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蘭京
一隻柔軟小手憤然拍往他無賴的俊臉,他幾乎是在同一瞬間起身狠鉗她左臂,將她整個人騰空揪起,切齒低語。
「你最好趕快編出個理由。」
「你滿口胡說八道,本來就該受到懲罰!」
「該罰的不應是說實話的人,而是逾越本分的偷腥小貓。」
「我不是特地搬來任你羞辱的!」
「每天跟不同的男人混在一起,你還有什麼斤兩能讓人去羞辱?」
「我講幾百次了,是你的家人成天我上我!你若對此不滿,為什麼不去罵你家人,反來怪我?我才是該興師問罪的人!你只說和你扮演陷入情網、非我不娶非你不嫁的情侶即可,但你並沒有說事情會惹出那麼多枝節。又是要我搬過來住,又是要我看看這府裡其他更好的成親對像……我只是來這裡幫你的忙、負責悔婚而己,根本沒興趣找如意郎君,也完全不想嫁出去!」
「那你為什麼要跟其他男人打情罵俏?」
「聊天也算打情罵俏嗎?而且是他們主動邀我去小坐一會兒,不是我自個兒跑去的。」
「你可以拒絕。」
「我為什麼要順應你無聊、小心眼的扭曲性格,跟著一起打壞所有人的情面?人家誠心待我,又有禮貌,我為什麼要拒絕?你可以罵我八面玲瓏、罵我老是喜歡湊熱鬧,但你無權因此把我說成了騷浪婆娘!」
「你是來這裡扮演我為你安排的角色,就必須照我的吩咐行事。我不准你跟別的男人打交道,你就只有乖乖聽命的份。」
「這並不在我們請好的合作條件之內。」
「既然在這齣戲中我是你的情人,我就有權作主。」
「才怪!當初合作條件是怎麼定的,就怎麼做,你無權隨便增添或修改!」她愈吼愈慌亂。
「遊戲由我開啟,規則當然由我定。」
「這不公平,你豈不是從一開始就在設圈套騙人?!」
「願者上鉤。你在跟我打交道時,早該知道這不是一筆簡單的交易。」
書艷心頭一縮。是的,她一開始就感覺出這筆交易很危險,但面對喀爾瑪,她就是忍不住想賭一賭她的運氣。很遺憾,他完全不是她想像中翩翩多情的貴公子,他翻起臉來,狠如蠍子。
「好,你想在已經談好的條件上耍花招,就別怪我不客氣了。你看不慣我跟你家人很處得來是嗎?你不高興我和他們感情融洽、相談甚歡是嗎?那你可以不要看啊,你可以躲到棉被裡偷偷哭泣啊,詛咒我、嫉妒我啊。我天生受人歡迎,交遊廣闊,長袖善舞,你管得著嗎?」
他抽緊的鐵拳幾乎揉碎她的臂膀。
「你可以儘管彆扭,儘管孤僻,儘管當你陰陽怪氣、陰沉黯淡的神經病,但我沒必要跟你一起發神經。我愛跟什麼人走得近,愛怎麼安排我的日子,我自有主張,不必你雞婆。」
「你必須聽我命令。」他的低喃幾乎了無聲息。
「我向來不聽任何人命令,我會自行判斷狀況,決定該採行的方法,不受人左右,這就是我的本性。你在合作之初早就明白我這性子,也是你自己選擇要跟我這樣的人作。怎麼,現在反倒要扭轉我的脾氣,變成你想要的型了?」
「我比較感興趣的,是你到底有多少張面具。為什麼在我家其他男人面前你是那麼溫馴嬌貴,在我面前卻老是暴躁蠻悍?」他溫柔得令人喪膽。
「那不是我有問題,而是你有問題!」
「少跟我耍嘴皮子,我不是特地回來聽你鬼扯。」
「那好,我也懶得跟你這豬頭白費口舌。你以後別跟我說話,別來惹我,我受夠了!」
「是嗎?」喀爾瑪抓起她的發,猛然壓上沉重的吻,凶狠地蹂躪她嬌弱的紅唇。她受驚得無法反應,只感到疼痛,細微的抗拒與呻吟卻全被他深深吮入厚實的胸膛裡。糾結的鐵臂將嬌小的身子完全捲入暴風核心,緊抓著書艷後發的巨掌開始揉往她纖細的後頸,探索悸動的脈絡。可是他粗厚舌尖傳來的力道,令她飽受致命威脅。
漸漸地,他放緩攻勢,以驚人的溫柔輕輕嘗著她的唇舌,以濃郁的陽剛氣息平撫她怯怯的戰僳。他嚇到這可憐的小東西了,但他毫不憐惜,反而冷笑。「你受夠了嗎?確定夠嗎?要不要再來一次?」
