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藍雁沙
琰立沒有鬆開手,他用帶著謎樣的眼光緩緩地自雁菱的頭臉而打量到穿著的帆布鞋,又從她的鞋往上的審視到她充滿怒氣的眼睛。「我得承認妳真是件很誘人的補償品,想必我會非常享受的。」
即使再笨的人也該猜得出他的意圖了,雁菱憤怒的推開他的手,連退兩步的瞪著他。「你休想,我不欠你什麼,我哥,我爸,還有我,我們傅家不欠你任何東西。請你立刻出去,否則我要叫人了。」
搖搖頭,琰立露出怪異的笑容。「唔,看樣子妳似乎很凶悍喔,不過沒關係的,因為我絕不欣賞個性軟弱的女人,愈是強悍的女人愈有強盛的生命力,更合我的胃口。」
雁菱害怕得只能用雙手緊緊地將自己抱住,這個人是她所陌生的,可是他所說出的話卻令她感到極端的不安,這種感覺甚至要淹沒她了。「出去,你出去,我不要再見到你了。」
「雁菱,會的,我向妳保證,我們很快就會再見面。而到那時候,我就再也不會任妳這麼的桀傲不馴了。」他說完朝雁菱微微一欠身,邁著大步地朝外走去。
雁菱咬著下唇的目送他走遠,直到現在,她才能將自己繃得緊緊的神經稍微鬆懈下來。在目光觸及病床上的父親時,淚水終於抑止不住的顆顆滾落下來。
第二章
面對眼前的那些房契及醫院的帳單,雁菱心煩意亂的扔下筆。再次拿起那封由航空公司轉送來的信,裡面是一些照片,照片中是文彬和一位女郎的合照,航空公司的人說這是當地警方在文彬車禍的現場找到一個破損的相機中殘餘的膠卷沖洗出來的。
就這樣,傅文彬的車禍報告事件就只有這寥寥幾頁,還有幾張照片而已。鑒定報告上說文彬是因為車速太快,煞車失靈而撞上安全島失事的。雁菱將照片擺進相框內放在電視機上頭。
「哥,怎麼辦?爸的醫藥費我快付不出來了,爸開了兩次刀都沒有用,現在已經是植物人……我一個人又沒法子整天照顧他,而且我必須上班啊,怎麼辦?」她看著照片中笑得一臉燦爛的哥哥,辛酸難忍地嗚咽了起來。
「你的喪葬補助費已經用得差不多了,現在家裡已經沒有什麼錢……只剩下這棟房子……」雁菱默然地從客廳走到廚房和各個臥房,每個房間恍然間都浮現出幼年時全家和樂融融的影像。
「這房子是我們家的一切,我們家的所有。但是爸爸的醫藥費,還有早晚兩班的看護費……我到哪裡去籌措這麼一大筆的錢呢?現在手邊值錢的就只剩這棟房子了……」
電鈴急促地響起,她邊走邊用手抹去腮畔的淚痕前去應門。「你……對不起,請問你有什麼事嗎?」
她抿抿唇,滿懷敵意的望著眼前那個西裝筆挺的男人——田琰立。
「妳有必要將妳的敵意表現得這麼明顯嗎?我今天來是要跟妳談談有關妳哥哥和琇芸出車禍的事。」琰立推開雁菱半開的大門,自顧自的登堂入室。
「你要說什麼?說完請馬上出去,因為我不想跟你再見面了。」雁菱坐在他對面,看他悠然自在的點根煙,愉快的吐著煙圈。
「雁菱,妳大可以把妳的敵意先收起來,我收到最新的報告了,似乎妳哥哥跟琇芸出車禍的地方並不是第一現場,因為琇芸跟妳哥哥的身上都有些很奇怪的傷痕。」
「你是說……」雁菱皺起眉頭坐正身子。
「據我所知,琇芸交了個中國男人,但那個男人對琇芸厭倦了之後,就想盡辦法的避著她,所以琇芸才會開著她的小跑車去找那個男人理論。」
「你認識那個男人?」
「不,那時候我到美國處理一些生意上的事,我們家是在我十歲時移民到澳洲,琇芸是在澳洲出生的。因為當地的華人男子不多,所以我知道琇芸結交了個中國男人之後,也就沒怎麼加以阻攔,畢竟同是中國人,我當然希望她嫁給同文同種的男人。」
「那麼你是認為我哥哥就是那相男人?」雁菱根本沒法子將心思完全放在他所說的事情上。「田先生,死者已矣,我哥哥已經過世了,我不想再追究下去了。」
「雁菱,難道妳不想弄清楚車禍死亡的人身上為什麼會有槍傷?琇芸現在的情況就跟妳父親差不多,沒有絲毫的意識,因為子彈嵌在她腦幹邊緣。雁菱,我要追查清楚,究竟是誰將子彈射進她腦中。」琰立用雙手蒙住臉,語調激動的說。
「你說什麼?」雁菱難以置信地張大了口,過了幾分鐘才完全意會出他所說的話。「槍……」
琰立抿著唇的點點頭。「槍傷,根據警方的驗屍報告,他們的直接傷亡原因是槍傷,而非車禍使然。」各種念頭急速的在雁菱腦海中迴盪著,她根本沒辦法把哥哥文彬跟恐怖的槍擊事件連接在一起,是以她只能目瞪口呆的坐在那裡,睜大眼的盯著他看。
「我決定去追查出事情的真相。」他說完揚起眉的瞅著雁菱。「我想妳應該也會有相同的想法吧?」
「什麼?」恍惚的望著他,雁菱心不在焉地反問。
「我要循著他們的行蹤,一一去找出他們受到槍擊,還有出車禍的原因及地點,這樣才能解答我心中的迷惑,妳也會跟我一起去吧?」
「我……」雁菱很快的閉上嘴巴長長歎口氣。「我當然想查出哥苛死亡的原因,但是……但是……」
哥哥過世了,爸爸又中風病臥床榻,家裡連父親的醫藥費都要付不出來了,她怎麼可能放棄工作而千里迢迢的跑到澳洲去呢?
