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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文 / 蘭京

    她聽不太懂,但很喜歡看海棠專注的神情。他看來像是十分聚精會神地切割著每一寸肌理,連下刀的角度與力道都極其精確。她不知道他此刻腦中正在做何等複雜的運作,卻知道他這樣的神情非常吸引人。

    她在外蒙那間破飯店時,正是被這份魅力吸引……

    「我早就想和你好好聊聊,只可惜我不會日文,一直沒機會。真高興你在這次車禍後突然通曉中文,否則放著像你這樣的美女不追,對我可是天大的折磨。」

    響應大卓這句感性低喃的不是鈴兒,而是海棠突然殺過來的冷眸。

    「你今天找我有什麼事嗎?」

    大卓傭懶地聳肩挑眉。「老事一樁,我老子看中一批玉石,想請你鑒定一下。」

    「幹嘛卓爸每次買玉石都要來煩擾雷總?」雷總不煩,羅秘書倒快煩死了。

    「幹嘛你一跟海棠碰面,就打扮得特別熱辣妖艷?」大卓懶懶地癱回椅背。

    「夠了!」海棠冷漠地示意侍者不必添滿酒杯。「我最近排不出時間。如果卓爸不介意,我下個月

    會去拜訪他。」

    「只要你肯幫忙,我老子高興都來不及。」

    鈴兒不解。「為什麼要海棠看石頭?」

    「他眼睛厲害呀。」大卓忍不住調侃。「海棠這傢伙對女人的識別能力差勁透頂,對古物玉器的鑒定能力卻特別神奇。他當年就靠這本事賺進大把鈔票,不然雷家早垮了。」

    「如果你找我就為了幫忙這事,那你現在可以滾了。」海棠陰沉地看著對鈴兒一臉慇勤的大卓。

    「海棠……」鈴兒才出個聲,就被海棠的手機響聲打斷。

    「喂,大姑?」海棠放下手上餐具。「我正在餐廳和羅秘書處理這事……我知道。大姑,你想安排表弟進公司的事我會打點,但沒必要把親戚全召來開會。每次股東大會都搞得像裡民大會,成事不足、熱鬧有餘……」

    「我看他大姑根本不是想安插自個兒兒子進來,而是想把雷總一腳踢開,換她兒子當總裁。」羅秘書哼然叉起一撮生菜沙拉。

    「反正公司已經被海棠救起來了,所以現在可以換她兒子接手管。」大卓和羅秘書儼然開拓了另一區小戰場,任海棠與他的手機纏鬥。

    「這算什麼?公司快不行時就叫雷總放棄學業、繼承家業,萬一搞垮了就由他去負責任。現在情況好轉了,就想把他一腳踢出去?」羅秘書恨恨地咬著食物。

    「羅秘書呀,其實是怕她總裁夫人的寶座飛了。」大卓奸笑著向鈴兒打小報告。

    「卓醫師,你少……」這下換羅秘書的手機大響。「雷總,神阪家的人要跟你談談。」

    「大姑,這事我稍後再跟你商量,我現在有另一通電話。」海棠俐落地將手機拋向羅秘書,同時抓過她那支改以日文應對。

    鈴兒當場氣扁了小嘴。

    「羅秘書,你這塊布借我!」

    「喂!你……你幹嘛?」羅秘書還來不及阻止,就被鈴兒扯走頸上的大絲巾。

    等她看清鈴兒的下一步動作時,驚恐的尖叫震撼著餐廳裡所有的人。

    「你你你……你居然拿我的凡塞斯絲巾……」羅秘書嚇得幾乎口吐白沫。

    鈴兒拿數萬元的高級絲巾當破布似的攤在桌上,把海棠和她的食物全往裡頭倒,轉手一綁,便像包袱似的扛上肩頭。

    「夠了,別老跟人扯個不停。」鈴兒也學海棠剛才那招,抓過他的手機扔給羅秘書,轉身就走。「咱們上路吧!」

    她就這樣瀟瀟灑灑大步離去,拋下身後俗事,啥也不理。

    ※※※

    海棠從沒想過,自己會有坐在大安森林公園草地上啃乾糧的一天。

    「看,在這兒吃東西比剛才那地方好多了吧。」鈴兒滿意地抓了一把肉塞進嘴裡。

    海棠仍未從之前的餐廳風暴中回神。他當時只顧著追回鈴兒,沒想到會被她強制挾持,硬要他開車找到一個有草原和藍天的地方。

    她到底在耍什麼把戲?

    「怎麼了?」為什麼他要雙掌撐在眉前?