他再度重重吞噬她的氣息,放浪地盡情深吮、熱烈翻攪,令她腦門嗡嗡犬響,瀕臨暈厥。這完全不同於上回他吻她的感覺。沒有逗弄的閒適、遊戲般的撩撥,而是純然肉慾的、宮能的、侵略的、悍霸宣示的。
他放肆地捆揉著柔軟的小身子,巨掌蠻橫地按在書艷臀上,將她倏地壓往自己粗壯的勃起,剎那間,他差點在她唇中吟吼出聲。
他不斷在腦中急急提醒自己;她該死,她活該彼懲罰。但一接觸到她,憤怒的意念便逐漸模糊,由狂野的欲焰取代。
書艷驚駭的抽息震回他些許神智,他才發覺自己竟在瘋狂扒扯她的襟扣。他停不下手,也不知自己在做什麼。這座水榭亭閣固然幽靜隱蔽,終究是隨時有人出沒之處。侍從們就在林蔭後應侍,以及候在遠處的友人……
雪白的胸脯暴露在肚兜勉強的遮掩之下時,他完全失去理智,忘我地深深埋首、重重吮烙上屬於他的印記。這是他的。這份馨香、這份柔軟、這份天真,都是他的。
你好棒啊,為家人做了那麼多,犧牲那麼大,卻毫無怨言,一聲也不吭。
兩年前書艷傻愣愣的崇拜告白有如琉璃風鈴,一經思緒拂掠,便會揚起清靈樂音,在他腦海反覆蕩漾,甜美動聽。
他當時只是怔怔低頭瞥視小小的玉人兒——這個被長輩指名要許配給他的奶娃娃。
你先是爽快答應我阿瑪的請求,想盡辦法、使盡手段,讓我和妹妹在秀女初選時被撂牌子,然後又不得不接受我阿瑪強人所難的嫁女報恩之舉,娶我為妻。對你來說,很委屈哪。
無所謂委屈不委屈,長輩的請托,本來就沒有推辭的餘地。更何況,雙方家族又是世交,他沒得賴。
是嗎?我倒覺得若你真心想賴,你一定有辦法賴得掉,只是你不願忤逆你瑪法的心願,所以擱下了自已的意見。
其實你沒義務為我家的請求如此大賣局章,你卻因著咱們兩家長輩的情分,無怨無悔地四處奔波張羅。如果能成為你這種男子漢的家人,一定很幸福。
他只是笑。說正格兒的,被個小丫頭正經八百地讚揚實在很荒謬,但他卻無法理解地忍不住漾開笑意。
你有喜歡的人嗎?萬一你有,而且你打算娶她,我會不會成為你們的阻礙?
他在那一瞬間掉入巨大的迷思中。喜歡?他從沒考慮過這項問題,也從沒被人這麼問過。
似乎沒人覺得他會需要這種東西,久而久之,他也不自覺地跟著如此認為。
那你可以喜歡我嗎?我已經喜歡你了喲,因為你跟我一樣都很顧家、都很有責任感、都很為家人犧牲小我,我們可以成為一對臭味相投的快樂夫妻。
他差點狂笑出聲。這是哪裡來的天才丫頭?
我偷偷告訴你一件秘密,其實我常常會在心裡忍不住埋怨我家人:我為你們做這麼多,你們為什麼都不稱讚我?就算是給我個肯定的眼神也好。可是都沒人注意到我的辛苦、我的付出,好像我的努力對他們來說,根本沒什麼。我好難過,也好失望,我要怎樣才能像你一樣無怨無尤地擔當大任,毫不計較地為家人付出?
他無怨無尤嗎?他毫不計較嗎?甜美的小小聲音竟敲進了他不曾理會過的盲點。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曾經因此難過,或因此失望,只知道自己老到無法像這小女孩,可以輕鬆面對保藏的感受。
啊,那我明白了,你一定是努力在內心把這些埋怨壓下來,省得你會開始厭惡自己的家人。因為我每次偷偷埋怨他們,事後就會覺得自已真不該這麼小心眼,對吧?
他又是無奈地笑。他不知道,但不會是她說的這種浪漫理由。
當然是。不然你有什麼其他更好的理由?
沒有,不過他很清楚,自己不是她心中幻想的那種英雄。
但是不要停,再多說一些,他喜歡聽她以純稚心靈編織出的美麗問題,他渴望聽這些會輕輕敲入心扉的小小聲音。
她的猝然悔婚卻給了他意外的一擊。此事本無妨,反正這門親事對他來說也算不了什麼。他所不能理解的,是自己遭她悔婚後的長期茫然與空洞。
為何會這麼感覺?
「喀爾瑪。」
若不是祖父符算將母親的名字由族譜中完全踢出去的事震撼到他,他恐怕在外任官的那兩年都會陷在這無法解釋的茫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