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頁 文 / 蘭京
他何必為她吃這種苦頭?幹嘛一而再、再而三地想取悅她,滿足她的要求?
「你沒有下結界?!」曼陀羅登時刷自臉色,僵立屋前。
「回你的廂房去。這兒不是你家,別忘了作客的規矩。」他淡漠地卸下披風,擱至桌面。
「是啊,成天頤指氣使地四處亂晃,好像你才是這府裡的格格。」右護法懶懶地撥去肩上雪花。
「你閃開!」
曼陀羅用力推開右護法,直衝至朱雀身前。!「你為什麼要撤掉結界?你不在乎穆蘭會出什麼事嗎?你不是一直都牢牢地圈著她嗎?」
「皇帝都不急了,你這太監吆喝個什麼勁兒啊。」右護法癱坐在炕上陶醉地挖著耳朵。
「可是穆蘭會有危險啊!」曼陀羅抓著他急嚷。「你趕快施點什麼法術,否則一切都完了!」
「我不是萬靈丹,什麼狀況都救得了;我也不是奴才,可以隨人使喚。倒是你,」朱雀森寒地冷視著。「你怎麼知道穆蘭有危險?!」
「我……我感覺到了啊。我這幾年來跟你多少也學了點本事,當然感覺會比較敏銳。」她不自在地鬆開朱雀的手臂,開始逃避他的雙眼。
他不說話,也不揭穿什麼,就靜靜地犀利瞪視,瞪得曼陀羅冷汗如雨,直想奪門而出。
詭異地,曼陀羅覺得四周的空氣似乎漸慚變得稀薄,難以呼吸。她開始用力喘著,心跳也逐慚急遽,週身湧上了難受的燥熱。怪了,她……怎麼會感覺這麼不舒服?
瞥至炕上坐沒坐相的右護法,沒事兒地好端端在那兒悠哉剪著下咒用的小紙人,而朱雀……她不敢看。
「我……我想先回房去……我……」好喘,可是喘了半天,她好像什麼氣也沒吸進去,整張臉漲得通紅,雙眼佈滿血絲。
為什麼她會吸不到氣?她犯什麼病了?
「朱雀,手下留情喔。要她不小心就這樣斃掉,您啥子都問不到呀。右護法的吟唱震住曼陀羅。
她猛抬起驚恐大眼,朱雀毫無表情,沒有一絲悲憫。
陰沉而寒煞,像冥府來的奪命使看,靜候她的死亡。
他從沒這樣待她過!為什麼?為什麼……曼陀羅口裡開始發出乾啞的燥喘聲,顫然癱撐在桌邊,瞠著雙瞳,鼻孔與小口也撐得老大,急切地尋求氣息。
有如離了水的金魚。
「你對穆蘭作了什麼?」他低喃。
她不是故意要設計穆蘭,只是以為朱雀會因為感覺到穆蘭身處險境,而像上次那樣前去抓穆蘭。她只是為了撮合兩人而製造一些小危險而已,根本沒有惡意!
曼陀羅窒息地抓著桌面,折斷秀麗的箔甲,涕淚糊亂了妝,竭力發出無聲的求援與掙扎。
「朱雀!」右護法喝道。懲戒也該有個限度,他是怎麼了,真想出人命嗎?
額勒春府裡戲班……沒有人在戲台上,可見觀戲之事儘是幌子。那人在何處?
「朱雀!」
他聽不見右護法凌厲的喝阻,看不見曼陀羅幾近斃命的腫脹面容,他的神思超乎肉體,襲往遙遠的彼方,瘋狂搜索穆蘭的蹤影。
額勒春的臥房,無人。會客的廳堂,無人,雪花紛飛的庭園,無人。女眷的住處,府裡其它院的每個角落,沒有,都沒有穆蘭的氣息,她人不在那裡。
「朱雀,曼陀羅沒氣了!你還不先住手再說?!」
人在哪裡?
他的靈體衝上高室,頓時整座額勒春府邸盡在眼底。
他不斷往上翱翔,視野由府邸迅速擴張至府外大街、曲折胡同、市井廟口、酒肆茶樓,乃至整座八旗內城,全在他的視野裡。
莫非人到外城去了?
