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蘭京
「沒錯,我就是不想讓你踏進我房裡一步!我不允許我的領域裡有你的痕跡存在!我不想讓你坐我的椅子、摸我的桌子、動我的書冊、在我的地盤上廢話、在我的屋裡呼吸、污染我的耳朵、惹毛我的情緒!」
「既然問題在我,幹嘛連華陽也得跟著我受累?!」
「你白癡啊!華陽根本就是你——」
「吵什麼吵,欠扁是不是?!」林外猛然爆來的怒喝沖得人人一震。
「鳳恩貝勒!」屋裡屋外的女孩驚呼。
鳳恩怒氣奔騰地殺向小舞,氣焰之兇猛,懾得她卻步,與禧恩撞在一起。
「我……不是故、故意要和禧恩槓上,可是她、她、她……」
一隻比她臉蛋還大的手掌如巨鷹展翅般地狂勁襲來,小舞倏地縮起雙肩緊閉眼,卻差點被身後頓失肥滿依靠的態勢一屁股摔到地上去。
原來鳳恩要抓的不是她,而是她身後的禧恩。
呼,嚇死她了,到現在心臟還在狂跳。不過,似乎不太像受到驚駭的恐慌,因為她的臉好燙喔。
白天近距離對視鳳恩的感覺,跟在暗中模糊的影像完全不一樣。他怎麼看起來那麼帥?好有男子氣概,好巨大魁梧,連生氣的表情都好看得一塌糊塗。哦……她呼吸困難的老毛病似乎又犯了。
「小舞,鳳恩貝勒好迷人呀。」華陽興奮地耳語。
小舞登時挑起左眉,神情不善。
「難怪她們都很喜歡捉弄他。」
「不對,她們捉弄他是因為根本沒搞懂他的魅力何在!」
華陽皺眉怪異地回視。「你是這麼認為的嗎?」
「本來就是。」全天下只有她最懂得欣賞鳳恩的迷人之處。
「你不覺得女孩們正是因為喜歡他才捉弄著他玩嗎?」
「這太矛盾了,不可能。」
華陽傻眼張口,瞠視小舞自信滿滿的一派道貌岸然。而被鳳恩揪到一角去的禧恩,則咬牙切齒地與他低聲互罵著。
「我警告過你,別遷怒她倆。」
「你管我!我已經照你意思地把她們兩個放進詩社裡,你還想怎樣?」
「誰教你跟她們吵架!」
「是小舞——」
「尤其是小舞!」鳳恩猙獰地與她竊聲咕噥。「你明知我鐵了心要借這次進宮選妃的機會徹底甩開她的死纏爛打,你還跟她起衝突!要是她突然哇哇叫說不進宮赴宴了,你看我不扒你一層皮才怪!」
「我沒跟她起衝突,是她找我麻煩!」
「那你需不需要我告訴她,她送你的銹鞋在那天被你丟出門後又悄悄從我這裡給求了回去?」
禧恩饃得紅臉爆脹,卻不得不把火氣吞回肚裡。
「對不起,都是我不好。」
當小舞聽到禧恩這話時,眨了好幾回錯愕的眼。縱使禧恩滿臉怨毒,仍舊破天荒地向她道歉。鳳恩是怎麼辦到這點的?他……竟為了替她討回公道而讓自己的妹妹做如此大的犧牲……
「別、別這麼說,禧恩。其實,我才是不對的人,我、的、態度太惡劣了。」可惡,為什麼每次有鳳恩在的場合她就結結巴巴的?
「禧恩只是心眼比較小,不容易接納新朋友,你們倆別介意。」鳳恩無視禧恩噴怒的殺人表情,以無比燦爛的俊朗笑容請華陽和小舞入內。
「反正我們只是湊數用的,沒什麼好介意。」華陽瀟灑地聳肩,爽颯的神態令鳳恩雙眼一亮。
「是,你們的確是湊數用的,但我會尊重你們的意願。如果你們覺得自己就是不喜歡詩社的感覺,我絕不勉強你們參與。」鳳恩專注地盯著華陽道。
「那倒還好,反正我平常就很喜歡找些有趣的事來做。宮中的蓮花宴就挺有意思的,只是似乎有些太故作風雅了。」
「怎麼說?」鳳恩與她隔著小几並坐而談,興致勃發。
「其實我們後天要去宮中過的觀蓮節,是南方的習俗,大夥一起登畫舫,游於荷葉間,賞賞花、納納涼,很逍遙自在的,因為他們觀蓮的目的就是享受那份閒情。可你看咱們搞得,又是為詩作弄得焦頭爛額,又是掛了選妃指配什麼亂七八糟的名目,忙都忙死了,哪還有閒情可言?」
「所以你就閒閒在一旁和小舞納涼?」
「反正我們是湊數用的嘛。」她聳肩。
「你倒挺看得開的。」鳳恩似笑非笑,暗示性地朝其他女孩們瞥了一下。「不過你這說法可引起公憤了。」
「我若淨會說些討人高興的話,豈不成曲意奉承的奴才了。」
