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頁 文 / 蘭京
「你太過分了!亭蘭和阿瑪如此父女情深,你怎麼這麼不近人情?你的殘酷實在太令我失望了。」
「你到底在胡扯什麼?」
「額娘,我不准你欺負阿瑪!」
整座碩王府徹夜燈火通明、烘烘鬧鬧。每個人對陣叫罵、哀求、吵鬧,足足鬧了一整夜,卻始終沒人記得該討論的正事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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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郊,海會寺。
在亭蘭尚未與宣慈大婚前,雙方按例應不得隨意見面,亭蘭卻極力懇求芙蓉幫忙,才得以藉進寺廟參拜的機會,私下約出宣慈秘密會談。
她原以為宣慈會回絕,沒想到芙蓉的回復是:宣慈想也不想的就一口答應。為什麼?
宣慈是因為好奇?還是因為閒著無聊,順便出來透透氣?或者是像她一樣,心底一直有股隱隱想見對方的強烈渴望?
亭蘭突然緊緊揪著披風在胸前打的花結,覺得心臟劇跳得彷彿要蹦出來。一想到此,她連血液都幾乎沸騰、渾身滾燙。
別開玩笑了,這怎麼可能!她倏地給自己的熱切潑上一桶冷水。如果宣慈真的也想念她,怎會在狩鹿後的這麼長一段日子裡對她不聞不問,連點口信也沒有?宣慈上次中毒受傷時她就是這麼對他,現在這次她落馬了,宣慈是不是正趁此機會報復一下,讓她嘗嘗這飽受相思煎熬的滋味,就此兩不相欠?
「找我有事嗎?」
就在她於寺廟後林中陷入沮喪的等待之時,身後一個熟悉的聲音喚回了她的注意。一回身,亭蘭就失了神。
宣慈!這是她所見過最神采奕奕的宣慈。俊偉挺拔的身影全籠罩在華貴的黑色大氅內,精緻富麗的正式裝扮襯得他更加英武尊貴。
他的氣色很好,容光煥發,雙眸炯炯有神,看來他過得很愜意。與她每天心裡所受的折磨相較,她一定相形之下變醜、變憔悴了。
亭蘭悶咳一聲,阻止自己狂奔不已的思緒。不准再想宣慈曾經給她的熱情擁抱,不准再想他喃喃醉人的耳話,也不准再想他狂野的吮吻和強烈的氣息……
那些都已經過去了。他此刻淡雅的迷人笑容已不再代表感情,而是嘲諷吧。是她自己排斥、疏離他在先,難道現在還敢奢望他像以前那樣深情地圍繞在她周圍?
「臨時私下找你出來,是因為有事要談。如果給你帶來不便,請多包涵。」嗯,很好,就是要如此,客套而大方、鎮定而穩重。反正大家是來就事論事,不必再自作多情。
「好說。」宣慈始終微笑著將主導權由亭蘭掌控。他不想打破兩人靜默對峙時,彼此間不斷流轉的奇異感應和強烈的牽引力。
而且他喜歡看亭蘭。就算兩人默默不話,看她臉上呈現的內心情緒變化,也是種享受。
「我找你來,是想問清楚你祖母為何要在太后面前將我們湊成一對。」
宣慈一臉無知的聳聳肩。「等你嫁過來後,直接問她不就明白了。」
「要是等到那時候,我今天幹嘛還──」不行!要冷靜沉著。亭蘭馬上將氣憤的語氣轉為淡漠。「那你呢?你又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態和我成親?」
「奉旨行事。」只是他的行為沒他現在的表情老實。太后指婚之事,說是他藉祖母之力,自己一手促成的也不為過。
「只是奉旨行事?」亭蘭覺得喉頭好像被一塊什麼東西梗住了。「你如果不願娶我,可以像抗拒與雍華的婚約那樣的抗旨不從啊。只要你願意,我們雙方可以向太后表明這是場誤會,說我們都已各有婚約……」
「我就奇怪今兒個天氣怎麼忒冷,原來又飄雪了。」他仰頭迎向陣陣輕盈繽紛的雪花,享受它們飄落臉上的細微觸感。
「你反正對我也沒什麼興趣了,又何必硬要奉旨完成我們兩家都深惡痛絕的婚姻?」
「我對你還有沒有興趣,輪得到你來下結論嗎?」他一轉視線,緊盯著亭蘭冷笑。
「還有什麼興趣可言!我受了重傷在家休養那麼多天,你對我的生死不聞不問,連句問候也沒有。這就足以……」
