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文 / 藍雁沙
雖然心中有無數的疑惑在翻轉著,但她卻無法發出絲毫的聲音,使盡吃奶之力,連功自己破解了被制住的啞穴,但綁在嘴上的布團,卻使地無能為力。
達達的馬蹄聲在石板路上,打出連串清脆的音符。傾耳辨識了一會兒,紫嫣越發地迷惑了起來,似乎……似乎我們正往熱鬧的市集走去?不,不像市集,起碼沒有一個市集是如此的熱鬧且龐大口
還有那些叮叮咚咚的絲竹樂聲,似乎是平常廟慶節誦才聽得到的曼妙樂章,一群群謹慎節制的腳步聲,低沉到聽不清楚的交談,在在都顯得十分詭異。
開門的咿啞聲,還有門閂被用力掛進橫槽的卡啦聲,木箱繼續地顛簸著,而後在一小段路徑的盡頭靜止了下來。寂靜條然沒頭沒腦地籠罩著她,對這不尋常的安靜,紫嫣感到沒來由的焦慮不安。
大伯……齊泰呢?他應該含在我身旁護衛我的,此刻他人呢?那個將我劫持在樹林間疾奔的人又是誰?再三掙扎都無法掙脫手腕和腳踝上的牛筋,這小小的動作,卻使得她的胃又是一陣翻攪,那股暈眩噁心的感覺,使得她虛弱得只能癱在那裡喘著氣淌淚。
驀然箱蓋被揭開,光線立時將他的眼睛刺激得睜不開,只得將頭埋進柔軟的絹絲之中,藉以躲避刺眼的光芒。
感覺自己被騰空抱起,而後放進陰涼又細緻的絲和毛皮之間,直到此時,紫嫣才能以調適妥當了的眼睛,迎向面前這個正舉起亮晃晃匕首的男人。
是他,是齊寒谷:是她此刻最不想見到的男人,也是她肚裡孩子的父親……他想幹什麼?殺我……這個念頭剛躍上腦海,紫嫣整個人便猛然地朝後一仰,往床的裡側滾去。
「欸,妳在慌什麼呢?」看到紫嫣那戒慎恐懼的樣子,將刀鋒放在唇畔,以舌尖舔了舔,他這才輕笑幾聲的大手一揮。
只覺有道涼風掠過,旋即紫嫣即發現手腳上的桎梏已經解除了。她正想一骨碌的爬起來,逃離這個令自己坐立難安的男人,寒谷卻以更快的手法,飛快地在她膝蓋和手肘上的麻穴一點,今她瞬時就如同塊沒有知覺的石頭般的往下掉。
「木紫嫣,原來妳即是木紫嫣。」托起紫嫣下顎,寒谷凝視著她閃動愁緒的睥子,忍不住喃喃地自言自語。
「你……究竟想怎麼樣?」對他怪異的神色感到不安,紫嫣扭動著身子,冀圖閃躲他熾熱得知要烙進靈魂深處的眼光。
「問得好,我究竟想怎麼樣?妳以為呢?在妳這樣與我捉迷藏般玩著誘惑的把戲,持續兩年之久到現在,妳以為我究竟想怎麼樣?」條然俯下頭,狠狠地攫住紫嫣因訝異而微微開啟的肩畔,像是要將所有的怒氣都發洩在這個吻之上,寒谷用力輾吻著紫嫣急欲辯解的唇。
「放開我!」使盡吃奶之力地別過頭去,紫嫣氣得一張巴掌般大小的臉蛋上,漲成一片緋艷。但她才剛轉過頭就後悔了,因為她從寒谷眼裡看到了雲鬢散亂、嬌靨醉人的自己,再看看寒谷越來越噴張著的鼻孔,正一起一伏地開合著,心中暗叫不妙。
「放開妳……妳教我如何能放得開妳?這兩年來妳如影隨形的尾隨我到每個天涯海角。說來可笑,我以為我追著木紫嫣而行,孰料這木紫嫣卻夜夜與我把酒談心,並且:」伸手探進紫嫣微敞的襟口,寒谷稍微一用力,便將那條繫著肚兜的紅絲絨繩結給扯斷了。
在紫嫣又急又氣的駑呼之中,寒谷緩緩地湊近她頸畔,鼻尖輕輕地觸及她柔嫩的細緻肌膚。「嗯唔,就是這香氣,馥郁沁人心脾,教我一直無法稍忘……」
隨著他乾燥粗糙得如砂紙般的唇畔在頸項挪移,在她敏感皮膚上泛起陣陣酥麻難耐的漣漪,並且很快地傳輸到全身所有的細胞之中。
「住……住手,你不能……」紫嫣的話尚未說完,那兩片唇已經強硬又堅決地阻止她再說下去。
「我不能如何?那日妳並未阻止我……妳令我迷惑,木紫嫣,妳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女人,在妳知道我日日夜夜為追捕妳而焦慮之時,妳又是以何種心思面對我?是得意於將我戲耍於指掌之間:或是暗自嘲弄我的愚昧?」說著雙手猛力往後一拉,紫嫣身上薄薄的布料,便已如秋風狂掃後的破絮,縷縷碎裂地飄落。
