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蘭京
「海棠,你等下還要去哪裡?」
「公司。」
「今天是禮拜天耶!」而且才中午,有著難得的大好天氣。
「所以要快點處理完公司急件,晚上赴大卓他爸爸的約之前就可以有段空檔做別的事。」
海棠結束休假回公司上班的這幾天,她光是跟著他就快累死。他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忙不完的公事和私事,卻從不需要喘口氣。
重要的是,他很久沒帶她去看天空和草原了。
海棠一殺進辦公室,羅秘書馬上跳起來報告大事。
「雷總,你大姑已經決定把她兒子安排進公司做協理。」
「協理?」這種家族企業的格局,用得到協理?
「她把兒子丟來做協理,那我們算什麼?你看她傳真過來的文件,她簡直是要架空我們的職位!」他嬌罵著將傳真一把推入他胸前,完全不把鈴兒放在眼裡。
鈴兒愈看愈不是滋味。每次這個大奶媽都用騷勁十足的口吻談公事,死纏海棠不放,讓她老被撇在沙發上被迫觀賞妖嬈女秘書勾搭俊美總裁的爛戲碼。
要不是大奶媽辦公能力一等一,她早替海棠將這婆娘一腳踢到垃圾桶去!
「嗨,格格吉祥。」大卓踏著模特兒似的優美步伐進來請安。「你每回到這兒來,心情似乎都不太好。」
「是嗎?」她趕緊一整神色。她表現得有這麼明顯?
「今晚你會和海棠一起去我家吧。他和我老子在看玉石的時候,要不要跟我到後院的游泳池夜遊?」
「那有什麼好玩的?」
「很好玩,因為我家後頭面海,你可以一邊泡在池子裡看海,還可以看星星、喝香檳、吃點心。」
「喔?海?」鈴兒立刻雙眼發光。她從小在草原長大,一直都沒親眼瞧過這聽說全是水的地方。
「你還可以看海棠國中時代跟我合拍的照片。那傢伙以前長得秀秀氣氣的,誰知道他高中開始打拳擊後,整個人就身材走樣。」
「我要看!」她好想知道海棠的一切。「我們什麼時候去你家?」
「要不要現在就走?反正你留在這裡閒著也是閒著,乾脆先去我家等他。」大卓多得是與美女打發時間的方法。「我保證,絕對比你待在這兒看他倆磨蹭來得有趣。」他笑著眨了下右眼。
「好!我們……」左臂突來的箝制痛得她輕聲尖叫。
「你哪也不去。」海棠的低語宛如千年不化的極地冰雪。
「我只是先去他家等你。你忙你的,不必費心理我。」幾經掙扎,她決定放棄抽回自己的手臂。
「雷總!」幹嘛放下才講到一半的公事跟這女的拉拉扯扯?
一聽到大奶媽的嬌嗔,之前累積的不爽立刻燒到鈴兒眼中。
「雷總,人家羅秘書在點召你了,還不快去伺候。」要比嗲功,她就不信她嗲不過大奶媽。「我也不杵在這兒礙事了,咱們晚上見。」
「你不會跟我在那兒碰面,因為我們會一起去。」
「哼,是嗎?」
「你說呢?」他輕柔地問著,加重的手勁卻痛得鈴兒皺起小臉。
「你去忙你的公事,反正我又幫不上忙,待在這裡幹什麼!」她可沒那麼好的修養天天觀賞他和羅秘書親愛精誠、永結同心。
「你可別忘了你的承諾。」
「我的承諾?」
「你說不管我到哪裡去,你都會一路跟到底。」所以別妄想他會放她跟別的男人落跑!
「可是……」鈴兒氣得一肚子火,沒事幹嘛亂下承諾!「你一直把我涼涼放在沙發上,很不好受。」
「我倒很好受。」他很滿意隨時隨地都能見到她的感覺。
「不公平!」
「你認命吧。」他勝利地將她壓回沙發裡坐定,回頭忙他的公事去。
「喂,雷大少,何苦把你的快樂建築在別人的痛苦上?鈴兒只是先跟我回家,又不是要恨我私奔。」大卓懶懶地手插褲袋倚牆站。
海棠才不跟他囉唆,直接撥電話給大客戶,相約應酬時間,隨即邊交代羅秘書急件,邊打開計算機叫出每個單位的成本分析資料。
「羅秘書,把競爭對手的最新花紋產品拿來。」他千辛萬苦由日本買到的陶瓷花紋,為何會與敵對的大企業新產品如此雷同?他們由何處買到花紋紙,又是如何突破了技術上的障礙?
