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凱琍
水十分的燙,剛好可以麻痺她的肌膚,她浸泡了好一會兒,才拿海棉用力刷身體,直到每一處都變得紅腫,甚至脫皮,她才停下動作。
她把發也仔細洗過,用了五次洗髮精,想要洗掉剛才所有的味道。直到頭皮發疼了,好的指甲也抓以血了,她才覺得洗乾淨了。
這整整兩個小時,江振威都站在門口,動也不動地望著外面的某一點,臉上的表情讓人捉摸不住。
藍雨萍終於站起身,擦乾水滴,穿上白色的浴袍,當她走到門口,江振威才回過頭來看她,拉起她的手,要她在床邊坐下。
他不說半句話,就拿起吹風機替她吹頭髮,還一邊用手指梳過,動作溫柔得讓人咋舌,藍雨萍靜靜坐在那裡,心想她是絕對不會原諒他的,不管他如何補償。
吹乾了頭髮,他放下吹風機,「我倒一杯牛奶給你喝。」
不管她是否點頭,他就擅自去廚房,弄了一杯溫牛奶,「喝下去,你沒吃晚餐,胃會弄壞的。」
藍雨萍不想領這個情,但是江振威固執,和她僵持了很久,逼得她不得不喝下一半。
之後,他把牛奶放在桌上,雙眼盯著她說:「我知道你不會原諒我,我也沒有資格要求你原諒,但是我這條命是你的了,我會用生命保護你,直到我死。」
藍雨萍聽了心裡一震,但隨即冷笑:「你不會替你母親報仇了?」
他嘴角抽搐了一下,「我會告訴她,我做不到。」
「是嗎?」她反問道:「你連對你母親的承諾都做不到,你要我怎麼相信你呢?」昨晚她也是相信他的,卻沒想到他會如此對待她。
「你不必相信我,我會自己證明的。」他認真的說。
藍雨萍轉過頭去,不願他的眼神,怕自己會因此就軟化,他也不逼她,只是淡淡地說:「你睡吧,我估這裡看著你。」
他先扶她躺下,自己則坐在房門旁,默默看著床上的她,藍雨萍故意閉上眼睛,不去感受他的視線。但是那種被注視的感覺卻縈繞不去。
九月四日
藍雨萍醒過來的時候,外頭正好下起了絲絲的小雨,她輕輕走下床,感覺這世界彷彿又重新開始了一樣,被洗刷得好乾淨、好清新,而窗戶上的雨點滑來滑去,像是許多調皮的小精靈。
回頭一看,江振威正坐在門邊,緊皺著眉頭,似乎就連在夢中也深感憂愁,她莫名地想走近他,但他立刻驚醒過來,睜開眼睛喊著:「雨萍!」
她嚇得退了一步,不曉得他是怎麼回事。
「你在這裡。」他發現她人就在眼前,終於喘了一口氣,「原來我在作夢,還好只是作夢。」
昨晚她出乎意外地,睡得很熟很沉,沒想到他卻作噩夢了。
「我今天能上課嗎?」他小心翼翼地問:「如果沒精神的話,我幫你請假。」她點了個頭,她今天實在無法去學校面對一切的人、事、物。
他站起來往外走,給她留一點隱私,輕輕掩上了房門,卻不完全關上,藍雨萍知道,他還是怕她自殺。
她換上一身白色的褲裝,梳順了長髮,才緩緩走出房間。
門外,江振威正在講電話,指了指桌上的豆漿跟餅,示意要她吃早餐。藍雨萍很意外他是怎麼在幾分鐘內買到早餐的,但是看見他頭髮上微濕的水滴,他真的是剛才跑出去買的沒錯。
「教官,我是江振威,麻煩你讓二年忠班的藍雨萍請假,她今天人不舒服,這樣可以了嗎?」
對方不知說了什麼,江振威又回答:「行,就當我欠你一個人情,我會記得的。」
他掛上電話,轉向她說:「好了,請好假了,快吃早餐吧!」
藍雨萍無法臆測他到底用了哪種方式,才能讓難纏的教官准假,他似乎什麼都有辦法的樣子。
兩人默默用著早餐,誰也不想提起昨天的事,就在這時,刺耳的電話聲響了起來,江振威立刻接起來,彷彿認得對方的聲音,「喂,我就是。」
「我知道了,我會處理。你趕快過來,我不放心她一個人。」
當江振威放下電話時,迎上藍雨萍疑惑的眼神,「你還記得那個糾察隊員李奇樺吧?」
她點頭表示記得。
「等會兒他要過來,他是個好人,你不用怕他。」
她悶悶地看著窗外,不曉得自己能有什麼反應。
十分鐘以後,李奇樺濕淋淋地出現在大門口,「嗨,你們兩位好啊!特地叫我從學校蹺課出來,不知有何貴幹?」
「這裡就交給你了,好好看著她,不要讓任何人進來。」江振威拍拍他的肩膀,說著就要出門去。
「等等,你要去找那些人是吧?不多叫幾個兄弟嗎?」
「事情是我闖出來的,我沒有資格叫別人來幫忙。」江振威沉重地說。
「唉,我真是會被你打敗,早就跟你說過不行的的!」李奇樺歎口氣,把機車鑰匙交給他,「算了,我的愛駒就給你當戰馬吧!」
「謝了!」江振威轉向藍雨萍,眼神中充滿了誓死的決心,「我走了,你自己保重。」
「這是怎麼一回事?」藍雨萍對他這種語氣感到很害怕。
「他啊,要為你出征了!」李奇樺毫不諱言地說。
江振威瞪了李奇樺一眼,「別多嘴。」然後他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看著振威的背影,她陡然有種不祥之感,但是她又不能喚回他,畢竟她應該是恨他的,不是嗎?只是,她心裡又怎麼會有如此深的憂慮呢?
