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凱琍
「當當!」牆上的大鐘敲起整點響聲,他們才恍如夢醒一般,輕輕分開了雙唇,但眼神卻還不能移開,緊緊糾纏著彼此的表情。
「為什麼?」她吶吶地問。
「你本來就是我的。」他回答得很低、很輕,卻很堅定。
「可是……可是……」當初他們是以那樣的方式分開的,他一定還恨著她,怎麼還會對她有這樣的佔有慾?或者,他對她本來就只有佔有慾而已?
他沒有回應她的疑問,檢視過她的手指,「好了,以後不准再這樣虐待自己,聽到了沒?」
他這話究竟是關心或命令?雨玫實在分不清楚。
兩人走出浴室,他還是沒有放開她的手,直接拉著她在沙發上坐下,空氣中有著說不上來的僵硬氛圍。
「你……你怎麼會在這兒?」她問得傻傻的,卻是她最想知道的。
他撇了撇嘴,「這兒不是旅館嗎?我是客人啊!」
「我不是這意思,」她暗罵自己笨,又道:「我……我是說,你回來鎮上做什麼?不會是來度假的吧?」
她望了望桌上的文件和電腦,怎麼也不相信他會有度假的心情。
他的表情顯得高深莫測,「不過是回來重溫舊夢罷了,看看以前的房子,欣賞一下日落,還需要有什麼理由嗎?」
「真的嗎?」她還是不信,畢竟,他是以那樣的方式離開的啊。
「你該不會這樣詢問每位客人吧?」他反問。
她咬了咬下唇,「不管怎麼樣,你是客人,我希望你住得愉快。」
「如果真的愉快,或許我會長住,或許……我會一直不走。」他說得頗有深意。
雨玫立刻感到一陣緊張,「你這是什麼意思?」
「別問得太多,總之我是客人,想待多久都可以的,不是嗎?」他淺笑。
看來他是不打算說明了,雨玫無可奈何,只好放棄,「那麼……晚安,我不打擾你了。」
看她要站起,他拉住她的手臂,「等等。」
他的手心好熱,讓她就快要被燙傷,只得勉強以冷淡的口吻道:「還有什麼需要我服務的嗎?」
他投給她激賞的一眼,「你這脾氣還是沒變,很好。」
「你到底想說什麼?」
「據我所知,玫瑰園的情況大不如前,你……曾經想過要賣掉它嗎?」
雨玫的腦中轟然響,愣了好一會兒才道;「難道你想把它買回去?」
「你們程家擁有它十年,結果弄得經營不善,或許交回石家的手中,會有新的契機也不一定。」他說得很淡、很輕,彷彿只是閒聊。
雨玫不是不明白他的立場.畢竟,這是他父親曾擁有過的資產,又是他自小成長的地方,他會想要回去是很正常的。
只是,她也愛這玫瑰園,她的父親和弟弟也需要一個棲身之所,如果將玫瑰園交回給石振中,她又該如何照顧家人呢?
「不,我不賣。」她說得十分堅定。
他並不感到驚訝,「再說吧!時間還長,我很有耐心的。」
「我說不就是不!」
「我聽到了,別激動.記住要沉著應戰,懂嗎?」他的嘴角藏著嘲笑之意。
雨玫深呼吸一口氣,才能堅強地轉過身子,直接走出大門。
但一關上門,她就倒在門外,身軀一陣虛軟,再也無法克制的歎息出聲。
第六章
隔天,仍是晴朗的六月夏日。
雨玫從反覆混亂的夢境中醒來,只覺得頭暈不已,睡眠似乎讓她更加疲倦。
忙了一早上,她一直沒見到石振中的面,小君主動告訴她說:「有兩位客人來找石先生耶!他們在房裡待了好久都沒出來。」
「哦!」雨玫輕輕應了一聲,不知該如何回答。
午後時分,總算有一段空閒時間,她打開溫室門鎖,讓滿園花香繽紛圍繞著她,這是她心煩時最能放鬆自己的方法,就像被某種魔法召喚一樣,她自然而然來到這片小天地。
坐在白色雕花的椅上,她深深歎息了一聲,想起當年石振中就常常坐在這兒,和她一塊說話、笑鬧,或者什麼也不說,只是把她抱在腿上,默默的凝視著她。
當初他們是多麼的年少單純,又是多麼的甜蜜無憂。
但人生是不能不向前走的,即使眼前就是離別的篇章,也要逐一上演。
「唉!」怎麼了?今天她不知歎息了多少次?