    「這出人格失常的戲你打算演到幾時?」

    她頓時被他一刀桶至自尊。「你好像從沒相信過我說的話。」儘管她已經卯足全力向他說明過幾百遍。

    「因為你的解釋一直都在我所能接納的範圍之外。」

    「我不是已經退一步了嗎?我用你能接納的方式告訴過你,就當我是另一個來自不同國度的神阪玲奈吧,你還想要我怎樣?!」

    「這正是我想問你的問題,你到底要我怎樣?」

    她啞然看著氣定神閒的海棠,分辨不出他是不是在生氣。

    「你要我陪你和父親一起去醫院,我做到了。你說要跟我一起赴午餐之約,我答應了。你要怎麼在大庭廣眾作怪吵鬧,我全依你了。而你最後回報我的竟是當場截斷我的電話,中止我的正事,硬要我出來陪你野餐?」

    「我……我做錯了什麼嗎?」

    「我不是閒閒坐在家裡沒事幹的大少爺,也不是一天二十四小時隨叫隨到的保全人員。我可以盡我

    所能地幫你度過這段適應期,但我從沒說過你就可以因此干擾我的公務、打斷我和家人的聯繫、為難我的秘書、破壞我的行程。」

    「我不是故意……」

    「對,你什麼事都不是故意的。之前你來台北第一次看見羅秘書,以為我和她有什麼曖昧關係就『不是故意的』重重甩她一巴掌。你不高興你每次安排的約會我都正好有家教課要上,就『不是故意的』告訴我的學生,她是個沒人要的拖油瓶,她準備離異的父母沒一個想要她的監護權!」

    「我……」

    「你不是故意的那樣狠狠刺傷一個小女孩的心、害她離家出走,也不是故意的讓我死命追她到日本、到外蒙,最後讓她因片場爆炸而意外死在異鄉,連屍首也找不到。你還想不是故意的做些什麼?你直接告訴我吧!」

    她完全沒有插嘴的餘地,也沒有餘力反擊。

    她不曉得這個神阪玲奈是什麼樣的人,只覺得除了神阪家的人之外,似乎沒人對她有好感。

    看他橫掌蓋在惱怒的雙眼上,她緊張得全身都僵硬起來。

    「對不起。」

    這句緊繃的低語令他微微抬起視線。

    「剛才在餐廳的事……我沒想到那麼多,只是覺得你有好多事要忙,根本沒在好好吃東西,才硬拖你出來。如果我們……現在趕回餐廳,還來得及嗎?」

    他深瞅鈴兒焦慮的神色,轉眼至草地上包在絲巾中的食物。

    「這包袱我會洗乾淨後還給羅秘書。」她趕緊保證。「我很會洗衣服,絕對會還她完好無缺的整塊布!」

    面對已經報銷的高級絲巾和她誠懇的眼眸,他很難說服自己她這是在作戲。神阪玲奈不是個會道歉的人,千錯萬錯都是別人錯。她也不會注意別人的感受,只管自己高興就好。

    「我們要不要現在就回餐廳?」

    看她縮著肩頭跪坐他身旁,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樣,像極了打破花瓶急於賣乖補償的小孩。

    「不用了,反正已經來不及。」他拉開領帶脫下外套,一頭倒往背後的草地。

    「那……你不餓嗎?」

    想到她剛才包袱一收,走人上路的德行,他終於忍不住咧嘴一笑。

    「還真像遊牧民族的調調。」

    「什麼?」

    他閉起雙眼,發覺自己有二十幾年沒回味過躺在草地上的感覺。如此仰望藍天,似乎已是孩童時代的遙遠記憶。

    「海棠,有人朝我們來了,是你的朋友嗎?」

    他挺身而起,轉頭張望。「人在哪裡?」

    「那邊。」她遙指公園大片遼闊綠地的另一盡頭。「一群人,四男一女。」

    他順著她所指的方向瞇眼觀望,只見遠處一片零散的小黑點,根本分辨不出性別的渺小人影。

    「好了,如果你想離開就直說,別東拉西扯地叫我注意。」他隨意將外套搭上肩,抓起她那團冷肉包袱。

    「海棠,你不生氣了嗎?」

    他一愣。「生氣什麼?」

    「我把你拖來這裡的事啊。」

    嚴格說起來,他沒有理由對她生氣。她只是想讓他好好吃一頓飯而已──不過手法略嫌偏激。或許他氣的不是現在這個鈴兒,而是以前和玲奈結下的新仇舊恨。

    「我去外面的快餐店買點東西,我們今天就在這裡用餐。」

    「真的?!」鈴兒馬上跳得老高。「我跟你一起去,我可以幫你提東西。我力氣大得很!」

    提點快餐實在花不了什麼力氣,但她眼睛閃閃發亮的模樣,讓人無法拒絕。如果他在此時丟根棒

    子,搞不好她會汪汪叫著飛奔追去。

    「要去就一起去吧。」

    鈴兒在手舞足蹈之際猛然回頭,像進入戒備狀態的小貓似的拱起背。

    「海棠。」

    這下不用鈴兒警告,他也感覺到接近他們的人來意不善。他側身一瞟,四男一女,高中生模樣的不良分子,漸漸將他與鈴兒圍困在其中。

    「這是幹什麼,玩團體遊戲嗎?」海棠冷然佇立,一派輕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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