望著海棠和羅秘書合作無間的忙碌景象,大卓向鈴兒聳肩苦笑。「看來沒人願意理我們了。」
鈴兒挫敗而不甘願地瞪著海棠。她曾試著去幫他,卻發覺自己完全插不上手。與羅秘書的熟練及機伶相較,她對海棠最大的貢獻就只是替他貼過一次郵票──而且這還是她極力爭取到的工作機會。
「雷總,你要的樣品全在九樓,今天是假日,沒有人能替我搬。」別說是這種粗工會弄壞她羅秘書完美的指甲,要她由十二樓下到九樓去她都嫌累。「明天再調上來看吧。」
「我去!我可以搬!」鈴兒興奮地自告奮勇。
「不用了,我明天再看。」海棠皺眉處理下一件公文,假日上班就是這點不方便。
鈴兒才不管他,直接開心地衝往樓梯口──連電梯都等不及。
「喂,鈴兒!」大卓連忙追著下樓來。「你別忙這些事,海棠自有員工會來處理。」
她終於有事可做了!可惜她的笑臉卻在漆黑的九樓玻璃大門前垮下。大門由保全系統鎖著,她根本進不去。
「格格,還是由小的替您代勞吧。」大卓傭懶地甩甩由羅秘書那兒拿來的磁卡。
「你怎麼會有這個?」她伸手抓去,無奈身高差了一大截,大卓輕鬆閃開她的突擊。
「給我!」
他自在地高舉磁卡耍著她玩,不亦樂乎。神阪玲奈的確是少見的美女,清麗得宛如深山中養大的公主,可是眼裡總有股妖媚的邪氣。以大卓在千花粉艷中打滾多年的道行,一看便知這位公主不但可以遠觀,更可以褻玩。
沒想到車禍後的她不僅性格變了,連氣質也截然示同。大剌剌的率直脾氣,和他以往碰過的女人都不同。
「你給是不給!」她可火了。
「給你可以,但你知道密碼嗎?」見她一愣,大卓笑著上前為她解除保全設定。「請吧,鈴兒格格。」
她沿著逐漸被大卓打開的燈光搜尋,發覺樣品一大堆,她根本不知道要搬的是哪一種。
「我覺得應該是『大同』的這一箱。」大卓悠哉地做現場指導。
「你為什麼這麼清楚?」她毫不猶豫地彎身去扛。
「和海棠勾搭多年了,我們會不清楚彼此的事嗎?」
「那你很……瞭解海棠囉?」哇,東西好重。
「只要你問得出口的問題,我大概都答得出來。」他跟在她身後一面關燈,一面飽覽她曼妙的身材。「要我幫忙嗎?」
「不用!」她以前在蒙古做過比這更粗重的工作。可是……就這麼一點東西,為什麼扛得她手都發抖了?
「你還是坐電梯吧。」他笑著叫住又走往樓梯間的她。
「也……也好。」她困難地慢慢走回電梯口。不知是這個箱子太高還是她個子太小,扛在身前的箱子竟然幾乎擋住她的視線。
「海棠看你這麼替他賣命,一定很感動。」
「我不是為了讓他感動才這麼做。」她討厭在他眼前一無是處的感覺。
「哈,只有你會這麼說。」看她一臉不解的呆相,實在有趣。「他身旁出現過的女人為了討好他,
不惜使出渾身解數。那些女人真笨,這麼做只會使海棠反感。」
「為什麼?」
「海棠不會和任何女人談感情的。」
鈴兒一怔。「難道……他只想和男人談嗎?」
大卓差點笑趴在電梯裡。「如果真是如此,我早被他辣手摧花了。」這個鈴兒有意思。
「他不想變成像他老子那樣的窩囊廢,所以打死也不會跟人談情說愛。」
「他父親?」
「說他窩囊廢也許有欠口德,但是因為過度癡情而差點搞垮家業,真是太過分。」
「不對,他父親是因為沉迷靈異玄學才差點敗家。」
「你以為他老子為什麼沉迷那些東西?」大卓邪邪挑眉。「因為海棠的母親突然過世。他為了喚回寶貝老婆的靈魂,什麼方法都用盡了,地獄游啦、降靈術啦,觀落陰啦,幾乎把錢全砸在這上頭。」
鈴兒當場懾在原地。
「癡情的下場,就是放著公司不顧,丟著才國中畢業的兒子不管,也不聽親朋好友的勸,弄得眾叛親離,所有親戚一提到他們父子倆就討厭。」畢竟雷家是家族企業,龍頭一垮,全族股東都會受累。
鈴兒渾身血液彷彿靜止了,逐漸冷凝。
原來這就是他拒談感情的理由,這就是他不願娶她也不讓彼此做更進一步瞭解的原因。
他難道就一輩子拒絕讓愛情進入生命,任她再怎麼努力也是白費苦心?
跨出電梯的剎那,迷離的思緒讓她的鞋跟突然被電梯門底縫隙絆到,整個人往前傾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