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頁 文 / 藍雁沙
而在河畔梳洗兼令馬飲水休憩時,在左石重兵皆無人察覺的情況下,忽有一白髮皤皤的老丈,笑吟吟地出現在他面前。
「恭賀王爺,此後大可高枕無憂哩。」
「哦?老丈,但不知喜從何來?」一面趕忙回禮,世民望向那些如若無聞,各自擔任警戒或休息著的部屬們。奇怪,為什麼沒有人攔阻這老人來擾煩本王爺。
「小老兒賀喜王爺得此花辰公主。」
「公主?是啊,本王寵妾是生了一女娃兒,尚未命名。」想到那孩子的相貌,世民不知不覺又心煩氣躁起來。
「王爺,人不可貌相,須知王爺若想得天下……」說著老丈湊近了世民。
一聽到他的話,世民的眼神也銳利了起來。「如何?」
「王爺,可知當今聖上所重為何?」
「自是親睦和善,恭仁儉禮。」
「是了,倘有美醜親疏好惡之分,何以牧民為君?」
老頭兒的話,重重地敲擊在李世民心坎上。是啊,時時以明君自惕的父皇,最是注意君子之德……「況且,這花辰公主命有此劫,待到十六歲那年,即可因緣際會而脫胎換骨,王爺自然不必過慮,眼前這花辰公主是王爺得否帝位的關鍵,王爺可要三思!」那老丈說完之後,條忽地就消失無蹤,留下世民嚇出一身冷汗,他摸摸額頭的濕意,再瞧瞧部屬們焦急又關切的表情,這才明瞭剛才只是自己在作夢而已。
歸程中老人的話不時地在世民心中迥蕩。太巧合了,他方才動念,想將那個醜如妖兒的娃兒除去,沒想到就作了這樣的一個夢……途中突遇大雨,整隊人馬只得就近躲進荒野中的一間土地廟,踏進廟門見到端坐神桌之上的土地山神時,李世民渾身一僵,而後虔誠地拜倒土地神祇之前,完全信服了適才的夢境,因而那位老翁,竟和堂上端坐著的老土地公一般模樣兒。
從此李世民對這叫花辰的女兒萬般寵愛,而這花辰的表現也不令他失望。因為上有玥妍得寵,所以李世民不令醜陋似無鹽的花展與那千嬌百媚的玥妍爭寵,反以嫫母的賢德而成黃帝第四妃勉之進德修業,長久以往,宮廷內外倒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這花辰公主的博學善德了。
雖在德行贏得大好名聲,但總歸是個女孩兒家,那鬼見愁般的容貌,令這花辰自卑得緊,只得寄情佛經以解心中淒苦。常常誦讀地藏經的她,不時會夢想有朝一日,會有菩薩由天而降,將她的痛苦解除。她不求沉魚落雁或是閉月羞花,只要能如常人般的端正,她就可以滿足了。
但這個願望一直沒有實現,她也漸漸的死心,卻被父皇下嫁給這不學無術的張虎,得知他的一些敗行劣跡之後,她決心為民除害,也好維護她李家的天下。
乍見到床上囈語呻吟不停的紫嫣,重重地勾起她的側隱之心,怎的這被傳誦是菩薩心腸的好姑娘,竟落得如此困境,豈不是太沒天理了!再看看她秀麗婉約的相貌,連自己也不得不為她歎一句紅顏薄命!
「來人啊,把木姑娘移到本宮房裡去。」嬌斥一聲,所有的太監宮女全都滿頭霧水的動手將木紫嫣移到她房內。
押著老老少少的御醫,親自督促宮女煎藥,這堂堂花辰公主,竟衣不解帶地親身看護著素昧乎生的木紫嫣。
那日合該有事,照料紫嫣數日未曾曲眼的花辰,坐在桌前打著盹,卻不料因此打翻了油燈而不自知,待她因灼痛而醒過來之時,滿頭滿臉俱已被烈焰灼燒成傷。但她們不顧己身疼痛的命令太監宮女搶救雖已清醒,但仍十分虛弱的紫嫣。
「怎麼樣?木姑娘有無受傷?」搪憂地握住紫媽的手,花辰被燒得皮綻肉開的臉,望之今人驚駭,但她自己卻恍如沒有知覺般,只是一徑地追問著歇背紫媽的太監。
「公主,紫嫣只是吸了些煙氣,沒有大礙,倒是公主妳的臉……快讓我瞧瞧!」被放置在明亮的大廳之內,紫嫣一見到花辰的狼狽模樣,立即倒抽了口氣地大叫。
「臉?我的臉怎麼啦?我只覺得有些灼熱搔癢哩!」摸摸臉,乍見到剝落在手裡的焦黑皮屑,她訝異地瞪大眼。
