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蘭京
他就真的看過思麟如此對付死對頭。
雖說對方人品極差,又欠口德,但是當著大庭廣眾出了這麼個難以啟齒的大糗……說真的,費英東有點同情他。
「思麟,你這性子要是能夠改一改就好了。」費英東無奈的蹙眉長歎。
「改什麼?改成思麒那種死人脾氣?」思麟擺出一副「得了吧你」的跩相。「一個思麒就已經有夠惡爛,要是有兩個思麒,那這個世界豈不是超級加倍有夠惡爛!」突然,思麟態度一轉,「對了,赫蘭泰不是該和你一同回京城的嗎?」
「他再完些才會到。」費英東啜了口方才端上的茶。
「是因為女人的緣故?」思麟有展露慣有的「賊賊」笑容。
「我看你班師回朝之後,跟我們這票戰友沒啥聯絡,小道消息倒是滿靈通的嘛!」費英東的語氣明顯有些不爽,頗有「你皮癢了?」的味道。
「哎!」思麟故作語重心長的表情,演得比人家台上唱的還精采,「大家同披戰袍,在沙場上出生入死,有這種共患難的經驗,可謂情比手足深。你們的事,我怎能不關心呢?」
「謝了。」關心?費英東極力不讓額角的冷汗流出來,連忙轉移話題。「你呢?不是前幾天才成親嗎?怎麼都新婚一周了,卻沒人聽你說過你那媳婦如何?」
「你是長年在外的將軍,可能比較不清楚咱們京城裡的事情。」思麟眉飛色舞的往前方指去。「這鶯燕姐妹是打江南來的,兩人並非親姐妹,而是被賣到同個窯子裡,幾經周折才逃來北方。後來是高老爺——就是那個拉胡琴的,見兩姐妹唱功不錯,就收在此賣唱營生。」
「我是說你成親的事……」
「跟你說了,你可別透露出去!」思麟神秘兮兮的附在費英東耳畔說:「她們兩個很可能是從南明宮中流落出來的王族後裔。」
費英東聞言臉都綠了。跟他問正經話,卻老拿不相干的女人當話柄,擺明了思麟根本不把他的話當一回事。
思麟看著喜怒向來形於色的費英東,就知道自己又得逞了。開開心心得,他抄起瓜子猛嗑。
勝利的滋味真是太美了!
「人家不是你的戰友嗎?」兩人身後一個陌生的清脆聲音響起。「才剛說人家與你情比手足深,現在又翻臉不認人。對方是關心你才問你的親事,如此拐彎抹角,未免給臉不要臉!」
「沒錯!」費英東拍著樂得大叫,正義公理果然有伸張的一天。
不過他這拍桌一叫,氣得前排聽曲兒的人差點摔桌摔椅過來——杯子盤子方纔已經丟過了,顯然對思麟他倆沒什麼嚇阻作用。
費英東回頭大加讚賞方才出聲的人。
「小兄弟,你說的真是好極了!世上要是多幾個像你這樣的人,咱們大清的千秋萬代就有望了。」他拍著那人瘦小的肩頭,眼角閃著感動的淚光。
「你?」思麟臉色驟變,站起身來,動作之猛烈,把一桌的茶壺、小杯全撞翻了。不只小兄弟,連費英東和週遭的客倌也嚇到了。
「怎麼?你們認識?」費英東左看右看這一高一矮的對峙局勢。
這小兄弟挺有膽識的!他與思麟對立,個頭也只不過到思麟胸膛而已,又瘦又小,面對這麼魁梧的人,竟然毫無懼色。
「你怎麼到這兒來?」思麟的聲音冷得令人發寒。
費英東傻眼了,第一次看思麟對小孩子如此不友善。
「來看看你出來做什麼呀!」小兄弟眨巴眨巴晶亮的大眼睛。
費英東不禁一愣,從來沒見過眼珠子如此明燦耀人的美少年。
「你跟蹤我?」思麟瞇麒的眼睛透露危險的訊息。
「也不能這麼說。」小兄弟頓了頓,一隻食指抵著下唇思索著,「應該說我們剛好順路,只不過你走在前,我走在後。」
漂亮!費英東這時眼睛才完全恢復判斷力,方才只顧著誇耀小兄弟的勇氣,卻沒注意到他的長相。這小子……長得未免也太漂亮了!
「你敢跟我狡辯?!」思麟明明頭上一把火,卻硬是捺著性子壓下去,故作冷靜。
怎麼可能?要是平日的思麟,一定對著小子開炮了,何以今日會突然忍耐力增強百萬倍?聽說近年來許多達官貴人有收養美少年的癖好,將其養在府中,供那些變態大爺狎玩,亦即孌童。什麼時候思麟也染上了這種癖好?
