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頁 文 / 蘭京
「你實在不該在遠行前一天對著瓔珞大吼大叫。」費英東歎息地朝著塔密爾的方向發呆。
「對啊,瓔珞隔天送行時眼睛都哭腫了,好可憐。」思麟向來憐香惜玉,就算瓔珞不是他的女人,他也會心疼。
「你們沒事都躲在我帳外偷聽嗎?」赫蘭泰瞇起殺人似的眼光。
「什麼偷聽?你那天罵得那麼凶悍,帳外五里都感覺得到你咆哮的威力。」費英東一想到瓔珞就疼惜萬分。「你何必對她那麼凶呢?我知道你對愈親近的人愈控制不了脾氣,可是她是嬌弱的女孩,不能任你這樣罵的。」
「誰教她一直跟我扯一堆莫名其妙的話!」枉費他七早八早地提前回營,想和她徹夜纏綿,溫存耳語的美夢全毀在他的怒火下。
「我想她是不是太脆弱了?」思麟擔憂地沉下臉。「我們這些出入沙場的人,與家人相處本來就是聚少離多,但瓔珞似乎不太能承受分離的痛苦。」
「她必須要適應,而不是編一大堆鬼話企圖挽留我。」與她分離,赫蘭泰又何嘗不痛苦,他不也是照樣得捱過來。
「要不是瓔珞編的故事太離譜,我想我很可能會受她影響,替她勸你留下。」費英東想來也很無奈。
「你們覺得她是在編故事嗎?」思麟冷靜地望向他們。「或許我們三個都覺得她在扯謊,但她卻非常堅信她的絕對是事實。」
「自我欺騙!」赫蘭泰本想不屑地一哼,但那一哼卻更像是疼惜的歎息。「她只能騙自己,騙不了別人。」
「我看那不叫『騙』,而是她認為自己的幻想是真實的,是確實發生過的。」思麟說道。
「該不會……」費英東的臉色十分難看。「她腦子有問題?」
赫蘭泰蹙眉不語,沉默地望著在夕照下盤旋飛舞的雲雀。
「所以我說她太脆弱,受不了分離的打擊。」思麟一臉歉疚。「抱歉,赫蘭泰,早知如此,當初就該替你選個個性剛強點的女孩。」
「我只要瓔珞。」赫蘭泰的語氣再堅定不過。
「可是萬一她的腦子不太……」
「我只要這一個女人。不管她是瘋了還是病了,她就是我的。」赫蘭泰的話讓另外兩人愣得說不出話。
就某個角度來看,赫蘭泰十分冷酷無情,事實上他用情之深,更甚那些滿嘴甜言蜜語的溫柔男人。如果當初自己所愛的絕色美女,今日赫然發現原來是個頭腦不正常的瘋婆子,還有幾個人能像赫蘭泰這樣愛她如昔?費英東和思麟無法回答,如果真面臨這種狀況,他們誰也不敢保證自己的感情絕不會動搖,依然投注所有的心力去疼惜一個瘋子。
「有個摯愛的人真好。」思麟伸個大懶腰,語氣中滿是羨慕。「我想這次駐防行動完畢後,也該回北京老家,準備討個媳婦了。」單身的日子雖然逍遙,但也寂寞。
「對呀,思麟,你大阿哥不久前不也討了房媳婦了,現在該輪到你啦!」費英東實在好奇他那個花心大蘿蔔會討什麼樣的媳婦。「你該不會討個和你雙生大阿哥類似的妻子吧?」聽說雙胞胎連興趣和品味都很像。
「拜託!」思麟不屑地哼了一聲。「我大阿哥娶的女人不用看也猜得出會是什麼德行。破鍋總有爛蓋配,他的『燜蓋妻子』哪能和我的品味相比?」
「喂,你這句話裡有話只污辱你大阿哥,也污辱了你尚未謀面的大嫂啊!」費英東連忙伸張正義:「講話最好留點口德,小心以後會遭報應……」
「情況不對!」
赫蘭泰話一出口,另外兩人立刻收起輕鬆態度,嚴陣以待。
「怎麼了,有狀況嗎?」費英東和思麟再怎麼張望,也沒看到敵軍的動靜。
赫蘭泰也沒看到任何敵軍蹤影,但他心頭有極為不祥的預感。沉重的壓迫感逼上梁山得他心跳大亂,彷彿有什麼惡兆正一步步逼近。
「這些雲雀是不是瘋了,怎麼越來越多,愈叫愈淒厲?」思麟看著夕照下狂亂飛舞的雲雀,詭異地的氣氛格外駭人。
「赫蘭泰,這些雲雀怎麼淨衝著咱們繞?」費英東突然聯想到某個類似的景象。「雲雀……該不是瓔珞的關係吧?」
「瓔珞?」他們雖然聽費英東轉述過,他護衛瓔珞來塔密爾的途中看到雲雀奇景,可是誰也沒認真放在心上。此時此刻一大片黑亂的飛影卻教人心驚膽戰,逐漸淒厲的鳴叫更添不安氣氛。
「是不是瓔珞……」
「將軍,有軍情急報!」碉樓下洪亮而慌亂的呼喝穿透雲雀的嘈雜聲傳上來。
「發生什麼事?」赫蘭泰下來聽取軍情的同時,費英東與思麟迅速調度軍力,整裝備武,隨時等候將軍下令。
「將軍,準噶爾族發動突擊,洗劫塔密爾河畔遊牧區!」軍情信差喘著氣急急稟報。
他們竟然攻擊他的遊牧地!