立即伸手制住了花辰的穴道,令她不得動彈,紫嫣小心翼翼地取出銀針,緩緩地將那層焦炭般的皮膚挑起,約莫半個時辰,因為虛弱使得紫嫣不得不中途休息幾次,最後,總算將一張完整的臉皮給剝了下來。
看到去掉那層焦皮後的臉蛋,不只是紫嫣為之目瞪口呆,即便是身旁那些自幼即服侍花辰公主的太監宮女們,也全都膛目結舌地說不出話來。
「怎的?是不是我的臉又燒成什麼醜樣兒啦?沒關係的,反正我頂著這張臉也過了十八年,沒什麼好怕的。」
看到部屬們仍沒有動靜,花辰自顧自的走到洗面架前,伸手即要在平靜無波的水中洗手,但她突然僅在那裡,發出一聲驚呼之後,連退數步的指著盛著八分滿水的臉盆。
「來啊,有……有妖怪:那盆裹怎生的有個女人的臉?」從來不肯照鏡子的花辰,向來連洗臉都要避開水面,以免見到自己的容貌而難過。剛才,都是按捺不住滿心好奇,想看看令得這許多人都驚異的樣子,究竟是成了什麼模樣兒,卻不料見到個陌生女子的臉自水盆中盈盈地回望著自己。
「公……公主,不是妖怪,是公主您的臉……」
「我……我的臉?」聽到小安子結結巴巴的回答,花辰急急忙忙的衝到臉盆前,一而再、再而三的端詳著水面上的容顏,並且不時地伸手去攪亂水面,再仔細觀看。
「我……我的臉怎會變得如此美艷?」訝異地以雙手捧住自己臉頰,花辰眼眶溢出淚水,不敢置信地一再追問著正在檢規她剝下的焦皮的紫嫣。
「原來如此……」將焦皮放下,紫嫣正色地迎向花辰。「公主,這些附生在妳臉上的贅瘤都只是死皮,方才遇火灼而凝縮結痂脫落,看來這臉蛋才是公主天生應有的容貌哩,公主仁心仁德,配此綺佳相貌,倒是相得益彰。」
「我……木姑娘,妳身子骨還虛得很,快些請坐。我花辰作夢也沒想到:竟然會有如此神跡,教我脫胎換骨。木姑娘你可真是我花辰的救命菩薩。」
「公主,紫嫣並沒有幫上什麼忙,或許是公主仁德感天……我,我只可憐我那來不及出世便夭折了的孩兒。」想起被強灌斑鰲湯而致胎兒不保,紫嫣面色一黯她哭道。
「哼,這張虎也太過無法無天,本宮必不輕饒他。木姑娘,但不知……這胎兒的父親是誰?本宮聽婆子們說木姑娘尚未婚嫁……」
聞言抬起頭,紫嫣只是輕輕地歎了一聲,似要將滿腔的幽怨都藉聲而抒發,這使得花辰也不好再追問下去。
「罷了,妳有妳的難處,本宮也不再為難妳了。從今兒起,妳就是我花辰的好姊妹,倘有哪個敢招惹妳,本宮定不善罷甘休,妳好好歇息,本宮尚要去治張虎那壞痞子哩!」裙擺水袖一甩,抬頭挺胸地率領大隊人馬,堂堂花辰公主即氣勢洶洶的往囚禁著張虛的齋房而去。
第八章
趁著寒谷因憂切紫嫣境況而分心之際,齊泰使出他暗地裡向齊鐵生偷學而來的虛綿掌,只見他手如春風拂柳般的軟弱無力,但見招式綿密且連貫,一一疾指至寒谷背後重要穴道,手影如花樹月影招搖,不多時即令全然沒有防備的寒谷,被他狠狠地制住了。
「你……」動彈不得地僵在那裡,寒谷萬萬沒有料到自己會中了他的暗算。又急又氣,更多的是擔憂駙馬邸內紫嫣的遭遇,使得他咬緊牙根地一再運氣,意圖衝開被點制住的穴道,但這些被封住的穴道之內,卻像是有搬陰寒之氣,次次地將他的純陽之氣抵消,使他完全便不上勁。
「寒谷,這虛綿掌卦卦相連,對這純陽之氣最為相剋煞。我沒有惡意,只想讓你靜下心來聽我說幾句話。」搓搓手,齊泰繞到寒谷面前,表現出相當程度的誠懇。
「你我之間又有什麼好說的?這鐵心山莊應是屬你,我不與你爭奪,你卻偏偏不放過我,時時刻刻追蹤我的行藏而至。但那木紫嫣是我的妻室,你……你竟背著我、日日夜夜與她朝夕相處,妳還有何話可說?」想起糾結心底已久的新仇舊恨,寒谷氣得一古腦兒地將不滿全都宣洩出來。
聞言先是詫異地睜大眼睛,而後忽然忍俊不住地爆出大笑,笑得連淚水都不由自主地滾落臉頰,再見到寒谷那龍困淺灘的模樣兒,齊泰更是笑得前翻後仰的樂不可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