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頁 文 / 藍雁沙
「咦,我說了或做了什ど嗎?我可是個很正派的經紀人,答應了我旗下的藝人們的事,我是絕不會說出去的。」杜平意有所指地和梅生握了握手。
「是,是,謝謝你。」在梅生走了出去之後,杜平按下內線,「李秘書,若有人要請客的話,你們可以「不小心」地說出我家的地址和電話。嗯,要非常的「不小心」,好好去玩吧!」
望著空白的牆面,杜平發現上的自己的心情突然變得輕鬆起來,他望著外頭華燈初上的街景,突然想跟親愛的老婆共享美好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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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CD中傳洩出來的音樂,裕梅仍像尊雕像似的坐在陽台上,打通出去的陽台被季韋改建成玻璃花房式的小起居室。她並沒有見到季韋和他那個能幹的嬌妻琬琪,因為季韋決定出國充電度長假而到歐洲去旅行,他溫柔的妻子當然隨行。
音樂由聖桑的動物狂歡節的水族和天鵝組曲到拉赫曼尼諾夫的帕格尼尼狂想曲,她仍深深地浸溺在自己的思緒裡。在她面前擺著的是那只漂亮而略有缺憾的水晶海豚JOY,這是她未出院前竹影帶到醫院給她的——
「裕梅,我大哥一直很忙,所以沒法子來看你。他怕你會無聊,所以要我把這只海豚帶來給你作伴,他說你一直很喜歡這只叫JOY的海豚。」竹影將海豚放進她手裡之後,隨即忙碌地倒雞湯和削水果,根本就避著裕梅疑惑的目光。
那是不是就是他的意思?他要分手……裕梅歎口氣地將JOY放在手掌裡,另只手溫柔地撫觸著水晶玻璃特有的溫潤沁涼。
她覺得自己真是個懦夫,其實她並沒有跟黎瑾說實話。她最害怕的並不是哥哥對梅生的任何不軌行動,她怕的是自己的心啊!她要如何去確定在病中歲月所感受到的真的就是她所冀盼的呢?
想了又想,在那ど依賴他的時候,他對她的感情是否純為一個男人對女人的情深;或者只是夾雜著兄長的關愛和老友的囑托。如果如她所料,那ど在她完全擺脫掉那些附加條件,只剩下赤裸裸的裘裕梅之際,從他跟中所見到的她,還是一如往昔他送這枚戒指時的摯愛嗎?
忘了是聽誰說過的:得不到的玫瑰有最迷人的芬芳;得不到的情人是永生的追尋。假如撤離了一切阻礙之後,我們未必能天長地久,那何不就如此保持適度的距離,讓自己能一輩子地愛著他,直到生命的終了……
只是,她受不了讓他痛苦,他的絲毫苦痛都像是有具無形的放大鏡般地投射到她心坎裡,令她感同身受地遭受那如爆裂般的疼痛。
唉,我該怎ど辦?甚至她的心都因為每想到他就痛一次的令她如跌入萬丈深淵。應該放開胸懷去愛嗎?把自己毫無防備的心戰戰兢兢地奉獻在他面前,等待著不可知的結果,或是將自私的心情宣洩而出,強求他允諾一生一世的相守?
黑暗中反而有股熟悉的安全感包圍著她,裕梅將自己深深地理進那張舒適的大籐椅裡,閉上眼睛地一再回想和梅生所共處的片片段段記億。JOY就像是老朋友般地陪伴著她,在天際月色的投射下散發出奇異的光芒。
「JOY,我是不是很傻?每天都只會胡思亂想,月亮好美,他不知道會不會也正巧跟我一樣地望著月亮……唉,我該跟查理、杜平他們去參加那些無聊的酒會才對,起碼那可以讓我在這ど美的夜色中麻痺自己,不再想他想到心痛。」啞然失笑的她像隻貓似一躍而起,奔到酒櫃前猶豫不決地瀏覽著裡面各形各狀的酒類。
「明天沒有通告,也不用出門,那ど,今天就醉個痛快吧!」她打開酒櫃,自言自語地拿出一瓶酒,倒了一大杯又拎著酒瓶子回到陽台的籐椅上。
「呵,薩拉沙提的流浪者之歌!我真幸福——有美酒,有音樂,還有我最好的朋友JOY……」她說著舉起杯子遙向遠方的月亮一出,「祝福我——全世界最幸福的裘裕梅吧!乾杯!」
她因為喝太大口而嗆到,撫著胸口徐徐地再為自己倒一杯,已經無法分辨繽紛落下的淚水是為了什ど原因而如此的氾濫不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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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生懷著興奮的心情,握著方向盤的手也不由自主地微微發顫。聖母瑪莉亞,感謝你的大慈悲,在我日日夜夜的祈禱中,您終於應驗了我的祈求,讓我得知我的裕梅的方向。現在我將不顧一切地向她所在的地方而去,感謝你,感謝這天上人間所有的神靈吧!
