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蘭京
「王爺,事情不好了。」是二總管。
「我知道官府包抄的事。」
「更糟的是,御貓貝勒、無卿貝勒的府台外也有官兵埋伏,一有可疑人物現身,不僅會當場被捕,還會牽連兩位貝勒爺。」
阿爾薩蘭終於沉下臉色。
「對方是怎麼知道他們倆與這件事有關?」
大伙的視線不約而同斜視至虛脫的虹恩身上,她尷尬得不知如何辯解。
「王爺,怎麼辦?您若無法和元卿貝勒取得聯繫,一切計劃就全完了。」
為避免走漏消息,壞了少女陣的法陣,阿爾薩蘭向來都在初一當夜,才得知要砍的是哪家少女的腦袋。如今他進不了元卿府第,
如何探知目標為何?憑他的功力,潛入元卿府第不成問題,麻煩的是,這等於讓對方有機會證實他們確實是一夥的。
「你們要不要改天再行動?」虹恩忍不住插嘴。
「好啊,改天行動,隔日就可以替元卿送終。」
「什麼?」她不懂薩蘭到底在密謀什麼,但這副自嘲的淡漠笑容顯示著事態嚴重。
「王爺初一若不按時行動,元卿貝勒的法陣就會被破解,後果就是佈陣的人會喪命。」
虹恩不懂什麼法陣、什麼計劃,但詭異的邪氣已然瀰漫四周。阿爾薩蘭每月初一究竟在做什麼?真如大哥所說的,在砍人頭嗎?
「這一切,全托你的福啊,虹恩。」
虹恩大驚。「我並沒有把你們的關係告訴大哥!」
「我也沒這麼說。不過我很慶幸沒聽你的吩咐,接納你大哥那個王八蛋,否則我現在早被他逮人牢裡,嚴刑逼供。」
「他不會那麼做,除非……」她的喉頭突然異常緊繃。「人真是你殺的?」
整座偌大空間充斥著這句再輕柔不過的細語。
她不敢問出回,他卻已由她的眼瞳看見疑惑。告訴她吧,讓她見識一下現實的殘酷,讓她自天下太平的美夢中清醒,讓她再也沒
有蠢笨的活力、滿腦子無聊的使命,讓她徹徹底底看透世界的醜惡與劣根性——最後,變成和他一樣的人。
「我不希望因此害元卿喪命。」
虹恩一愣,看見薩蘭臉上有著同樣的錯愕,彷彿也被自己突來的坦誠震懾。
這份回應如火光般點亮她的心。
「因為……他是你的朋友?」
「我們稱不上朋友,只是行事上的夥伴。」他厭惡地站起身望向幽暗窗外,拒絕多談。
阿爾薩蘭還是有感情的,否則他不會在意朋友的安危,不會在她每次出府時都急急將她追回。雖然這只是小小的在乎,卻可能成
為日後深深的牽絆。
「我幫你聯繫元卿貝勒。」
「虹恩!」安神父沒想到她會一同牽扯進來。「你不明白事情狀況——」
「我的確不明白。」她老實一笑。「可是我和薩蘭的朋友有危險,總不好袖手旁觀。」
「你難道還聽不出來他們的計劃根本是慘無人道的……」
「你打算怎麼和元卿聯繫?」阿爾薩蘭巍然霸立她跟前。
「放心,我自有辦法,絕不會走漏半點風聲。」她笑著使勁在額邊抹上更多清涼藥油,辣得她眼睛刺痛。需要一點東西來鎮定神
經。
阿爾薩蘭只瞄了二總菅一眼,他立刻傾身上前。
「蘭福晉,小的跟您一道去,有個照應。」
「也好。」她趕緊趁自己還沒後悔之前動身上路。
「啊,我……有件事得特別聲明。我可以替你幫忙聯繫你的朋友,可你也得答應我,別出手傷害我大哥。」
阿爾薩蘭瞪她許久。「行。」
「那……我走了。」她勇敢地朝他牽起嘴角,似乎在期盼什麼似地巴在門邊。
他無意給她任何無聊的回應,卻在瞥到她嘴角微抖的剎那,忍不住傲然丟下一句:「自己小心。」
真是愚蠢的叮嚀。更愚蠢的是,他竟對她霍然舒展的眉頭感到滿意。看到那副嬌小背影離去時,忽然想一把抓回的衝動是怎麼回
事?他不想讓這些髒事沾污她雙手的念頭又是怎麼回事?
