和試驗,才釋出上市半年不到,查斯特酒已經在市場上形成極大的迴響,獲得絕佳的好評。
由於酒的成功帶來的啟示,文笙又再指示相關部門,積極地和某些生化專家合作,採用格拉斯最高級的香精,研發出新系列的香水、香精,再由此為基礎,逐步地發展出化妝品的產品。
而忙碌的商業行為,也使得他無法長期陪侍在祖母身畔,對這位從他小時候起,即是唯一親人的祖母,他感到虧欠。而她的發病,使他對失去她,有著最深沉的無力感和恐慌。
「文……笙,你扶我起來,我們得去確認一下,我不認為艾琳會因空難而……死亡,她是你的新娘子,我已經看到了,我的預感是不會出錯的!」甦醒過來的露西,第一眼見到文笙,念念不忘的仍是那個叫艾琳的女郎。
「祖母,我先帶妳回家休息,艾琳的事,我們待會兒再談……」文笙企圖抱起露西,但被她拒絕。
「不,文笙,先去弄清楚她在哪裡,她的公司說她坐的是商務艙,快去,我必須要知道她的情況,否則我不會安心的。」她堅決地坐在那裡,露西的語氣透露著不高興。
「好吧,那我先去查查看那邊。」看到祖母堅持的模樣,文笙也只好歎口氣,硬著頭皮朝停屍的地點走去。
第二章
事情發生時,艾琳正巧走到機艙後面去伸展手腳。一路上由於亂流確實嚴重,所有的乘客都只能坐在座位上綁緊安全帶地發著牢騷。艾琳坐的商務艙雖然較為寬敞舒適,但在她的左側坐了個帶著嬰孩的婦人,從上飛機開始,小小的嬰兒就沒有停止嚎哭過,使商務艙內的乘客全都不得安寧。
趁著繫緊安全帶的燈號解除,艾琳沿著狹窄的走廊來來回回的走著,為的就是想逃開嬰兒似乎永無止境的哭鬧聲。走到後面,看到仍有兩排位置空著,而機上又開始廣播要準備降落了,她隨便找了個位子坐定,準備等飛機著陸之後,再回自己的座位。
究竟是怎麼回事她也搞不清楚,首先是機長廣播說引擎故障,然後所有的氧氣罩全都掉下來,空姐們在劇烈震盪的機身中忙碌地教導所有的人如何穿戴救生衣及氧氣面罩。失速感及來不及做心理準備的陡降,在機艙內引起了一連串的驚叫。
艾琳心跳加快的往窗外看,因為下降太快而使窗外的影像都成了模糊的一片白光,她在心裡默聲禱告,接下來的幾秒鐘,可能是她這輩子所經歷最長的幾秒鐘。
動人心魄的折裂聲響之後,機身整個猛烈朝左邊傾斜,在乘客們的尖叫聲中,飛機連翻了幾個觔斗後,在朝前方巨大的撞擊之際,前頭傳來了第一聲爆炸,所有的人立即恐慌地想站起來逃命,空姐們則徒勞無功地一再安撫旅客,並且想辦法弄開逃生門。
由於坐在後面,照理說艾琳應該可以在第一時間內逃離飛機的,但因為由前面拚命往後濟的人群壓力,倒反使艾琳被卡在座位上,動彈不得的乾著急。
接二連三的爆炸響聲,使機艙內又陷人一片黑暗之中,在恐慌的推擠和驚叫哭泣聲裡,突然有股強烈的衝擊力混合著熱氣,將艾琳和身旁的人往上托高,而後如同被風吹散的蒲公英種子似的,灑落在破爛機身附近的草坪上。
昏迷後不知過了多久,在全身的酸痛中醒過來,首先映人眼簾的是全白的天花板和床單,頭上方的點滴架和手臂上包裡著的紗布,令剛睜開眼的艾琳感到陌生而害怕。
「妳醒過來了,想不想喝些牛奶或果汁?」有個金髮碧眼的中年護士,帶著親切笑容,為艾琳檢查著點滴。
「這是哪裡?」艾琳過了一會兒才聽出那個粗嘎而沙啞的聲音是出自她自己的嘴裡,令她陌生得心驚。
「飛機爆炸之後,妳被彈到外面。很幸運的是,妳掉落的地方剛巧有行李散落,所以只受到輕微的傷害。」
「飛機?」張著茫茫然的大眼,艾琳恐懼地瞪著眼前忙碌的護士,淚水不聽使喚地掛滿眼眶。她在說什麼?
