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蘭京
她在年輕夫婦的熱切逼近下連連後退,極度防備。上回被那名跑堂倌拖入後巷的恐怖經驗使她分外提高警覺。
「冰雅?」秀美的年輕婦人擔憂地瞅著她。「還在為你師父的事跟大伙嘔氣嗎?」
她瞇起雙眸,蹙緊眉頭。「我聽不懂你們在說什麼。」
夫婦倆面面相覷,最後還是婦人婉轉開口。
「我明白你的心情,大伙也都已經在反省了,你就跟我們回去吧。」
「回去哪裡?」
「冰雅?」夫婦愕然望向她的疏冷。
「你們又是什麼人?」
那名男子忍不住受挫地怒喝:「你怎麼可以說這種話?就算我們倆再怎麼對不起你、沒考慮到你的意見、沒站在你這邊說話,我們也全是為了你著想啊!」
婦人壓抑地咬緊顫抖的下唇。「為了你和你師父的事,我們倆已經自責夠久了。我們知道不該硬是說服你嫁給他,也瞭解到你是真的不喜歡他,你還要怎樣才肯結束這場離家出走的遊戲?」
冰雅呆愣。她不喜歡百禎?她不想嫁給百禎?模糊的事情漸漸浮出輪廓。
「跟我們回去吧,冰雅。」如火紅著眼眶懇求。「我們得知你曾在這期間回過茶樓一次,就天天在這外頭等你出沒。這份誠意,難道還不能化解你受的委屈嗎?」
「不是……」這份懇切融化了她的防備。「對不起,我是真的不知過你們在說什麼,因為我在負傷中忘記了——」「好,你不想聽我們說,我們閉嘴就是!」男子絕望地憤然拉過傷心的妻子入懷。「你自己去跟他說,冰雅。把事情搞成這副局面的元兇就在那裡,你有什麼不滿就去向他發洩。」
冰雅順著男子的手指著向敞開車門的馬車裡,這才發現陰影中還有個人。她心頭悚然一緊。靜謐的氣息由馬車內緩緩流洩,與車外的喧擾紅塵隔為兩個世界。她的靈魂喚醒了對這份悠悠邈邈的依戀,彷彿很久以前,她就已十分傾醉於這感覺。
但,為何心中同時有股被背叛的疏離感?
陰影內的人微微前傾,馬車外的燦燦冬陽映照出極為俊美的下額與雙唇。縱使仍看不清藏在黑暗中的大半面容,也足以令冰雅悴然心動。
誰?這是誰?
「月兒。」
醉人至極、優美至極的一句輕喚,重重打擊冰雅的心。這動聽的溫柔音韻非但述醉不了她的靈魂,反而引發了無比複雜的強烈抗拒。
「冰雅?」候在一旁的年輕夫婦驚叫。「你要去哪裡?冰雅!」
她頭也不敢回地拚命沖,火速逃離那句駭人的呢喃。
月兒。
她不明白這意思、不認識這名字,但她本能性地產生驚恐,小手慌亂地摸索著頸際,彷彿在搜尋什麼。怎會不見了?那個比生命還重要的東西怎麼不見了?她好像忘了什麼非常非常要緊的事,她死也不該忘的事,但又希望自己別太快想起,結束了這場夢境。
那是什麼?
「冰雅!」夫婦倆沿路追趕,擔憂地邊叫邊嚷。「怎麼了,冰雅?快回來啊!」
她面無血色地駭然橫衝直撞,打翻了小販的骨董攤、踢倒了人家的整籠包子、踩爛了果販擱在地上的新鮮蔬果、絆倒了擔著兩籃雞蛋的挑夫。沿街揚起的驚叫怒罵,都阻止不了她的腳步。
百禎在哪裡?百禎,她好怕,百禎呢?
熟悉的馬車映入眼簾,冰雅衝入車內,門也來不及帶上地驚惶大嚷:「回端王府!
快點回府!「
當百禎從她口中得知此事時,反應冷淡得令她詫異。
「喔,你已經見著他們了。」他打了個大呵欠。
「百禎?」她呆望剛返回府邰害她枯守一夜的閒邊身影。「你知道他們是誰?」
「知道埃」他癱在炕上抬起一隻長腿。「脫鞋。」
她悍然拍開他的無禮大腳,冰冷質問:「我先問你,我們的婚約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哪回事?」
「我是為了逃避我們的婚事,才意外摔傷了腦袋嗎?」
「大概吧。」
「你若真要娶我,那婚事辦到哪去了?」
「這恐怕不光是我一個人的問題。」他訕笑。「你願意嫁給自己的師父嗎?」
「我——」冰雅愕然。不願意!她差點直覺地衝出這一句。她的內心不願意接納百禎?她不是早已愛上他了嗎?