他閉眼深呼吸。他的自制力又開始混亂,彷彿某種難以根治的絕症,一思及虹恩就開始發病。
「你要把天使也拖到地獄去才甘心嗎?」
阿爾薩蘭憤然狠瞪安神父,他卻不驚不懼,默默凝視回去。
「虹恩一心一意要給你全新的生命,你的回應就是拉她一起陷到你的罪行裡。」
「我沒有要她替我做任何事!」
「她卻願意為你捨命。目前她還搞不清楚你犯的罪,癡癡傻傻地全力幫你,如果她搞清狀況了呢?你要她如何面對自己的良
心。」
「她所做的抉擇,由她自行負責。」
「她真誠地將一顆心雙手捧給你,你卻如此踐踏在地。」
「省省你的口水吧,我不是來這裡聽你訓我人生大道理!」
安神父凝望他的背影,彷彿透視到他焦躁的心。「你跟那些丟棄她的家人一樣可惡。」
「少拿我跟克勤郡王府的混蛋相提並論!」
「可是你們全都一樣鄙劣。她的家人拿她當代嫁到鬼府的工具,你則拿她當代替你下地獄的犧牲品。她想要的不過是個家,這個
夢想卻被你們利用得徹徹底底。」
「我沒有利用她,而且我也已經給她一個家。」
「你並沒有給她一個家,而是給她衣食無虞的牢寵。」安神父更加逼近。「薩蘭,快點收手,否則你所犯的罪孽,都會報應在她身上。你要如此對待一個愛你的人嗎?」
這句話,凍住他的靈魂。
同時間,虹恩正火速趕往克勤郡王府,搬出禧恩助陣。禧恩約略聽了她的計劃,立刻興奮地答應,將虹恩改裝為丫環,送往元卿
貝勒府邸。
「我忘了今晚的幽會?」元卿在文士滿座的廳堂外愕然一驚。
「是啊,外頭那位丫環是這麼傳話,說她家格格等您好久了。」小隨從恭敬稟報。
「是嗎?」這可奇了。他原本只覺得有趣,一到大門聽著來者聲音,即知大事不妙。
「元卿貝勒,我家格格一直在西安門洋教堂等您,都快亥時了還不見您人影,怕是您忘了,特地差我來一趟。」薩蘭怎會差虹恩
來?不論如何,事情一定出了差錯。
「我的確忘了。小順子,將外衣拿來,我要出門。」
「喳。」衣裳之外,自然也照他暗示地把該帶的東西附上。
一抵達教堂,元卿立刻與阿爾薩蘭進入內房密談,虹恩只能守在外頭,無法參與。
子時一刻的梆子聲才響起,大批人馬殺往教堂的喧嘩立即湧上,在教堂門口爆出巨響。
「開門、開門!再不開門老子就撞門了!」
「大哥?」虹恩一聽這陣怒喝,差點嚇破膽。「他怎會追到此處?我明明已經很小心——」
「蘭福晉,快隨我來。」二總管馬上將她拖入密室。
「可是——」
「去吧,這裡由我應付。」安神父在門前一笑,安撫了她的心,乖乖離去。
「叫你開門,拖拖拉拉地在摸什麼?」門才開了個縫,大貝勒當場猛然一踹。「我已經將這裡團團包圍了,你們誰也別想溜出
去。」
「請問深夜來訪,有什麼事嗎?」
「你不用再裝了,洋教士,我的人馬確實盯見了元卿貝勒鬼鬼祟祟上你這兒來,你的陰謀已經完了!」
「我沒有什麼陰謀——」
「還敢狡辯!我有確切證據,元卿貝勒、御貓貝勒正是少女斷頭事件的主謀,而你,八成就是共犯!」
「我?」安神父張口結舌。「我並沒有——」
「搞不好正是你這邪教在行妖術,所以濫殺無辜為祭品!」大貝勒兇猛一喝。「給我搜!把這教堂裡的人全押進地牢裡。」
「喳!」轟然振奮的巨響突然被內房裡悠然的淺笑聲打斷。
「蘭陵美酒鬱金香,玉碗盛來琥珀光。哪兒來的不識相傢伙,如此壞人雅興?」
「乖乖束手就擒吧,元卿貝勒!連同你房裡的人,也一塊給我滾出來!」看他還能嘻皮笑臉到幾時。
「怎麼,擺出個逮捕犯人的陣仗歡迎我,也太給我面子了吧。」優雅的身子緩緩步出,飄飄然仁立門前,一杯美酒掬飲在手。
「你繼續裝糊塗吧,老狐狸。看我大刑伺候之後,你還笑不笑得出來。」
「逮捕人總得有個理由。請問,你的理由為何?」
「你今夜在此密商的陰謀就是理由!」
「我的陰謀?」
「阿爾薩蘭,滾出來!躲在別人背後算什麼英雄好漢!」別以為搬個貝勒爺擋在前面他就不敢動手。
「手腳放乾淨點。」元卿不悅地揮開大貝勒打算縛住他的大手。大貝勒這一閃,才愕然發覺這傢伙武功底子不淺,輕輕一揮就攻
向他腕骨要穴。
「既然如此,休怪我無禮。」大貝勒手勢一比,官兵們立即抽刀包圍,準備決一死戰。
「元卿貝勒。」安神父慌了。
「我投降。」無卿悠哉舉起雙掌。
全場人馬一愣。
「啊啊啊,等一下。」他好心阻止官兵們轉而闖入房裡。「別這麼粗魯,我替你們把人請出來不就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