「怎麼啦,妳哪裡痛嗎?」大吃一驚的護士,立刻握住艾琳的手,連聲地問道:「胸口痛?頭痛?有沒有想要嘔吐的感覺?」
面對著護士一大串的問題,艾琳連連搖著頭。「不,我什麼感覺也沒有,我只是……只是,可不可以請妳告訴我,我是誰?我為什麼在這裡?」
「什麼?」護士似乎沒有聽懂,只是一再地反問。
「我是誰?還有,我在這裡做什麼?」艾琳重複的詢問著,因為她發現自己的腦中一片空白,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噢,妳的名字叫Irene。Irene,妳不用太擔心,妳現在可能會有短暫的失憶現象,這是因為妳的頭受到撞擊,輕微的腦震盪所引起的後遺症,不過妳放心,妳很快就可以記起以前的事了。嗯,我要恭喜妳找到這麼俊俏體貼的未婚夫,我去找他進來看妳。」友善地拍拍艾琳的手,護士端著那些藥品走了出去。
「等等,妳剛才說我的未……未婚夫?」
「是啊,查斯特家族是個很富有且久遠的家族,尤其文笙先生是社交界的寵兒,想來你們之問的故事,必然很浪漫。」被艾琳叫住的護士帶著艷羨的口吻說道。
未婚夫?艾琳頭腦混沌的閉上眼睛,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名叫艾琳,有個未婚夫,護士說他是查斯特家族的人,文笙先生……除了這些之外,我竟然對任何事都沒有印象!
不應該這樣的,除了名宇及未婚夫外,我應該還有些什麼可以說明自已身份的記憶吧!我的父母、兄弟妹妹呢?還有我的工作……我有沒有工作?年齡呢?越想越多問題,卻依然茫茫然的沒有答案,這令她更加沮喪。
即使閉著眼睛,艾琳卻清楚地感受到那股張力,就像草原上的動物,天生對危險有著敏感的預感。她伸手摸摸頸背上豎起的寒毛,一轉身張開眼睛,立刻找到令她如此不安的原因—他好高,尤其是在他邁動著結實的腿肌肉,踏著充滿自信的腳步,向著艾琳走過來的時候,艾琳只覺得他的氣息幾乎充斥在整個空間內,令她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黑如檀木的頭髮不馴地鬈曲在臉龐四周,他長得不像一般的白種人,皮膚黝黑,濃密的眉毛正狠狠地糾結,幾乎要成一線了,但眼神中則裝滿了令艾琳莫名所以的複雜神情。
他是誰呢?他為什麼要那樣盯著我看?懷著不安的感覺,艾琳緩緩地坐了起來,戒慎恐懼的瞪著他,心裡則盤算著是不是該大聲呼救!
「護士告訴我妳已經清醒了。」坐在床前的椅子上,那個男人握住艾琳的手,面無表情的跟她說話。
艾琳驚惶失措的想要甩開他的手,但一則手上綁著繃帶又有點滴的針頭,再者他的手宛如鐵鉗般箝制住她的手,令她想要甩也甩不開。
「放開我,你放開我!」激烈地扭動自己的手腕,但艾琳發現自己只是在做無謂的掙扎。「你聽著,先生,我不知道你是誰;事實上我現在連自己是誰都搞不清楚。但如果你再不尊重點,我可要叫人了!」
若有所思地盯著她瞧了幾秒鐘,那男人放開手,蹺起二郎腿望著她。「我是來接妳回家的。」
「回家?」艾琳完全摸不著頭緒的喃喃自語。「回家,我的家在哪裡呢?你跟我又有什麼關係呢?」
那男人沒有做聲地走了出去,護士立即抱著一大袋的衣服走了進來,細心的為艾琳換穿便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