小舞在身旁格格們的噓聲怒焰中怔住。華陽說的話好熟。
「看你一副秀秀氣氣的模樣,沒想到還滿有膽子的。」鳳恩若有所思地神秘一笑。
「你什麼時候打算取回你的東西?」
「喂,請別在詩社裡淨顧著談情說愛好嗎?」禧恩卯了。
「誰在談情說愛了?」華陽一反先前的溫弱。「我跟小武談的是正事。」
「小舞?」禧恩莫名地皺眉轉望被丟在一旁發愣的矮冬瓜。
全場只有兩個人聽懂華陽在說什麼。鳳恩似乎很滿意,神態篤定地虛聊了一下就先行離去,臨走前沒頭沒腦地丟下一句——
「官中蓮花宴上,我會把信帶去,物歸原主。」
你把原主認錯了!小舞在心中大嚷,隨即拉華陽到一旁談判。可小舞還來不及發飆,就被華陽的回應呆住。
「小舞!好好玩喔,他居然把我當成你來看了,我剛才差點就要笑出來了。」華陽興奮地勾著小舞分享著。
「你在玩什麼?」
「就是試試鳳恩對你的感覺呀。瞧,他真的對你很在乎喔。」
「然後呢?」
「小舞?」華陽的笑容僵了下來。「你怎麼了?這麼嚴肅……」
「你為什麼要假冒是我?」
「我沒有!」太冤枉了。「我只是看你支支吾吾地一直和鳳恩講不好話,就忍不住替你說了。你想想,我講的哪一句不是你說過的話?」
就因為全部都是,才教人不爽!
「你不覺得鳳恩很欣賞你的那些看法嗎?」她急切開導。「你才跟我說過鳳恩好像只喜歡你的身體,可我不這麼認為,就特地為你印證他是真的在喜歡你這個人,你的想法,你的性格。為何你非但不高興,還跟我發脾氣?」
「因為你讓他認為你是我了!」
「可我是會跟他澄清的呀!你為什麼看事都只看一半?」她委屈至極,嗓音帶泣。
「我當然會告訴鳳恩我剛才全是在替你說話,就像你在禧恩面前替我說話一樣。你為我那樣做時我心裡好感動,為什麼我這樣為你做時你卻怨我?」什麼叫特地為她做的?所以不領情也成了她的錯了?
「我不是說過我很想加人你的故事裡,我很仰慕你嗎?我只是想為你扮一次紅娘,牽牽你和鳳恩的紅線,又可以稍稍過你豪氣利落的乾癮。難道我這樣做也冒犯到你了嗎?」
「喔,起內哄。」廳裡的格格們順著華陽的哭嗓嘲諷起來。
「我不是說你有冒犯我。」前有華陽哀泣,後有敵人喧囂,她的處境格外難堪。
「我只是不喜歡你讓鳳恩誤會和他有秘密關聯的人是你。」
「好!那我現在就去跟他講明白。」
「等一下!」小舞連忙拉住華陽悲憤的勢子。「你這樣只會把事情搞大,待會我自會去跟他說明。」
「小舞,我真的沒有意思要惹你不高興,真的沒有。」淚水終於唏哩嘩啦地決堤。
「我以為我模仿你,你會很高興才這麼做的,沒想到你會生這麼大的氣。對不起,對不起……」
「怎麼啦?」半途插進來看戲的禧恩散漫吟道。「人家特地討你歡心也得挨罵呀?」
「你不知道前因後果就少廢話!」她已經夠惱了。
「笑話,我欺負華陽時你看不順眼就可以跳出來拔刀相助,我看見你欺負華陽時就不可以站出來伸張正義?」
「我欺負她?」小舞怪叫。「華陽,你自己跟她說,我有沒有在欺負你!」
有了眾人做後盾的華陽,為難地躲在禧恩後頭啜泣,與大伙的同仇敵愾融為一體。
「華陽?!」小舞急喝。
「沒有,小舞沒有欺負我,她沒有!」華陽一面高聲宣揚,一面淒切哭號,活像被人屈打成招。「你們不要再說了。這統統是我的錯,是我不對,我願意道歉,我們就此息事寧人了,好不好?」
語畢,她就倒入身旁格格的肩窩裡痛泣,愈被安撫,愈是傷心。驀地,全場的眼睛都滿懷譴責地瞪向呆若木雞的小舞。
奇怪,她又沒做什麼,為何華陽的道歉,卻使她覺得自己有錯?
「小舞,你不覺得你這繫鈴人好歹也該說些什麼嗎?」旁人冷道。
可以啊,也許……她無意中真的欺負到華陽了。
「是我問話方式不對。」小舞一臉茫然地嚥著口水。「華陽,對不起,其實我不是在責備你,我可能……太緊張了。」「你真的沒有在生我的氣?」
看華陽雙眼紅腫,花妝凌亂的淚顏,還真教人內疚。「沒有,只是對你模仿我的事,有點……訝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