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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文 / 可兒

    老大人拿出手絹抹去了眼角的淚水,以冷酷不帶感情的語調交代,「反正你不准赴約就是了。你走吧,娘要休息了。」好似要趕走瘟神般,她不耐的揮揮手要女兒離開。

    蔚天真知道娘聽不進任何她所說的話,遂邁著沉重的步伐走出了花廳。

    無論她有多苦、有多傷心,她臉上表現出的始終只有冷漠。如今她是代弟弟成為一城之主,她沒有哀傷的權利,也不能露出一絲絲的女兒態來;她是蔚天威,不是蔚天真!

    縱使過得痛苦,日子還是要繼續過下去。

    第二章

    「阿弟,阿弟!你醒醒,醒醒啊!」八歲的小女孩大力搖動倒在血泊中的小男孩,邊失聲哭叫著。她淒厲的喊叫聲引來了奶娘,當奶娘見到這情景時,嚇得魂不附體,急急的衝上前,用顫抖的手試探著小男孩的鼻息。這一探,她驚駭得整個人失神的跌坐到地上,完全呆住了。

    「奶娘,阿弟,阿弟他……」小女孩拉著奶娘的手,無助又害怕的哭喊著。

    恍惚的奶娘在小女孩的哭叫聲中清醒過來,她左右張望了下,見沒人發現,便急急抱起小男孩,轉身對小女孩低喝:「不准哭!」說完,她拉著抽噎不止的小女孩向夫人房裡奔去。

    蔚夫人正好獨自在房裡繡花,她見奶娘神色慌張的衝入,正想問明原因,就看到了奶娘臂彎裡血流滿面的兒子。

    「威兒怎麼了?威兒到底怎麼了?」夫人大驚失色的忙搶過兒子,焦心的就要抱著孩子衝出房間找大夫。

    「夫人,小主人已經死了!」奶娘擋在夫人面前,悲傷地叫道。

    「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走開!我要去找大夫救威兒,我要去找大夫……」大人一時間無法接受兒子死亡的消息,抱著孩子就要衝出門找人救治。

    奶娘奮力的阻止,她拉著夫人,一字字說著:「小主人已經死了!夫人,請你節哀啊!」

    「你胡說!我的威兒沒死!你為什麼要擋著我找大夫?不要阻擋我,我要找人救威兒……」夫人悲痛的哭喊,奮力掙扎著。

    「夫人,你冷靜點,小主人死了,而且你不能去找大夫,這事絕不能被其他人知道!」奶娘用力的搖晃著夫人,並在她耳旁大喊,要喚醒夫人的理智。

    「為什麼?威兒,娘的心肝寶貝啊……」夫人無助地緊緊抱著兒子哭倒在地上,她實在無法接受兒子已死亡的事實。

    「因為城主就只有一個兒子,小主人一死,城主使絕嗣了!夫人你想,若城主知道小主人死了會如何?城主之位又要傳給誰?到時蔚家還有權勢嗎?大人,你冷靜的想想啊!」奶娘提醒著夫人,要她考慮到嚴重的後果。

    依衛城的法規而論,城主之位是世襲的,一旦城主無兒回繼承,便要由城內最有權力的家族來執掌大權。但因為律法沒有清楚規定權力轉移的法則,如此一來,城主之位的爭奪極可能會引起戰亂。奶娘就是想到了這一點,才不敢大聲張揚。

    奶娘的一番話頓時令夫人清醒許多。沒錯,威兒一死,蔚家就無人可繼承城主之位了,城主的寶座定會落到別人手中,而蔚家就會永遠的失權了!

    不行!她不能讓這樣的事發生!

    夫人低頭看著死去的兒子,顫抖的伸手為兒子拭去臉上的血水,悲聲哭道:「威兒已死,蔚家已經絕嗣了,這事如何瞞過大家的耳目呢?」

    「可以的。夫人,您別忘了您還有一個女兒啊!」奶娘急急將一旁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蔚天真拉到大人跟前。

    「娘,阿弟……他要把……紙鳶……拿下來,才爬……到屋……屋頂上的……」蔚天真結結巴巴的對母親解釋弟弟摔下來的原因。

    夫人這才注意到兒子的手中還緊捉著一個蝴蝶紙鳶,她哀痛的看了看兒子,再抬頭看著女兒時,眼神變得憎恨憤怒,她毫不留情的用力甩了女兒一個巴掌,怒吼著:「只為了一個紙鶯,你就害死了你弟弟,你好狠的心!為什麼不是你去死?為什麼要害你弟弟?你是兇手!打死你,我要打死你……」

    蔚天真被打得倒在一旁,同時被母親狂暴的模樣嚇呆了,一時忘了哭泣。

    「夫人,你不能打小姐啊!」奶娘用身體護住了蔚天真,拚命勸著夫人。

    而夫人卻如嗜血的夜叉般,用沾滿血的手要打女兒,咬牙切齒的凶狠模樣讓人心驚。她不斷重複叫著:「你害死了你弟弟,你是兇手!你害死了你弟弟,你是兇手!兇手──」

    蔚天真猛然從床上坐起,呼息急促,冷汗直流,兩眼直愣愣的瞪著前方,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慢慢的回過神來。

