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蝴蝶戲貓

第10頁 文 / 蘭京

    他雖然看不見,卻憑著敏銳的聽覺判斷屋外僕人遠去的動靜。確定方圓數十尺之內都沒閒人出沒,才鬆懈的輕歎口氣。

    「你打算招供了嗎?」宣慈沒頭沒腦的冒出一句。

    「不說不行,因為我真的看不見了。」元卿起身下榻,挺直地坐在床沿。

    「你們在打什麼啞謎?」亭蘭望望元卿,又轉頭瞟瞟花廳內站著的宣慈,與她一同夾在中間的芙蓉也是一頭霧水。

    宣慈和失明的元卿似乎在暗中傳達著某種相互詢問的默契。只見一陣沉默之後,宣慈仰頭長歎一聲,才無奈的開口。

    「康親王府的冤案,你大概都聽說過了吧。」

    「不是被人誣告有罪,而判誅連九族嗎?」亭蘭對這件事的細節不大清楚,但她阿瑪似乎是這麼說的。「結果康親王一家懸樑自盡,以示清白,才免除他們的族人受無辜牽連。」

    「他們不是自盡,而是被殺。」

    「什麼?」亭蘭被宣慈的冷冷一言嚇得跳遠兩步。

    「康親王被人誣告的罪名有破綻,康親王已有確實證據可證明自己無罪,卻被仇家先下手為強,吊死康親王一家數十人。」

    「為……為什麼?」亭蘭捂著嘴的小手微微顫抖。

    「為了滅口。」坐在床沿的元卿冷漠一笑。「仇家誣告康親王就是為了滅他全家之口,誰知他居然找出了平反罪狀的證據。可惜仇家搶在這證據還來不及呈報聖上面前時,就將康親王全家趕盡殺絕,且製造他們一家是懸樑自盡的假象。」

    「我……我不懂。」也不想懂。亭蘭一臉慘白的搖著頭。「這些什麼殺來殺去、誣陷來誣陷去的,我都聽不懂。」

    「反正就是有人想盡辦法,非把康親王一家殺光不可!」芙蓉乾脆把話挑白了講。

    對亭蘭這種直腦筋來說,中間過程的來龍去脈形同一堆爛帳,有聽沒有懂,只要告訴她最後的結論是什麼就夠了。

    「我不懂不懂不懂!」她死命猛甩頭。她不是人笨聽不懂,而是生活向來單純的她,根本不想懂這些人世間恩恩怨怨的醜陋真相。

    元卿發出一聲「我就知道」似的歎息。

    「康親王府的人怎麼死是他家的事,關我們什麼事?」

    「我們夜探康親王府,說到鬼宅探險只是幌子,實則為了查出平反的證據及苟活下來的康親王府人。」

    「你說什麼?」亭蘭瞠大了雙眼瞪視宣慈。

    「這是御貓的任務,皇上親下的密令。」元卿雖然站在宣慈的立場幫他說話,但他知道此刻無論對亭蘭說什麼,都是廢話。

    「你拖著我們一大票人,就是為了幫你查案子?」

    「元卿是自願協助的,我們早已一起合作多年──」

    「無恥騙徒!」

    亭蘭猛然拍桌,幾個圓滾滾的名貴瓷杯翻下桌去,當場摔得粉碎。除了早預料到的元卿之外,宣慈和芙蓉都呆愣住了。

    「你……你竟敢用這種欺瞞的手段來設計我們?」她生平最恨別人騙她、蒙她,更何況是利用她。

    「不算欺瞞,我也的確想去鬼宅裡和鬼怪們會會面。」宣慈開始悠哉的享受她盛怒的艷容。

    「還敢強詞奪理!」

    亭蘭一把抓起茶壺就往宣慈腦袋砸。他身子輕輕一側,茶壺從他臉旁飛掃過去,在門板上摔得粉碎。

    「蘭兒?」雖然是閨中密友,可是發起飆的亭蘭,芙蓉也不敢碰。

    「為了掩人耳目,方便我進康親王府查證,我不得不這麼做。」

    「掩人耳目的方法多得是,你欺瞞他人便是無可否認的小人行徑!」亭蘭恨聲指責,氣瞇了眼睛。

    「我不使點小人行徑,哪有人願意冒險查一樁別人家的冤情?」他說得坦然自在。

    「你又沒問,你怎能斷定別人願不願意!」亭蘭火氣沖天的怨聲喝斥。「現在可好,元卿瞎了一雙眼,他來替你擔這說謊欺瞞的報應,你居然還敢說那是出於他自願的?」

    「我的確是自願的。事關數十條無辜人命,我無法冷眼旁觀。」

    「那為什麼要騙我?為什麼要把我蒙在鼓裡像個傻子似的耍著玩?」她當初還以為是闖鬼宅,正經八百的擔憂了老半天。

    「告訴你,你就願意去嗎?」宣慈嘲諷一笑。「剛才明明有人說康親王府的人怎麼死是他家的事,關『她』什麼事。」

    「你問過我嗎?你有親口坦白的問過我願不願意去調查冤案實情嗎?」她惱怒的瞪向宣慈。如果查明冤案有她可幫忙之處,她當然會盡力而為。可是她就是受不了別人在沒坦白問她意願之前,就先替她妄下定論,好像不必問也知道她到底願不願意。太不尊重她的意見了!