「不,我沒有欺騙你的意思,在最起初的時候,我想過向你表明我的身份,但:」想到他那堅決嚴厲的態度,紫嫣立刻臉色一點地紅了眼眶。
「但是什麼?」捏起紫嫣尖尖的下巴,仔細打量她較月餘前更瘦削的容貌,有股不熟悉的疼痛,冉冉地自心底升起,而後蔓延全身,令寒谷感到胸口像是被重重擁了一拳般的難受。
「你一心一意要找到木紫嫣,為的是什麼呢?是要殺了我祭拜公公,或是與我完婚?我不敢去猜測,只好一次又一次的探試你的心,可你一回比一回更堅決的要與我解除婚約,反倒令找吏說不出口了。為了在爹爹和公公面前所立下的毒誓,我是萬萬不能任你將我休棄了。」
「哦?什麼毒誓?」
「那已經不重要了。那日在小屋中,我並非不受禮教的狂蜂浪蝶,只是不忍見你因走火入魔而送命,故而委身於你,沒想到卻因此而破我內力……」落寞地搖著頭,想起自己的遭遇,紫嫣此刻還真是欲哭無淚。「若非如此,以找受教家父學貫各家武學精技而融成的功力,又何以病弱至此。」
她的話立即將彼此的思緒又牽引回那夜的繾綣旖旎,一時之間帳幔變得十分迫近,將彼此的感覺都更敏銳的延伸開來。空間越來越狹隘,天地萬物條忽的遠退到十萬八千里外,只剩濃重的呼吸聲充斥在耳膜之中。
「此後妳不必擔憂生活或是內力散失之事,我不會任妳再流離失所的浪跡江湖「你要帶我回鐵心山莊嗎?」
「不,我不再回鐵心山莊,相信妳已經知道,我並非那齊鐵生的親生兒子,無論如何,我都沒有立場回去繼承那鐵心山莊。」平平的說出事實,寒谷動也不動地盯著她的反應。
「咦,不對,倘若你不是齊鐵生之子,何以……那,你又是何人的子嗣?」眼珠子一轉,紫嫣凝重地瞪向他。
「我……」重重地呼出口氣,寒谷這才一字一句的說出那個連他自己都難以接受的事實。「我的生父是木俯垠,生母……」
「不,不可能,不:」雙手摀住自己耳朵,紫嫣連連地往後退,尖叫得令寒谷不得不用手去封住她的嘴。
「紫嫣,這是那日在齊鐵生的喪禮之中,他夫人所說的,我……我是木俯垠的兒子。」
「不,如果你真是我的兄長,何以爹爹和公公要將我許配給你,這……這可是逆倫敗德……不……我不相信:這一定是你要誑我的謊話,我知道你氣我惱我,但公公真的不是我害死的,你為什麼要編出這麼惡毒的話來嘔我?為什麼?」捏緊拳頭地捶打著寒谷的胸脯,紫嫣突然使盡全力地推開他,昏亂中不辨方向地盲目往外跑。
「紫嫣,妳回來,紫嫣!」看著她如只迷途白蝶般的在一片雕琢得美輪美奐的花園中顛仆狂跑著,寒谷的心卻不斷地往下沉。
僕役和婢女們全都噤若寒蟬地杵在一旁,誰也不敢去攔阻這位嬌客,早在齊捕頭將那具精緻的木箱運回這御賜的高宅大院裡,所有的人已被警告過!不許驚擾貴客。
「不……我不相信:爹爹和公公應該不會騙我的,我不相信他們會對我如此殘酷!」赤足狂奔著,摀住被風扑打得飛揚不停的破裂衣襟,紫嫣喃喃的在碩大的廊柱間穿梭,精神已全然渙散,不知不覺地回到那日「紫嫣,老夫自知已經不行了,妳定要答應老夫的一個要求。」握住紫嫣的手,當時精神仍十分暢旺的齊鐵生,如此的企求於侍奉他湯藥的紫嫣。
「公公,有爹爹的醫術和湯藥,相信爹爹的痛必然很快會痊癒。屆時別說是一個要求,只要公公所說的事,紫嫣一定竭力去做,如此可好?」
「不,我怕自己挨不到那時候了,紫嫣,妳……妳可否喊我一聲爹?」眼巴巴地望著紫嫣,齊鐵生面上表情十分複雜。
「這……假若公公堅持……爹……」看到齊鐵生那欣慰又滿足的笑容,紫嫣微微感到詫異,但沒有多想。
「好孩子,妳長得頁像妳娘……我齊鐵生今生負人太多,但最虧欠的是妳娘……」
像是陷進回憶之中,最後他轉向不發二日坐在桌畔的木俯垠。「俯垠,是是非非就做個了斷吧:你倒為我教養出這麼好的孩子,我放心不下她的終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