    她緩緩下了床,為自己倒了杯茶一口氣喝下,再拿起汗巾拭去額上的冷汗,讓自己的氣息平穩下來。

    從那件事發生後,她就被夢魘所糾纏,阿弟滿身是血的恐怖模樣,還有娘狂亂憤恨的神情不斷在她夢裡出現,她夜裡睡不安穩是常有的事。

    從小,娘就比較偏愛阿弟,在慘劇發生後,娘更是將所有罪過都怪到她身上,常用看仇人般的眼神看著她。

    阿弟死時,她不過是個八歲孩子,她不明白阿弟為何不站起來和她玩,也不明白娘為何對自己又吼又罵,更不瞭解什麼叫「兇手」,只覺得她的世界在一夕之間全變了。

    之後,她就被吩咐要學阿弟的模樣,對任何人都要說自己是蔚天威,連對爹也一樣。她不再是蔚天真,她是男孩子,她叫蔚天威。

    等到她漸漸長大懂事了,才明白為了蔚家、為了爹,她必須要變成阿弟,必須做個男人。

    爹年歲大了,身子一天壞過一天,阿弟是爹唯一的兒子,也是蔚家唯一的繼承人,若讓爹得知阿弟死了,不但蔚家再也做不了城主,爹也會受不了這樣的打擊而病情加重。

    因此,奶娘和娘想了這偷天換日的方法,阿弟死的事除了奶娘、娘和她之外,就沒人知道了。那時奶娘假藉相命之說,表示雙生子的命格是相剋的,必須分開撫養才能平安長大,要女孩山城到廟裡修行,為父母、衛城祈福,而將男孩留在城裡。

    因此她以女兒身在大殿上拜別爹爹後,馬上又被奶娘從後門帶回來,開始扮演阿弟。

    因為兩人的臉孔幾乎是一模一樣,她只要將雙髻改成辮子,再換上男孩的穿著,就不會露出破綻了。

    當她的身子開始發育時,奶娘教她用寬鬆的衣裳掩飾她的身材。而對於她滑嫩的臉蛋和姣好的五官,嗓音也過於清亮,大家都只以為她是長得較斯文罷了,也不感到懷疑。

    她幸運的瞞過了所有人的耳目,一直扮演著蔚天威,直到現在。

    爹在她十六歲時過世了,她順利的繼承父業當上了城主。

    多年來,這樣的日子她早已習慣了,而明年她就二十歲了,屆時她必須娶妻。關於這一點,應對的辦法也想好了,她有個貼身婢女雪蘭,雪蘭是除了娘和奶娘外,唯一明白她真實身份的人,她會娶雪蘭為妻來瞞過眾人耳目。

    這是上天給她的懲罰,也是她該替阿弟負起的責任。她沒有自我,只有無盡的悔恨和永遠也扛不完的政務。

    既是為阿弟擔責任,她有義務要使衛城更好;關於宗政日曜的邀請,縱使娘反對,她也要參加。在不瞭解宗政日曜的企圖之前,她不能讓衛城冒任何險。若娘執意反對,她也只好先斬後奏,先去了再說。

    離天亮還有一段時間,蔚天真坐在床沿上想了好一會兒,才又躺回床上,睜大著眼眸,毫無睡意。

    ***

    「芙蓉姑娘,你猜猜是誰來了?」一個小丫鬟急跑入玉芙蓉的香閣,高興的放聲大叫。

    正在看書的玉芙蓉聽到丫鬟的聲音,放下書本抬起了頭。

    她長得極美,尤其她那柔中帶媚、媚裡又帶嬌的姿態,只要是男人,見了她,無不想將她摟入懷中愛憐個夠。

    她是迎禧閣的頭牌,也是此行中的第一美人,身價自是不用多說了。若不是她看入眼的人,她是不會輕易接客的,即使來人腰纏萬貫,也不見得買得到她的一個笑容。

    會讓丫鬟如此慎重來通告,那來的人一定是個大人物了……莫非是他?

    玉芙蓉連忙起身,高興地問:「是不是城主來了?」

    丫鬟還未回話,一個富磁性的男聲就先回答了。「馬上就能猜出,芙蓉姑娘可真惦記著人啊!」

    馮雲親笑著走入香閣,玉芙蓉連忙上前迎接,不過她不是迎接馮雲親,而是衝進馮雲親身後宗敢日曜的懷中。她小手攀上宗政日曜厚實的肩膀,翦水雙瞳深情的望著他,嬌滴滴的抱怨著:「城主怎麼那麼久都沒來看蓉兒,莫非是將蓉兒給忘了嗎?」

    宗政日曜大手摟著香馥馥的嬌軀,低頭就在玉芙蓉雪白的頰上親一下,微笑地回答:「近來政事較忙,所以沒空前來。怎麼,這般的想念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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