為了防止準噶爾族的入侵,赫蘭泰現率大軍防禦本博圖山,為預防萬一,還與順承郡王協議,由宣德大人駐守杭愛山,以防敵軍取道山南入侵,誰也沒料想到,準噶爾族會趁赫蘭泰率軍遠戍的時候,洗劫他毫無防備的遊牧地。
「將軍,準噶爾的人馬不僅突擊塔密爾遊牧地,搶走了所有的牲畜,連格格們也未能倖免,被他們一併劫走了。」
「來人!」赫蘭泰狂暴的怒喝聲震撼著整片守備區。「召集本部人馬,立刻跟我追回塔密爾。」
「遵命!」一整隊氣勢凌厲的清兵應聲而至。
「費英東、思麟!」赫蘭泰氣紅的雙眼充滿血絲,整個人像頭燃燒的猛獸。「派人通知宣德大人備戰,其餘人馬嚴守鄂爾坤河北岸,我要殺他個片甲不留。」
他的怒吼直衝雲霄,所有士兵的驚人應喝轟然響起。
夕照艷紅如血,燒遍整片天。
第九章
準噶爾族的大批突擊隊伍日夜兼程,廿多天以來馬不停蹄,以防赫蘭泰得知消息後率軍回防,後果不堪設想。
「將軍夫人,用膳吧。」準噶爾軍隊中一名貴族副將領札德命士兵們送午膳,擱在草地上。
「統統拿走,我不吃你們的東西!」雪格格高傲地斥退士兵們,端坐在地上。
札德一笑。「沒想到夫人竟和赫蘭泰將軍一樣強悍不屈,但這豈不是連帶害慘了將軍的小妾們?」他特別專注於另外擄來的兩姐妹中格外嬌小清艷的那一個。
「我們不接受你們的任何施捨,拿下去!」玲兒房間把姐姐藏在身後,不讓札德窺見。
當初他們劫走人質後,逕自認定雪格格就是傳言中赫蘭泰將軍最重要的女人,另外兩個衣著沒她華麗,氣勢沒她高傲的女子,應該就是他的小妾。
「你們再這樣挨餓下去,小心死在半途,會被棄屍山野喔!」札德半開玩笑半脅迫地笑著離開這群女人,留下食物擱在原地。
「雪格格……」瓔珞自玲兒身後探出頭。
「噓!」雪格格狠狠回瞪她,等到札德走遠了才低聲開罵:「你非要掀了大家的底嗎?說好不准叫我雪格格的,你竟還刻意搗蛋!」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瓔珞也為自己的魯莽感到歉疚。「可是我們為何每次都要凶悍地斥退人家?」而且罵走人家以後還偷偷藏起一、兩塊麵餅,留著一大盤食物,假裝根本不屑吃他們的東西。
「你有點骨氣行不行?」雪格格不悅地低吼著。「要不是不吃東西會沒力氣逃走,打死我也不願接受他們的施捨。」
「喔。」瓔珞德行接過雪格格分給她們姐妹倆的麵餅。
瓔珞倒覺得那位副將領並不笨,他明知道她們是強撐著面子故作蠻悍,可是從不戳破這點,也算是替她們留點尊嚴吧。
「雪格格,謝謝你一路上一直替我頂著『將軍夫人』的名號。」瓔珞知道在這種非常時期,第一個會有危險的人質就是地位高的人。
「免了。」雪格格不領她的情。「我只是回報你沒以背上的傷在赫蘭泰面前告我一狀。」
「而且還可以過過『將軍夫人』的乾癮。」玲兒老實不客氣地諷刺她。
「玲兒!」瓔珞慌張地扯著妹妹的袖子,「對不起,雪格格,你別介意,玲兒畢竟年紀小,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我怎麼會不知道!」玲兒惱火地壓低音量。「我們是被抓來做為威脅赫蘭泰將軍的籌碼。如果真要說危險,會是我們兩個,不是頂著『將軍夫人』名號的女人!」
「玲兒!」瓔珞真會被玲兒尖酸刻薄的嘴巴逼死,連日來的兼程奔波已經耗盡她的體力,外加不安與恐懼,她實在沒力氣夾在玲兒和雪格格之間當炮灰。
「我們究竟會被帶到多遠的地方?」任雪格格再怎麼堅強,也不可能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