等江振威一走,李奇樺坐到沙發上,大嚼桌上剩下的早餐,「唉,為了你們,我今天早上可是忙得要命。」
藍雨萍以眼神向他發問,她對這一切實在完全不懂。
「學妹,我知道你的問題像天上的星星一樣多,等我吃完早餐以後,我一定有問必答,無話不說!」
不到幾分鐘,李奇樺已經把桌上的東西「清理」完畢,拿面紙擦了擦嘴唇,才好整以暇地說:「學妹,你還記得你剛進學校蝗那一天嗎?」
藍雨萍以為他說什麼關鍵性的事情,沒想到卻是這個問題,這有什麼關連嗎?
「如果你不記得,讓我來幫你恢復記憶吧!」
他開始細說從頭,她則專心傾聽。
「話說那天開學日,你一走進學校,就引起各方人馬的注意,大家除了覺得明星的女兒稀奇以外,也發現你是新生中最有氣質、最吸引人的一個,想追你的人幾乎每班都有,連我自己都這麼打算過。你好像一點也沒有察覺自己的與眾不同,就那樣安靜地獨來獨往,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
「可是呢,那天中午你跑到了林蔭道,沒發現榕樹下還有個人,就那樣坐了下去,剛好坐到三年級的大哥江振威的身上,後來你跟他說了對不起就走了,你想想江振威是何等人啊?怎麼可以讓你這樣子坐了就算了,他應該狠狠教訓你一頓才對!可他居然呆呆坐在那裡,什麼話也沒說,就讓你跑掉了,原因說起來也很簡單,他被你這麼一撞,就一見鍾情了!」
藍雨萍記得這件事,那是她一生中最糗的一件事,但當時她根本連對方的樣子都沒有看清楚,就已經怕羞地逃走了。
誰知道這無心的小插曲,竟然出這麼大的漣漪。
難怪那天她和江振威一起坐在榕樹下時,她會覺得他的擁抱很令人懷念,甚至在睡夢中主動向他靠過去,原來早在一年前,她就已經體驗了那種象回到家的安心感受。
李奇樺繼續說道:「因為振威對你一見鍾情,命令大家不可以接近那棵榕樹,只能讓你一個人去,否則你以為那地方怎麼會都沒有人坐呢?他還偷拍了一張你的照片,放在皮夾裡天天拿出來看。」
「這一切我都看在眼裡,我跟他說應該要有所行動,否則暗戀是不會有結果的。可是他說個流氓,配不上你這樣的女孩,只配拿著你的照片喜歡你。」
「他這樣暗戀你也就算了,但他又把所有想追你的男生都擋掉了,每天早上都派專人去清理你抽屜裡的情書、卡片和禮物,只要振威查出是哪一班的男生送的,就直接找人家威脅恐嚇,而且你每天上學、放學,他也都是在後面跟著你,你說這傢伙好不好笑?」
藍雨萍笑不出來,她不知道自己一直被監視,這種感覺似乎有些兒……恐怖。
「沒想到他平常個性豪爽,到你卻變成了傻瓜一個,為了這件事,我們不知道嘲笑他多少次了,他還是堅持保持現狀,他說等你畢業的那一天,他會來找你告白,不過我們都不相信他,因為他實在太喜歡你也太害羞了,去年三年級就該畢業了,可是這個癡情種子,居然為了多陪你一年,期末沒去考,就這樣給它留級啦!」
「在我們兄弟間,只要有人談到你媽媽的緋聞,他可以立刻跟人家翻臉,弄得大家在他面前都不敢說閒話,他這樣的行動,除了阻退想追你的男生,也因此讓大家孤立了你,因為你在他們眼中,是一個很奇怪又有特權的人,幾乎每一班都有人因為你而遭殃,當然,他們不會在你面前提到江振威,他們又不是不想活了,所以只能拚命嚼舌根,拿你媽的事情來做文章,我可以說這麼一句話,你的高中生活會這麼孤單乏味,完全是江振威這笨蛋一手製造的。他自己不敢接近你,又不准別人接近你,你看他多霸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