「你現在總算明白我中毒復元時的心境了吧!」
他的優美笑容,穿越片片雪花,直直刺入她的心房,讓她的心又開始狂跳。
「你不要太得意。我阿瑪和大阿哥會想辦法讓這樁婚事……」
「元卿的眼睛好多了吧。」他又若無其事的挑開話題。
「就算是太后指婚,我阿瑪他還是有……呃?元卿?」她連珠炮才發到一半就被打個彎。「元卿的復元情況很好啊。顧太醫說他只消再為元卿連續扎針三個月,就可以完全復明。」
「那真是太好了。」宣慈迷人的雙眼彎如新月。
「你不要打斷我的話!」可惡,差點中計!「我阿瑪和大阿哥在朝堂上有足夠的勢力與太后的……」
「大阿哥?啊,是大貝勒思麒吧。」宣慈恍然大悟似的,讚賞的拍著手掌步向亭蘭。「他最近在朝堂上可風光了。尤其是不久前於干清門特開的御前辯論中,在浚海口及屯田的答辯裡佔盡上風。這次朋黨較勁,儼然是他大獲全勝的局面。」
「沒錯,我大阿哥本來就是個人物,我二阿哥更是位英雄。雖然他人遠在邊關,可是最近官復原職、晉爵賞銀,也是風光得很。」亭蘭的下巴馬上仰得比天高。
「是啊,這麼美好燦爛的人生,若因你的抗旨悔婚而全毀了,那你還真不是普通的罪過。」他親切異常的和煦笑道。
「什麼意思?」不會吧。宣慈這話中所指的,該不會是說這一切的好運全是他在主導的吧?亭蘭腦中混亂的攪著,沒注意到宣慈已經近在跟前。
「若你真的抗旨不從,先不說你阿瑪會遭到什麼樣的處罰,單就你大阿哥而言,我看他從此再也沒有在朝堂上耀武揚威的餘地。因為我家的政治勢力,沒必要再為他手下留情嘛。」他擺出天真的笑容。
「胡說!我大阿哥他……他是憑真本事奮鬥出……」
「喔,還有你二阿哥。」宣慈一指輕點下唇,悠哉游哉的搖頭晃腦。「我既然有辦法讓他洗刷先前的污名,官復原職且晉爵賞銀,當然也有辦法再一次摘下他的封號和官職,讓他一輩子流放在外。」
真是他做的!最近她家中日趨鼎盛的運勢真是他操縱的!亭蘭嚇得呆愣著一張臉,直直看著宣慈離她愈來愈近、愈來愈陰沉的笑顏。
她知道宣慈家的勢力很龐大,也知道宣慈一族辦事的手腕很高明,但她從未如此確切體會到他的功力竟如此狠准強勁,沒有多餘的佈陣,就可以直逼她的要害。
「可惜的是元卿。」他支起亭蘭的下巴,眼中流露無比惋惜。「雙眼重見光明的日子就在眼前,要是顧太醫突然被召回宮中看照太后嬪妃們的小病小痛,不得出宮,那之前對元卿的辛苦診治,算是前功盡棄了。」
「宣慈,你……怎麼可以做出這種事?」她口氣上雖然還在逞強,身子卻不自覺的一步步後退,最後被宣慈逼靠在一棵冰冷的樹幹上,進退不得。
「啊,我差點忘了。」他紮實地困住亭蘭,雙唇正在她的鼻前游移。「目前仍是帶罪之身的月軒居士,正是你大嫂的父親吧?有這種姻親關係是很危險的。」
「你……你怎麼會知道?」他怎麼連這種極為私密的事都查得一清二楚?該不會連他阿瑪私下收藏月軒居士畫作的事也……
「你得提醒你阿瑪小心一點。私藏罪犯畫作,判的處罰可不輕喔。」宣慈輕笑而出的鼻息,溫熱的掃過亭蘭嚇得合不攏的雙唇。
「不要!你走開!」亭蘭猛一偏頭,閃開宣慈即將覆上的雙唇。「卑鄙小人!你居然用如此惡劣的手段脅迫我?你有沒有良心?你有沒有想過元卿也是你的朋友?」
「這些人的人生全掌握在你手裡,我讓你自由決定,還不夠體貼、有良心嗎?」他的視線只盯在她雪白嬌靨上,毫無妝點的柔嫩朱唇。
「什麼自由決定?!你根本讓我沒有絲毫選擇的餘地!你玩夠、鬧夠了嗎?我認輸了行不行?我承認我已經拜倒在你迷人的風采裡了行不行?」
「不行!」他已經被亭蘭奪走了整顆心,就得用她的那顆心來賠。其它什麼尊嚴、面子的,他才懶得搭理。
「你到底想怎麼樣才甘心?我說我已經愛上你了,你已經成功擒到我的感情了,你可以收手了吧?」她完全被宣慈困住,根本沒多少掙扎空間,偏頭閃開他的吻,卻反讓他直接往她的頸項進犯。
「除非嫁我,其餘免談。」他空出一手靈巧一扯,亭蘭整件輕曖的雪狐大氅就翩然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