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藍雁沙
陳螞媽將半籃的雜貨放在她面前,「月笙啊,這痘子可不能亂擠,喝些蓮藕粉去去火就會消啦,你這樣亂擠,以後要是留疤,那就可惜你螞生給你這麼矯俏的瞼了。〕
「我知道啦,只是好痛。」月笙飛快的在收銀機上打著數字鍵,一邊笑著說。
「你還年輕,像我們這種老人婆——就長不出來了。」陳媽四處張望了一下,「你爸爸不在啊?」
「我爸在睡午覺,」月笙指指樓上。樓下是超市,樓上則是她跟父親的住所。
陳媽媽點點頭。「你爸爸現在也好命了,有你這麼孝順乖巧的女兒。〕
月笙將找好的零錢和發票要交給陳螞螞時,她的父親李豪出現在眼前。
「爸。」
「嗯,你去休息吧。陳太太,買了些什麼?魚、肉。咋!今天晚上要請客啊?」李豪爽朗的笑苦說。
「也沒有,我娘家弟弟今天要帶他女朋友過來吃飯。」陳媽媽笑著回他。「我剛才還在說,你現在好命羅!月笙這麼乖巧聽話。」
李豪看了眼微微發呆的月笙。「嗯,說到咱們家月笙,倒也不比人家干金大小姐差到哪裡去。」
「爸!」月笙不好意思的叫了一聲,
「等她畢了業可以招贅個女婿進來,你老了也有人可以依靠,〕陳媽媽意猶未盡地說。
「招贅?不,我家女兒不招贅丈夫,我要把她風風光光的嫁出去、」李豪得意地說。
陳媽媽頗不以為然,「那你老了……」
「我就到養老院去住,這年頭住養老院也差不到哪裡去。〕李豪正色地說。〔只是要趁現在攢些錢……」
陳媽媽兩眼—亮。〔說到賺錢,我弟弟現在在一家投資顧問公司,我們家老陳還有方太太力、林太太、王太太她們都把錢放進去生利息,很好賺呢!有興趣的話,我明天要去時,再來找你。〕
「好啊,那我先謝啦!」
「喲,只顧講話都忘了時間,我要回去準備啦。走了,再見!〕陳媽媽提著東西——揮著手的走了。
「爸,我去煮飯了。〕月笙站起來,笑著說。
〔我剛下來時,洗好米放進飯煲了,燉鍋裡燉著牛肉:你去休息啊,臉色怎麼這樣蒼白呢?」
「沒事。〕月笙輕輕地說完又坐了下來。
〔去去去,去看電視,我來看店就好,明後天我去刊個報紙,找兩個店員好啦。〕李豪笑著說。
「為什麼要找兩個?找—個就夠啦。我下課回來也可以幫忙咧!」月箏不解地說。
李豪神秘地笑笑、「因為爸爸最近在賺大錢,聽以要請兩個。〕
「爸,你在賺什麼大錢?」月笙疑惑地看著他。
「以後你就知道了,快去休息吧!〕李豪拍拍她臉頰催促她上樓。
***
吃過飯,月笙靜靜的坐在書桌前,桌上攤著日記薄。她已經坐了快半小時了,卻仍只是咬著筆發呆,日記簿上還是一片空白。
方儒箏要結婚了!苦澀的心情卻不知要告訴誰,她透過飄起的窗簾,對面二樓的燈沒開——他還沒回來,月笙甩甩頭,李月笙,他都要結婚了,你還在想什麼?
她努力的想調回視線,「滴滴、答答!〕的聲音不絕於耳,過了很久地才發現,原來那是自己的淚水落在日記簿上的聲音,她忍不住拋下筆掩面的哭了起來。
她不敢發出聲音,只能默默地啜泣著,為地的暗戀而感傷,這份還沒開蛤就結束的感情,令她心痛得無法言語,卻又莫可奈何。
她抽出面紙將日記簿上的淚水吸乾,然後用紅筆在這一頁寫下今天的日期,在正中間,她用力的寫下兩個字——結束。
淚水又忍不住的簌簌而下,把墨水筆的墨汁往外擴散,而後成為一片模糊的紅色水漬。她呆呆的看著那片紅,心裡仍是苦澀不已。
***
離下課還有十五分鐘,方儒箏仍一句句的在黑板上講解著蘇軾的水調歌頭,台下有些較大膽的同學已經明日張膽的收拾著書包文具了,乒乒乓乓的聲音不絕於耳,而且好像有傳染性似的,引起連鎖反應,放眼望去,許多人桌上甚至連書都沒有。
方儒箏皺起眉頭的放下手中的粉筆,他環視全班的學生,除了少數像李月笙那種乖巧的學生,大部分都蠢蠢欲動地在座位上扭來扭去了。
他瞄一眼手錶,清清喉嚨。〔今天就上到這裡。〕他看著一窩蜂向門口湧去的學生。
「下星期上課時我要測驗今天上課的內容,作為平時成績。」他說完也自顧自的收拾著講義及資料。
學生們不滿的怨言,一波波的在她們經過時,傳人他耳中,但他只是保持面無表情地做著自己的事。
學生都快走光時,他漫不經心地抬起頭,只見李月笙和那個一直跟她形影不離的王佳玲正在商量些什麼。
他順手拿起一張李月笙的作文,那是上次全班發還改好的作文時,被漏發的。他不得不承認,以這個女孩子的文筆及文思,她沒去念中文系實在太可惜了!
