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蘭京
「寶兒!」覺華尷尬地瞥望英繪的驚嚇狀。
「你們從一開始就給雍華定了罪,再逼他給你們個說法,他還能說什麼?怎不聽聽他解釋到底這事
他為何要如此處置?」
「你是打定主意要站他那方了?」覺華心頭掀起一陣酸勁。
「本來應該是你們站他這邊支持他的!」
「那你倒說說,元卿貝勒養你多年,他被雍華活活燒死,你不替主子說話,倒袒護起殺人兇手來,
你這麼做對得起你主子嗎?」
「你不替和你血濃於水的弟弟說話,倒袒護起一個你也不怎麼認識的貝勒爺來,你這麼做就對得起
雍華嗎?」
「她很厲害喔。」模仿功夫挺到家的,英繪嘖嘖稱奇。
「你也是混球一個!」寶兒轉移炮口轟向英繪。「你憑什麼說雍華當時一定可以找到其他更好的脫
困方式?你知道當時的情況有多危急嗎,你看到我們當時被多少侍衛包圍嗎,你見識過我主子逮捕獵物
的本領嗎?你什麼也不知道,居然還有臉理直氣壯地教訓雍華!」
「喂,這太過分了吧。」英繪瞇起俊眸。
「什麼事情太過分?」門外跨入的溫柔笑聲調轉大夥視線。
「貞德?」寶兒微愕。
「這洋娃娃,是被掉包過的假新手,她是『四府』裡元卿貝勒的人馬。雍華燒法王經時連元卿貝勒
也一起燒了,她非但不替自己主子說話,還拚命袒護雍華,這像話嗎?」英繪誇張嚷道。
「哎呀,燒掉就燒掉了嘛。人死不能復生,節哀順變一下不就得了,吵什麼呢?」她咯咯笑著從容
入座。
這又是怪胎一個。寶兒突然明白雍華沉默的智慧:跟這群怪胎爭辯,簡直浪費口水。
「倒是寶兒,的確是瑰寶呢。瞧,她跟雍華這一搭檔,任務就輕輕鬆鬆圓滿達成。」
「喔?」寶兒眼睛登時發亮,她真是太喜歡貞德了。
「可是我挺好奇的。你既然真實身份已經被揭發,怎麼沒回你主子那兒去,反而又跟雍華回來?」
「她連自己主子當場被燒死都不在意了,這有什麼好奇怪的。」英繪驕縱一瞥。
「誰說我不在意的!」她恨聲罵道。「如果雍華真殺了我主子,我絕對要他償命。可是……」她的表情凝為疑惑,不確定地瞅向雍華。
「可是?」
「我有嗅到雍華對我主子的殺氣,卻沒有聞到主子確實遇害的氣息,我跟主子這麼多年了,他若出
了什麼事,我一定感覺得到,但……之前的亂局中,我卻什麼也沒感覺到。」
「喔。好厲害呀。」英繪挑眉輕哼。
「這是真的!我也正為這事在傷腦筋,而且事情尚未搞清楚前,誰都沒有資格定雍華的罪!」
「我們只是假設他有罪而已,假設,你聽懂了嗎?」覺華辯斥。
「那為什麼就不假設他是無辜的?」寶兒反罵。「光這一點,我就看穿你們的底。你們都對雍華有
偏見,都不信任他!」
英繪拍桌起身,高高揚著傲慢的下巴。「雍華,你有沒有教過下人什麼叫分寸?」
「當然。」
「那她這是什麼態度、什麼口氣?她是什麼身份的人,耍脾氣耍得也太囂張無禮了!」
「是啊。」
「你今兒個是怎麼回事?」英繪狐疑。「往常若有下人如此放肆,你一定差人立即拖下去打板子,
絕不寬貸。怎麼這會兒卻靜靜喝茶吃點心,沒事兒似的。」
他優雅地拄著銀筷品嚐各色精緻小點,慢條斯理,垂眼細嚼。
「瞧你們大夥拚命搶著唱大戲,愈唱愈起勁兒,我當然只有在一旁乖乖聽戲的份。」
「看到沒?連雍華都懶得囉唆了,你吵個屁啊。」寶兒學著英繪那副拽相,回他一哼。
「這究竟是誰掉包進來的小雜種?這府裡一定有某個該死的傢伙做元卿貝勒的內應,否則這種東西
怎會如此湊巧地矇混人府!」英繪惱羞成怒。
「不簡單哪,寶兒,連向來自認好脾氣的英繪也給你惹毛了。」雍華以絹帕輕拭嘴角。
「顯然他的修養有待磨練。」寶兒老實地點著頭。
「到底是誰幫他混進來的,你查到人了沒?!」英繪又嚷又跳,幾乎氣爆。
「查到了。」
「誰?!」
「三昧。」
雍華對週遭的錯愕視而不見,聞著福建武夷散發的清芬。
「怎麼會是他?」英繪再清楚不過,三昧是雍華五歲那年上京時,一同由南方帶上來的貼身侍從。
二十年來,一直如父如兄地照顧著雍華。「現在他人呢?你會按規矩地把他交由『四靈』處決嗎?」
「不曉得。我回府時,他人就已不見。」
「耶?!」寶兒瞪眼大嚷,呆看他的冷淡模樣。雍華說謊,他們返回冷泉苑時,是雍華悍然將三昧
封入密室裡,現在怎麼說他是自己不見的?