「怎麼?有什麼困難嗎?」琰立拿出個精緻的煙盒,叼根煙徐徐地噴了幾個煙圈。
「有,而且是很大的困難。」雁菱雙手抱在胸前,平視著他淡然地回答。「我沒有錢,也沒有時間跑到那麼遠的國家去追一些可說已經無關緊要的事情。」
「無關緊要?難道妳不想知道是誰謀殺了他們,或者是由於什麼原因而使他們遭受到這種傷害嗎?」琰立坐正了身子,皺起眉不以為然的取下口中的煙。
雁菱霍然站了起來,在沙發和茶几之間來回地踱著步,最後她停下腳步站立在他面前。「我想又有什麼用?就算知道了又有什麼用?找到兇手了又如何?我哥哥能活過來,我爸爸能恢復原先硬朗的身子嗎?
「我已經筋疲力竭了。我失去了哥哥,連爸爸都要保不住了,醫藥費壓得我喘不過氣來,你認為我該怎麼辦?不顧一切的去找兇手,找得到嗎?找不到的話又怎麼辦?」雁菱愈說愈激動,到最後她只能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看著仍氣定神閒的坐在那裡的田琰立。
輕輕地彈彈煙灰,琰立站了起來,拉拉褲子上的皺褶。「我明白。我不管妳是不想或不能去,妳都必須跟我一起去。」
伸手制止了雁菱的張口欲言,他以極平淡的聲音說下去。「因為妳是傅文彬的家屬,必須由我們兩個共同簽字才能調出那些驗屍報告及鑒定報告。」
「我……」
「況且這也是個大好的機會,可以讓妳好好地去瞭解妳的哥哥是怎麼樣的人,還是……妳根本已經心裡有數而不敢去面對現實?」琰立說話的模樣似乎是認定了。
「我……」雁菱怒不可抑的衝向他。「我哥哥是全世界最好的人,他才不像你所說的那樣!」
「是嗎?」琰立露出個狡猾的笑容,吊而郎當的說。
「我……出去,我不要再見到你了!」雁菱憤怒地拉開大門,寒著臉的指著外頭下逐客令。
琰立用力捺熄了煙,在經過雁菱身旁時,他佇立了一會兒。「雁菱,看事情的真相真的那麼令人難以忍受嗎?妳總不能一輩子都躲在妳的小貝殼中看世界吧!」
「請你馬上出去。」雁菱咬著牙的說完,別過頭去。
「雁菱……唉,妳會改變心意的。」琰立說完歎了口氣,很快的走出她的視線。
雁菱用力地甩上門,然後又怔怔地瞪著大門發呆。怎麼辦,我到底該怎麼辦?
哥哥不會是那種始亂終棄的人,他也不是會跟別人結怨尋仇的人。但是,他身上為什麼會有槍傷呢?我該去追查原因嗎?那爸爸又要怎麼辦?
唉,誰來告訴我,我究竟該怎麼辦?
※※※
坐在飛機上,雁菱用雙手撐著下顎,杏眼圓睜地盯著窗外像棉花糖似的雲朵發呆。事情發展到現在,根本已經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了,坐在隔壁的這個男人以他強勢的手腕將所有的事都處理好,再押著她上飛機。
「幹嘛嘟著臉,妳就當作是陪我出國去度假嘛。」翻閱著報紙,他將嗓門壓低的湊近雁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