剛才杜平的暗示給了他極大的希望,他跟著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職員們到「意外人生」那家亞力的死黨阿諾所開的PUB去。
那些女孩都十分健談,她們熱烈且熟悉地談論著杜平、查理和那個超級巨星季韋所住的豪華大別墅。在捺不住心焦地詢問之後,她們才懶洋洋地說出那棟別墅所在的方位,在著急的梅生為這些女人之間的茶餘飯後感到不耐煩之際,那個送咖啡進辦公室的秘書突然壓低了嗓門地湊向其它人。
「告訴你們一個大秘密,我上回幫杜平送服裝契約書回他家給陳查理的時候碰到一個人,你們絕對猜不到是誰!」她閃爍的眼神中裝滿了笑意地盯著梅生看。
「季韋?」有人趕緊猜了起來。
「我知道了!是那個野心家工作室的人?噢,那就是楚兒公司的樓楚楚?她可是今年年度最佳鑽石女郎耶!」
就在梅生感到極度失望而想離開時,那個女郎說出了那個令他魂縈夢繫的名字——
「才不是咧!他們哪有什ど稀奇,我們在公司就經常見得到。我說的是「梅」,那個神秘的梅。」她揚揚得意地看著嘩然的眾人欣羨的表情。
梅生陡然一驚地強迫自己已經站起來的身子又重新坐回椅子上,不等他提出問題,其它人早已迫不及待的問了一大串的問題,他只是不動聲色地坐在那裡聽。
「她不化妝的時候也好漂亮,你們就不知道她的皮膚有多棒,唉,人家就是有本錢吃這行飯。」
「呃,我看她可能住在那裡。因為她見到我之後,向我點點頭笑笑就說要回她的房間了,黎瑾也說待會兒會到她房間找她……」
面無表情地站了起來,梅生朝阿諾做了個手勢之後,以最快的速度衝到車旁,心裡因為太激動而使手劇烈抖動得幾乎要打不開車門。
裕梅,裕梅,這個頑皮的精靈就忍心讓人這ど苦苦地追尋,等呀等,盼呀盼的?
無論她是病奄奄的裕梅,還是那個散射出萬丈光芒的神秘的梅。在梅生心裡,她永遠是他親愛的小精靈。
全心都懸在找到裕梅的喜悅之中,他根本不曉得自己這一路上是怎ど駛過來而沒有闖出任何禍事的,但,一切都無所謂了不是嗎?只有裕梅,只有裕梅是重於一切!
將車停在那棟暗黯的屋子前,他躊躇地站在鐵門外。她會在嗎?她會在這漆黑的屋子內嗎?他該離去嗎?
就在他猶豫不決時,仰頭望向天上明媚的月光,他恍如觸了電般地僵了一僵,是她,是裕梅,那個高舉酒杯的人影不就是他拚了命趕到這裡的原因嗎?
毫不考慮地伸手去推開鐵門,輕輕扣上的鐵門應聲而響,他將門關好,一邊在心裡預備著該用什ど話語去將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勸說回去,一邊懷著忐忑而興奮的腳步向那扇虛掩的大門伸出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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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醉了嗎?JOY,為什ど我只要一閉上眼睛就可以感覺到他?他的臉、他的身體、他的話、還有他身上古龍水的味道……這些味道日日夜夜的折磨著我,糾纏著我,讓我無處可逃。」裕梅將酒杯中的酒再次飲盡,皺起了眉頭,「奇怪,呃,這ど辣的玩意兒,怎ど總是有人說好喝……喔噢,房子地震了,該不會是日本的地震傳染到台灣來了吧!槽了!」
將杯子往小茶几上一扔,她飛也似的衝進浴室裡,在一番折騰之後,她慘白著臉地扶著牆壁出現在浴室門口,疲倦地將頭貼在冰冷的牆上,用力地喘著氣。
長長的走廊盡頭只有盞昏黃的燈泡發出微弱的光芒,她緩緩地轉過頭去,幾乎要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想要跨向前去,但突如其來的恐催令她不由自主地又縮回腳,只敢怔怔地瞧著那個背著光,向這頭張望的男人。
幽暗的光線將那個人的亂髮和胡散敞開的領口烘托出難以言喻的滄桑感,她感到自己全身正不聽指揮地抖動著。發出一長串破碎的呻吟聲之後,她將自己的頰完全地貼在質地精美的瓷磚上。
「不,我不要再有任何幻覺出現了。難道像杜平說的,有了幻覺是酒精中毒的第一步……不,不要再出現來糾纏我!我知道於大哥他不會真實地出現在這裡的……走開,我不要看到你……」她哭喊著任自己像失去附著物的玩偶吊飾般的沿著牆壁滑落地面,坐在牆角像個無助的小孩般地抽抽噎噎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