「恐怕畏罪潛逃了。」英繪深思。「派人去追了嗎?」
「派了。」
「希望你的人會比『四靈』早一步找到他,否則他鐵定會被五馬分屍,死得忒難看。」
雍華不語,幽冷地調過視線斜睇寶兒。「你是下巴鬆掉了是不,還是想讓我們觀賞你狗嘴裡的象
牙?」
她氣惱地合起小嘴瞪他。雍華幹嘛老對她特別毒辣?
「我還是沒得到答案哪。」貞德嬌媚地苦笑。「究竟你是為什麼又把寶兒帶回來了?啊,我這可不
是暗指我不歡迎寶兒,而是怕有人探查時,大夥說法不一致,串供不起來。」
「這倒是。」英繪同意。「雍華?」
他深瞅瓷杯上晶潤翠透的極致釉色,恍若無神。
「人質。」
眾人怔忡,琢磨著這層意思,不時瞥望寶兒的斤兩。她有成為人質的價值嗎?
「什麼啊,我怎麼都聽不懂?」寶兒問。
「啟稟覺華少爺,衙門的差役和敬謹親王府的人上門了,說……要拘拿雍華格格。」聽差這一傳
報,眾人僵下表情,唯獨雍華勾起嘴角。
「寶兒,你的答案來了。」
她眨著大眼,懶得多問,反正愈問愈不懂。
小順子威風八面地與差役殺入覺華屋裡時,暗暗一驚,既而穩住臉色指認昨晚至敬謹親王府的夜
賊,卻被圍成一桌忙著打牌的人們反罵回去。
「誰把野狗放進來亂吠的?攆出去!」覺華不耐地抱怨。
「咱們在這兒打了一夜的牌了,桌上若是少個人,咱們會不曉得嗎?」
小順子一見那人是淳親王府的英繪貝勒,便知大事不妙,雍華請來的幫手非同小可。背他而坐的那
名女子雖然摸不清身份,看那身形氣度,也知道是號人物。
「可昨夜潛入咱們王府行竊的,明明就是雍華格格,在場的人全都看見了!」小順子努力硬撐。
「什麼時候的事?」雍華淡然丟牌。
「今早寅時。」
「周圍有燈火嗎?」
小順子微愣,不明白這話是什麼意思。「沒,都被打滅了。」
「您府上的人可真是好眼力啊。」雍華側過身,對他嫵媚一笑。「黑漆漆的暗夜裡,連太陽都還沒
個影兒,你們就能不點燈火地把人看清。」
「這……」該死,被拐倒了。
「您府上若看我不順眼,想故意找碴,儘管來,我吃飽等著你們上門。但是,」雍華頓時煞氣逼
人。「請你們手段高明些,想栽贓嫁禍也請辦得漂亮點!」
小順子被他懾退兩步,仍不肯敗陣而去。
「可是咱們貝勒爺他也說──」
「死人哪會說話。」雍華輕哼。
「放肆!咱們貝勒爺哪時死了?!」小順子衝口大罵。
桌前打牌的人和一旁的寶兒震住,由雍華意味深長的冷笑與小順子的驚駭神情中證實,元卿貝勒根
本沒死。
「順公公,這……」差役都不知該如何拿人了。
小順子心神快轉,一整神色作揖道:「奴才辦事不力,誤會雍華格格的清白,請格格見諒,奴才也
必會回府向主子請罪。諸多煩擾,望格格寬宏大量,多多包涵。」
「沒事請回吧。」
「是。那麼,元卿貝勒暫寄此處的寶丫頭,我也一併領回了。」
重重的碰牌聲猛然砸響,雍華臉上已不見任何客套,寶兒也一臉震愕,她明白這一刻遲早會來,但
太快了,來得太快了。
「寶丫頭過來,咱們回府吧。」
雍華早知道元卿會籍小順子之口打出這張牌,卻沒料到寶兒真會猶豫不決地走過去。
「我主子……他來叫我回去了。」
雍華寒眼瞪視牌色,聽若罔聞。
「我想的果然沒錯,你確實沒燒了我主子。」她逞強地笑著,期待的小臉始終得不到雍華任何回
應。
「寶兒,你真要走?」貞德急問。
寶兒垮著面容凝望雍華。
他都不說話,看也不看她,一點表示也沒有。難道他毫不留戀,也沒啥感覺?也許他和主子想的一
樣,都認為她沒必要再擱置此處。該執行的任務、該揭發的密謀,都已了結,留她下來根本沒什麼用
途。
可是,只要雍華開口說一聲,希望她留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