「我就知道你會在這兒。」
當這聲音一響起,雨玫只是背脊一僵,不需回頭就曉得那是石振中。
「我明明鎖了門的……」
她的疑問還沒說完,他就舉起一串鑰匙說:「玫瑰園每扇門的鑰匙我都有,我保存這些鑰匙已有十年了。」
看他那副志得意滿的模樣,她明白了當年那件事對他的影響之深,而且,他早已決定要扳回這一城。
雨玫的雙手握在椅上,僵硬得十指都發白了。
他站在她面前,雙手抱胸環顧四周,「你把這兒照顧得挺好,我該感謝你的。」
「感謝?」為何他竟以這種主人的語氣說話?雨玫突然有一種不祥之感。
他低下身,雙眸直視著她,「今天早上,我的律師和會計師來見過我,經過我們的研究,我已經查出玫瑰園的貸款情況,到這個月底為止,如果你還付不出款項,玫瑰園就要讓法院查封了,不是嗎?」
望著他冷冷的、深深的眼睛,她全身都顫抖了一下,「你你怎麼知道的?」
「只要我想知道的,我都會知道。」他蹲了下來,大手撫在她虛弱的膝蓋上,以拇指似有若無地逗弄著她。
「你想怎樣?」她不得不問,儘管她很想迴避這個問題。
他冷笑一聲,「我還能怎樣呢?不過就是想把玫瑰園買回來罷了。」
「我說過我不賣的。」她試著裝作堅強,但卻不太成功。
「你現在不賣給我,法院就要拿它去拍賣,到時我也一定會得標的,不過,你們一家人就得搬出這裡了。但是,如果你現在就賣給我,或許我們還有一些商量的空間。」
「你有話就直說!」
看出她眼中的怒意,他反而笑了,他覺得她生氣起來好可愛。「你乖乖的將玫瑰園交給我,那麼,我就讓你們全家人有個安身之所。」
「這麼簡單?這麼容易?」她不相信有如此便宜的交易。
他的手粗魯的在她的膝蓋上撫摸,像在仔細檢視著自己的所有物,「只有一個條件,你必須是我的。」
他要她是他的,這是什麼意思?是指她的身或她的心?
她開了口,微弱的聲音幾乎消失在空氣中,「你……說清楚一點。」
他湊近了她臉旁,低語道:「我要你當我的秘書、我的情婦、我的女僕。」
雨玫倒吸了一口氣,無法相信自己所聽到的話,「你……
你是故意針對我的?」
「那還用說嗎?」他的唇邊帶著殘酷的笑意,「當年你是如何欺騙我、背叛我的,我從來沒有一天忘記過,這些感受我都要你—一體驗。」
儘管是威脅的話語,但那聲音中藏著的悲傷,讓她一聽幾乎就要落淚了,「你肯聽我解釋嗎?」
「我不聽!」他握住她的手腕,「我再也不願相信任何人,我只能相信我自己,這就是你教會我的一課。」
既然如此,她還能如何呢?他已經把心門關上.她又找不到鑰匙,兩人之間只有隔閡,只有隔閡啊!
「給我時間考慮。」她勉強回答道。
「我沒什麼耐心,今晚我就要答案。」他霍然站了起來,雙手抵住她的肩。
這樣被他囚禁著,毫無逃脫可能,她只有堅強的抬起頭,迎視他炙人的眼神,「今晚……我會給你答案的。」
「很好。」他低頭在她額上一吻,一個很冷很冷的吻。
就在這時,溫室門口傳來腳步聲,石振中稍微離開了雨玫,兩人一起望向那聲音的來源。
那是程正揚——十年前的男孩,十年後的青年,正抱著畫具走過來。
「姊,你也在這兒啊?」他那微帶蒼白的臉上浮現笑容,但在看見石振中時,又化為了迷惑,「這位是?」
「他是石先生,旅館的客人。」雨玫輕描淡寫地說,以懇求的眼神暗示石振中不要說出實情。
「哦!你好。」程正揚點了個頭。
石振中也頷首致意,「你們聊吧!我不打擾了。」
直到石振中的背影消失在門外,程正揚才又開口道:
「姊,你的臉色不太好耶!」
「我沒事,只是有點累而已。」她強打起精神。
「今天我的精神倒是很好,我想在溫室裡作畫。」程正揚拿出畫具準備。
「好啊!那我叫人把晚餐送來這裡。」她望著弟弟,有種寵溺的心情,這些年來,程正揚一直受病魔侵擾,只有作畫能讓他感到快樂。
程正揚調著顏料,突然又道:「剛剛那位石先生怎麼會到溫室來?姊姊,你認識他嗎?我覺得他好像有點面熟。」
「怎麼會呢?他只是個客人啊!我是替他介紹一下玫瑰園而已。」雨玫不自在地笑了幾聲,「我也是昨天才見到他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