費英東人都涼了一截。
「誰……誰教你老放我一人在家,都不理我……」口氣委屈,顯然在賭氣。小兄弟嘟起嘴垂下頭,三不五時偷偷抬起眼睛瞄一下思麟。
思麟兩手握在身側顫抖,看來他是巴不得當場掐死這個混小子,可是又為了某種理由不敢動手。
這某種理由……
費英東連大氣也不敢喘一下,他對斷袖之癖只感到昏厥不足,噁心有餘。雖然這位小兄弟一舉一動、顧盼言談間,清艷靈動得令人目炫,但他仍然忍不住雞皮疙瘩爬滿臂。
「轟」然一聲,客棧內響起雷動的掌聲和吆喝聲,全衝著店中央正向客倌們行禮致謝的兩名歌女。
天曉得他們是真的在為她們倆的歌藝捧場,還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鶯燕姐妹千嬌百媚的朝思麟走來,一見小兄弟,立刻像見著了花蜜的大蝴蝶,爭先恐後的搶握他的小手,撫弄他雪白的臉蛋。
「哎呀,二貝勒,哪兒弄來的小神仙,像是玉做的公子似的。」尖聲女子十隻紅爪直接往小兄弟臉上爬。
思麟一個快手,立即將小兄弟拉往身後,高大健壯的體格形同銅牆鐵壁,把瘦小的小兄弟完全保護在身後。
「別這麼小氣呀,二貝勒。」
「什麼時候您養了這麼個水做的玉人兒呀?」
「小弟弟,來呀,讓姐姐們看看你。」
客棧裡的這一角落,霎時熱鬧非凡。思麟見苗頭不對,從懷裡掏了錠銀兩,彈指扔上桌,然後轉身扛起小兄弟。
「今日有事,我先走一步,改日再來捧場。」三步並作一步,思麟火速架著小兄弟躍上馬,抄起馬韁。壯碩的火紅鬃馬前蹄一揚,嘶聲震天,捲起一陣狂沙。
「費英東,上馬!」思麟下令一喝,便駕馬而去。
費英東根本還搞不清楚狀況,傻愣愣的追出來,趕緊跳上自己的馬,隨思麟的方向奔去。
他根本看不見思麟的背影,只好追著他狂奔而去捲起的一長條風沙——活像只風沙滾成的大白蛇!
「二貝勒,幹嘛這麼猴急呀!」
兩名歌妓連忙追出來,倚在客棧門欄高聲吆喝著。
「思麟貝勒,人家小公子身子骨那麼輕軟,您可別太粗暴,傷了他呀!」
「思麟貝勒,好好兒的美少年,您可得妥善待他,別蹧蹋人家的身和心啊!」宏亮的女聲中隱約有微微的祝福。
「只要有愛,『身高』不是距離,『體重』沒有壓力,『年齡』不是問題——」
姐妹倆相依相偎,感動的合念最後一句——
「『性別』也沒有關係!」
思麟和費英東早就飛馳而去,不見人影,當然聽不見她們深深的祝福與叮嚀。但這曖昧萬分的吆喝,全京城人可是聽得一清二楚!
Pinepro'sGate小瑞鍵入
「這……這是怎麼回事?」費英東在碩王府的偏廳內失聲叫道。「小兄弟,你……」他不自覺的伸出一隻大手,掩住他張得老大的嘴巴上,「你就是海雅格格?」
偌大的偏廳,就思麟她們三人對立著,海雅兩手絞著思麟方才強迫她摘下來的貂皮小帽,百般委屈的嘟著嘴巴。
「誰幹的好事?」思麟的口氣沒像之前在客棧中那樣的字字隱藏火藥味,反倒是一派「秋後算帳」的氣定神閒。
「我啊。」海雅不敢看他,只好盯著思麟環抱交叉於胸前的大手,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還不住的在他臂上打著拍子。
「我不是問出這爛主意的人是誰,我問的是誰把你打扮成這副鬼德行。」
好……好個可惡的思麟!「什麼爛主意、鬼德行?你膽敢罵我,還連我家的婢女也一併罵上?」清脆稚嫩的嗓音倔強尊傲的揚起,連她的小手都緊握成拳。
如果她再長個兩、三歲,或許這句話的力道與架式會更有魄力。可惜,費英東和思麟眼下的白玉兒娃才不過十五、六歲,聽她發飆,活像是小妹妹在耍賴撒嬌。
嗯,還是摘下小帽看了比較順眼。
思麟質問歸質問,心底還是喜歡看著姑娘家展露漂漂亮亮的模樣,至少別來個不男不女的德行!
「你家婢女?」思麟一邊嘴角揚起,邪氣十足,「那個跟你一起嫁過來的活骷髏?」
「什麼活骷髏!」嫁入碩王府這些天以來,她第一次發脾氣。「她是福姑!福姑!好好一個女孩,你竟敢叫她活骷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