「看,這事是你有問題,不是我有問題。」他舒懶地橫躺下來,將雙臂枕在腦後,曬著窗外斜灑的燦燦朝陽。拼了一夜的酒,此刻只想好好摟著美人休息。「過來吧,冰雅。」
久久不見回應,他微微睜眼,但見她戒備十足地遠遠杵在花廟桌邊。
「要我過去,還是你過來?」他百無聊賴地剝起胸前衣扣。
「叫東跨院裡頭的女人去伺候你吧。」
「幹嘛,又鬧脾氣了?」
「別跟我打馬虎眼,也別想再用性來搪塞問題。告訴我實情!」
「好哇,想聽哪方面的?」
終於有機會一舉澄清,叫他把她的身份確實講明!拔以諛閾睦鑭降姿閌裁矗俊?
話一出口,她立刻呆祝她在問什麼?
他閉目沉思,似在認真思索。「這是一個很難回答的問題。」
「為什麼?」
「因為我沒有心。」
冰雅的口氣柔和下來。「那你可曾喜歡過我?」
「我很喜歡跟你做愛。」
「這以外呢?」
「沒想過。」
這話徹底涼透她的心。在他的慾望之外,她根本不存在。「為什麼是我?你身旁不乏美女,為何要挑我下手?」
「征服你,別有樂趣。」
「因為我不願意與你成親?」
他輕笑。「囊侍獾饒慊指醇且濱笤偎怠:昧嗣唬俊?」什麼?「
「和你在一起,我很難保持冷靜。」他掀起衣襟,袒露腰垮再難掩飾的粗壯勃起。
「除了嘮叨這些外,我來教你用那張性感小嘴做些有意義的事吧。」
「我不會再讓你碰我。」她絕望低語。
他受不了地懊惱呻吟。
「除非我想起一切,我不想再跟你在一起。」
「就只因為我讓你等了一夜?」
「你不只讓我等了一夜!你對我在街上遭到的怪事完全漠不關心,你才不管我的恐懼、我的孤單,你永遠都只想到自己!」她在怒吼中不小心震出淚珠。
「冰雅?」他好笑地起身。
「如果是你等待我一夜,你會有什麼感覺?如果是你喪失記憶,你會甘心任人耍著玩嗎?你沒有心、沒有感情,可我有。你這樣隨隨便便地傷人,自己毫不覺得痛,有沒有想過我會痛?你只會一再笑著戳我的傷口,拿我的痛楚當好戲看。」
「冰雅。」
「為了你,我連失去的記憶都不要了。因為每次我問,你都不回答。我知道你不想讓我知道,我就順著你的意思不去知道,讓自己當個沒有過去也沒有未來的遊魂,自己去承受那種腳不著地的恐懼。我想辦法去瞭解你、協助你,而你卻只拿我當個閨房玩物看待。」
「我是真心待你的。」他疼惜地笑著扣住她的雙肩。
「你只是真心喜歡拿我來洩慾。」瞪大的雙眸不斷顫出淚水,她卻強迫自己壓抑情緒,不准再發出之前瘋婆似的鬼吼鬼叫。
「你不是早就知這我是個多麼差勁的男人嗎?」他溫柔撫慰。
「而且你也毫不吝於利用我的這份瞭解。」她等了一夜,等到心冷。「你或許覺得這樣愚弄我很有趣,但我拒絕繼續任人愚弄下去。」
「我不是存心愚弄你。」
「那是因為你還沒看透自己的本性。」可悲的男人,她冷笑。「就照你之前曾脫口而出的那項命令去做吧,我馬上搬到東跨院去,不再待在你這院落裡。至於你想利用我去對付仇敵的事,你決定好了行事方向,再通知我去執行。」
他逼視強撐堅決的柔弱涼顏,沉寂良久。「我想你在路上碰到的那對年輕夫婦,應該是你的五哥和五嫂。」
「我根本不在乎他們是誰。」她回瞪著,不曾移開這目光的對決。
「那你在乎的是什麼?告訴我。」
絕不。她不會被這廉價的溫柔打動,不會被這虛偽的深情凝眸左右。
百禎也不逼她,他只是等,不斷以指背撫慰著她的臉蛋。一室靜謐,只聞他充滿男人味的低沉喘息。
「你連最疼你、護你的哥哥和嫂嫂都不記得了,可你記得我,而且丟下他們回到我身邊來了。」他毫不掩飾溫柔凝視下的滿意與自負。
「我只是回來問清事實,問完照走!」
「不,你不是。」慵懶的笑容悠悠蕩漾。「你回來是因為你想躲入我懷裡。」
「我說過我不想——」
「這裡是你唯一覺得安全、唯一可以依靠、可以擺脫恐懼的地方,所以你回來,所以你徹夜等待、所以你現在會這麼生氣,嗯?」
「幹什麼?我不要你再碰我!」她奮力扭打著他席捲而來的雙臂,將她捆死在硬緊有力的胸膛裡。
「冰雅。」他緊抱著柔軟的細小掙扎,貼在她耳畔吸取著淡雅的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