突然一把勁道抓過他的衣檬,同時抓回他的神智。
「我不管你到底在想什麼、發啥於呆,但是曼陀羅要是死在這兒,你要如何處理這爛攤子?」右護法切齒低咒。
他茫然蹙眉,不歷地瞥向地上昏厥過去的曼陀羅。
「我沒要她死。」
「你斷了她的氣息,她能不死嗎?!」
「我沒這麼做。」
「你已經這麼做了!」老天,他難道連自己無意間幹了什麼都不曉得?「快把她先救起來,之後再來解決其它事!」
他煩躁歸煩躁,還是伸出了掌心,任奇異的風勁在他手中漩集,猛然間,迅速擴大地席捲整座跨院,打亂整片典雅的佈置,門窗聲爆響,狂亂地隨風翻打著。
曼陀羅猛地一聲,血脈全通了氣,開始粗重地急喘,急到岔氣,又咳又嘔。
右護法鬆了口氣,卻依然隱隱戰慄,一身濕冷。情況不妙,朱雀似乎不知道自己的能力有些失控。這會可不好玩了。
「丫頭,快招出穆姑娘的下落吧。再皮下去形同自找死路。」
她狼狽地俯在地上,心中有著前所未有的怨毒。她從沒這樣出過醜,從沒這樣淒慘,甚至淪人讓右護法那賤人挺身相救的下場。
「額勒春把人帶到哪去了。」
他巍然佇立曼陀羅頭前。
「穆蘭的……大姊夫家……」
「敬謹親王府?」右護法啼笑皆非地怪叫。
朱雀瞇起殺氣四射的雙眸,怪不得,他會完全追測不到穆蘭的蹤影。那座府哪裡儘是層層法陣,嚴密地阻絕一切不受歡迎的外來干擾。
「穆蘭的大姊前些天……生了第四個女兒,她姊夫叫戲班表演慶賀……」曼陀羅倔強地自個兒由地上奮力爬起,上氣不接下氣。「穆蘭和巴英去送禮,額勒春也跟著去。」
「是你通知他的?」他冷問。
曼陀羅垂著腦袋,擦拭著糊亂的妝容,沉默以對。
「滾出去。」
她一時不確定這句輕喃是否是她緊張過度的錯覺,直L一J到望見朱雀看也不看她一眼的剛冷側顏,才大起警戒。
不會吧!朱雀養她十六年,雖說不上親密,卻也無微不至地照料、教養她這麼多個日子,他對她多少也有點感情的。
「要我動手,還是喜我再說一次?」
「我這麼做全是為了撮合你跟穆蘭啊!」若因此被攆離他身邊,未免不公平。「我以為她在你的結界守護中一定安全,我也以為你會像上次那樣醋勁大發地把她抓回來,我——」
「不是每件事都像你以為的那樣進行。」他轉身面對她時、她被他陰冷的面容嚇得連忙卻步。「出去,滾出這座王府。
「不!我不要回到你那些低賤的手下裡,我要跟你一起待在這裡!」
「丫頭,咱們這些手下雖然低賤,可每個都奉你為大小姐般地伺侯喲。」右護法環胸吟道。
「你滾一邊去!我——」她話還沒說完,便被突來的掌風給整個人掃飛到屋外雪地上。瞪見眼前被摔上的門扉。
她才明白發生什麼事。
朱雀真的把她丟出來了!
「不要!讓我進去。她瘋了似地起身捶門。」你不可以這樣對我,我這麼做全是為了你啊!朱雀,放我進去!「她放聲哭著、喊著、捶打著、申冤著,卻傳不進朱雀耳裡。他只想著一件事——若逼急了額勒春這條狗,他會做出比跳牆更狠的事。
朱雀的顧慮,此刻完全印證在額勒春陰沉的眼瞳中。
無論是在之前熱鬧諠嘩的敬謹親王府廳堂裡,或在現在的府裡觀戲樓中,額勒春都比往常沉默。他的身份,在這座親玉府裡算不上什麼;他的才華,在這精英輩出的豪門裡更算不上什麼。
看著穆蘭與她俊美姊夫相處融洽的景象,他極感壓力。同為男人,他知道大姊夫雍容正派的氣度之下,對穆蘭存有何樣的悸動。
雖然他很有俗守禮教的定力,仍抹殺不了那份確已產生的感情。
「春五哥,你不喜歡這場合嗎?」穆蘭擔憂地低問。
戲台上鑼鼓暄天,觀戲樓上的人又是笑談著美麗的女嬰,又是戲子熱鬧的叱喝,襯得他的寂然益發反常。
「春五哥?」
「我們是不是早點離開比較好?」他溫文地勉強一笑。
「我擔心,傍晚這雪會下得越來越大,到時就不方便趕車回府了。」
「姊夫會打點好……」
「我不想受他太多招待。
「啊。」
也對,春五哥個性向來拘謹,留他下來,未免強人所難。「那……你等我一下,我去叫巴英……」
「巴英今兒個不回去。」
他斯文淡道。「他剛剛才跟我說,要在這兒玩通宵。可你是女孩兒,就算是親戚家,隨便留宿不太妥當。」
這她倒從沒想過。看看天色,雪勢確實有些濃,便依了額勒春的意思,提早回府。
上馬車前,額勒春向隨行太監使了個眼色,太監立即頷首坐到馬車伕身旁。
穆蘭把自家馬車留給巴英用,搭了額勒春的馬車,由他親自送回誠郡王府。可在路上,她一直不敢與他交談,因為今天的他……看來心事重重,還是別太煩擾他的好。
途中,車身一震,停下行進,前方太監來報,車輪陷迸泥雪裡,請格格、少爺至附近客棧小坐一會兒,整頓好了馬車自會立即通報他倆,趕回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