    「問你,你就會說願意嗎?」他不屑的「哈」了一聲。

    「你憑什麼說我不願意!」亭蘭火爆的拍案狂叫。

    「那就拜託你了。」元卿恭敬的朝亭蘭的方向弓身表示謝意。

    「什麼?」亭蘭一愣。

    「謝謝你願意代替我協助宣慈,調查康親王府的血案。」元卿俊秀的嘴角微微上揚。

    「我哪時說我──」

    「芙蓉!」宣慈突然開心的調高嗓門回頭大喊。「你方才有沒有聽見亭蘭罵我憑什麼說她會不願意幫忙的?」

    「有……」怎麼忽然把她這一直晾在一邊的人扯進來了?

    「這應該就表示她有『強烈』的協助意願了吧!」

    「可能……」但她覺得最「強烈」的似乎是宣慈和元卿打算拖亭蘭下水的企圖。

    「我哪有!這根本是你──」

    宣慈倏地收起笑容,流露冷冽不悅的眼神。「如果你剛才只是說著好玩,哄騙我們取樂,以後就少在我面前擺那副自命清高的架子,說什麼『欺瞞他人是小人行徑』之類的屁話!」

    「你!」被他「將」到了!亭蘭一口氣梗在喉頭,吐不出也嚥不下這口怨氣。

    「好了,宣慈,你還是自個兒處理這案子吧。」元卿一聲重歎,好像包含了萬分沉重的失望與無奈。「我雖然看不見,但還是可以坐鎮在此,替你分析──」

    「我沒有說著好玩,我的確願意幫這個忙!」亭蘭霎時叉腰大喝,活像判官宣告死囚罪狀般的憤恨洪朗,可她卻是一百二十個「不願意」被人硬逼著不得不助陣幫忙。

    「真的?」宣慈用懷疑的輕蔑眼角掃她一記。

    她真巴不得眼上纏著布條的人是他!

    「本格格說一是一,沒什麼真真假假的餘地。」

    「那真是太好了。」元卿合掌輕點含笑的嘴唇,一副「阿彌陀佛」的慈悲感恩像,亭蘭卻覺得他這模樣分外邪惡狡猾。

    「元卿幫你查案,丟了一雙眼睛;我陪你查案,是不是也得隨時做好瞎了雙眼的心理準備?」

    原來她還是認定元卿失明,宣慈要負完全的責任──都是他的錯!

    「元卿的眼睛是否真的沒救,先別說得那麼肯定。」一聽到亭蘭被逼就範,乖乖加入他的查案陣容,宣慈的神情似乎變得分外得意輕鬆。

    「別講得好像你很行的樣子。」看了就令她噁心。

    「我的確很行沒錯。」他揚手輕拍兩聲,立刻有兩名隨他而來的家僕奔上前,在門外待命。「密傳顧太醫前來。」

    門外「喳」的一聲,兩名家僕一溜煙的消失。

    「顧太醫?」被丟在一旁的芙蓉不覺驚訝。「他不是皇上御前名列第一的神醫嗎?」

    「噢,對了,差點忘了你。」宣慈忽然注意到芙蓉的冷笑眼眸,讓她背脊發涼。「你既然知道了這項秘密,也就脫不了關係。今後你就負責充當元卿的雙眼,看照他直到康復為止。」

    宣慈下令時的天生氣魄,差點讓芙蓉也跟著喊「喳」。這男人,臉皮長得是絕頂俊美,心腸卻是絕頂歹毒!

    「要是治不好元卿,我就挖下你的眼來賠!」亭蘭可不怕他的惡勢力。她一旦恨一個人,就會卯足全力恨到底,才不管他歹毒不歹毒!

    「要是治好了,你的命就是我的了。」宣慈春情蕩漾的曖昧笑道。

    「好大的狗膽!憑你也敢跟本格格談條──」

    「嗯?」宣慈傾首壞壞的瞅著她笑。「我記得剛才好像是你自己開口提出這個條件喔,亭蘭。」

    「我什麼時候……」咦?不對,她好像是有說過類似的急急一句怒吼──

    如果救得了,我連命都可以賠給你!

    「啊!」亭蘭花容失色的雙手掩口。她想起來了!可是那只是一時情急的話,應該不算數吧。她做賊心虛的偷轉眼珠瞄向宣慈。

    他已經雙手環胸,笑著擺出等候勝利來臨的得意架式。

    第四章

    「混蛋混蛋大混蛋!老混蛋生小混蛋,生得一窩都混蛋!」

    「哎喲,蘭兒。我從昨天就一直聽你在誦『混蛋經』,我耳朵都快長『混蛋繭』了,求本你別念了行不行!」芙蓉一邊收拾著元卿書房的紙張,一邊不耐煩的向坐在一旁「誦經」的亭蘭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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