在這所專科學校中,學生的重點都擺在諸如會計、英文、打字等科目上、能盡心在國文科上的實在不多,因為在她們而言,國文是必修科目,了不起也只是合格就算了,所以個個只求六十分。
〔李月笙、王佳玲,還不快放學,天快黑了,」他將作文交給李月笙,笑著說。
王佳玲吐吐舌頭。「哇,我還要趕車呢!拜了。」她匆匆忙忙地背起書包,往外衝。
月笙也站起身子,準備要放學。
「你的文筆很好,為什麼不試著考大學,念中文系呢?〕方儒箏突然地說。
月笙將作文細心地摺好,放進書包裡。「我沒考上大學。」她低著頭說。
「嗯,那你畢業後仍然可以插班大學。」他笑著說。
沉默籠罩在兩人之間,方儒箏正想走出去時,月笙叫住了他。
「老師……」她咬住嘴唇。
他的臉上仍是一股笑意,「什麼事?」
「聽說老師要結婚了……〕月笙的聲音越來越小。
他瞼上的笑容突然僵住了。「嗯,要不要祝福老師?」扭曲的嘴唇有種痛苦的成分。
「我……〕月笙極力忍住盈眶的淚水。「祝老師百年好合。」
「謝謝你。天快暗了,快走吧,免得危險!」他淡淡地說。
「是,老師再見!」月笙連忙的提起袋子,從他面前走過。方儒箏卻忽然喚住她,表情怪異。
「月笙,我明白你的心意,只是我身不由己……」他黯然地說。
月笙猛然轉過身來。「你……〕她結巴得說不出話來,臉紅心跳地看著他。
「昨天,若水偷偷告訴我的。」他平靜地說。
月笙簡直羞得無地自容,臉上似著火般的熱辣。「我……我……」
他寬容地一笑,「過去的事就算了。年少輕狂時總是會較多挫折,所謂「人不癡狂枉少年〕,等有一天,你再回想起來,你會覺得那只是生命中的—段插曲而已。」
月笙沉默地盯著他。「真的嗎?〕她的心裡卻明白這不會過去的,只會逐漸的沉澱在心裡。
「嗯,走吧!我要熄燈了。」他故作輕快地說。
「老師再見!」她但同時在心裡對她的暗戀道別。
***
月笙詫異地看著哼著小曲兒的父親。最近他的心情都很好,每天哼著小曲兒,還計劃這兩年要帶月笙回大陸去探親。
月笙雖然很興奮能回那身份證上的家鄉去看看,心裡卻納悶,他們哪有多餘的錢可以充旅費。因為最近店裡換了兩個雪櫃,又加裝了幾部閉路電視,哪來的錢呢?
但是父親總是眉飛色舞的告訴地,最近又賺了多少,要再投資進去,月笙很想知道到底是什麼生意這麼賺錢,但是父親總是說——是和朋友合夥投資的。
「爸,你在高興些什麼?」她拿著毛巾和清潔劑,擦著玻璃櫃地問。
李豪拿起計算機按幾下,衝著她咧嘴—笑。「爸爸在想把咱們這棟房子拿去銀行抵押借錢。〕
「為什麼呢?」月笙停下手邊的動作看著白己的父親,抵押貨款,為什麼呢?
「我想再放些錢進去你陳媽媽弟弟的那家投資公司,錢滾錢的賺利息,總比咱們五元十元的賺要快。」李豪臉上泛著興奮的紅光,口沫橫飛地說。
「可是,爸,安全嗎?」月笙有些擔心地看看這家不小的店面,「以前有很多的投資公司,到後來不是都倒光了,而且也使很多人賠掉大半輩子的積蓄……」
月笙猶未說完,她父親揮動著雙手。「不會的啦,這家公司的董事長跟總經理是我以前的同事,他們部放錢進去了,況且聽說裡面有很多的人是對投資這門學問十分熟悉,這怎麼可能會倒呢?」
「爸,小心一點總是好的。」月笙無論如何總揮不去那股不祥的感覺,並且重重的壓在心頭上。
「我知道,等錢賺夠了,我就帶你回老家去。你叔叔跟姑姑們都還在呢。哎,只是你爺爺奶奶卻一早死了。否則,現下我們一回去,可就熱鬧了。」李豪拿出那本大陸寄來的家書,感慨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