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凱琍
詹姆士聽了卻只是淡淡一笑,「勇哥說的是事實。」
「那你就該把這個女人交給我,她應該得到懲罰的。」勇哥直接要求。
「本來也應該是這樣的,但誠如大家所知,玫瑰現在是我的女人,如果我就這樣把她交給你,豈不是讓大家把我看扁了!」
勇哥冷哼了一聲,「那你們今天來到底是什麼意思?耍我啊!」
「稍安勿躁。」詹姆士舉起手,「勇哥,我想問你,你可知道玫瑰的來頭?」
「一個陪酒小姐能有什麼來頭?」勇哥相當的不以為然。
詹姆士淺淺一笑,「這你就有所不知了。她本名紀雨湘,來自台北市西門町,她的父親紀天儀是西門幫幫主,她的母親程亦藍是萬華幫之女,而她的大哥紀風嚴、二哥紀雲深也是黑道上不簡單的人物。」
詹姆士這番話一說出來,不只中國城的兄弟們目瞪口呆,連紀雨湘本人也詫異莫名,卻得咬唇忍住自己的驚呼。
詹姆士是什麼時候得知這些消息?為何不先告訴她?為何到此刻才吐實?儘管心驚不已,這些疑惑卻不是她現在可以提出的。
勇哥指著紀雨湘道:「什麼?她是紀天儀和程亦藍的女兒?真的假的?」
勇哥年輕時也混過西門町,對於紀天儀這號人物可是崇拜得很。
「沒錯,不相信的話,歡迎你派人到台灣去查證。」詹姆士說得斷然,教人不得不信服,「除此之外,你可知道,就是因為猛哥的策畫,才毀了紀家四條人命?那時玫瑰正在外地,才會逃過一劫。」
「殺她全家?」勇再也不禁傻眼了。
乍然聽到這個噩耗,紀雨湘以為自己就要昏倒,但是詹姆士卻握緊了她的手,示意她不得在此刻崩潰。
詹姆士繼續說道:「猛哥來自萬華幫,年輕時追求過程亦藍,也算是紀天儀的情敵。他一直想讓萬華幫取代西門幫的地位,這次的滅門血案就是他精心計畫的。
「他沒有把玫瑰當作目標之一,那是他的失策,因為他以為只要將長子、次子一起殺了,就可以斷絕西門幫的勢力,卻沒想到,當他來舊金山走避風頭時,玫瑰還是找到了他報仇。」
儘管已是見過世面的老江湖,勇哥還是聽得雙眼大瞠,「老天……」
詹姆士逼問下去:「因此,我想請問勇哥,玫瑰這麼做該受到處罰嗎?或許她是打擾了你的地盤,可是當你們追殺她的時候,不也打擾了我的地盤嗎?」
勇哥沉吟片刻才說:「猛哥是我的貴客,她在我面前殺了猛哥,這……這我也就算了,畢竟是有天大的仇恨。但是,在我追殺她的時候,除了我的兄弟受傷外,我自己也挨了一刀啊!」
盾姆士聽了這話,表情更為深沉難測,「勇哥,如果你的記憶力不差的話,應該還記得我那時以飛刀幫助玫瑰,只是讓你的兄弟受了皮肉之傷,但你們卻拿著槍猛打猛射!尤其是你,竟然還瞄準我開槍?你可知道我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就算正式對意大利市宣戰了。」
勇哥感到一陣心虛,吞了吞口水才說:「那時我以為你是她的幫手,也沒看仔細就……」
「沒看仔細?你也不想想你是在誰的地盤上撒野?」盾姆士冷哼一聲。
「好吧!」勇哥本性倒也直爽,立刻做出結論:「就衝著老闆你的面子,我會派人去台灣查個清楚,如果老闆說得不假,那麼,這件事我就當沒發生過,以後我們中國城和意大利區還是好鄰居。」
如此的結果,似乎早在詹姆士的意料之中,因此,他也只是輕輕的點個頭,「暫時就這樣吧!等勇哥弄清楚以後,我們再一塊兒吃頓飯。」
詹姆士摟著紀雨湘的肩膀站起,他明白她隨時都有落淚的可能。
兩人即將離席,勇哥走上前來,握住了紀雨湘的手,「玫瑰,如果妳父親真是紀天儀,請讓我說一句話,我很敬佩他。」
「謝謝。」她努力將眼淚眨回眼中,不願辱沒了父親的名聲。
「送客。」勇哥一聲令下,所有的人立刻排成兩列,鞠躬目送他們離去。
紀雨湘要自己站直身子,絕對不能有一絲動搖,而詹姆士那緊握著她的大手,更是默默的為她帶來無比的溫暖。
但,天曉得這大手會牽著她多久?要帶她前往何方?或者,會在某一處分手?
離開了美麗都大酒店,坐進黑色跑車,只剩詹姆士和紀雨湘獨處。
他發動引擎,車身將風景拋在腦後,這時,她才允許自己將肩膀縮起來,低聲的問道:「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其實……」他沉吟片刻,「我小時候就見過妳了,因此,當妳即將昏迷,說出妳的名字以後,我就慢慢想起了妳的身份
「小時候?」她更是一臉迷惘。
「我說過我母親是台灣人,我曾跟著她回台灣,在某次政商名流的聚會上,我見過妳一面。那時妳只是個五歲的小女孩,而我卻已經十二歲了,所以,妳當然不記得我。」
「那麼……你又怎麼會記得我呢?那應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當年我一見到妳,還以為妳是一個陶瓷娃娃,沒想到妳竟然會動、會說話,讓我嚇了一跳,因此,我也對妳留下深刻印象,妳父親甚至打趣著對我說,要我長大以後來追求妳。」
「是這樣的嗎?」她還是什麼都想不起來。
他又繼續述說:「我知道妳的身份以後,就派人到台灣去打探消息,過了幾天才明白妳到舊金山的目的,但是……我一直無法對妳說明妳的家人已經過世的事實,我想……或許在勇哥和眾人面前,妳會接受這件事,而不至於情緒崩潰。」
「我不知道我該想什麼……也不知道我該有什麼樣的反應……」她搖了搖頭,無力的、茫然的說:「這一切就好像作夢似的……」
在一段海濱的車程過後,詹姆士將車子停在金門大橋的南側,灣區的海風吹來,是一種微帶潮濕的清涼。
此刻正是黃昏時分,兩人走下車,跺步到橋前的人行道,薄霧自山上緩緩流洩下來,有如一條色澤迷濛的絲巾,將這座紅色大橋柔柔覆蓋。
詹姆士打破沉默說:「人生有時候並不需要看得那麼清楚,妳看,舊金山又起霧了,但它這樣也很美,不是嗎?」
「是的……它是很美……」她無法否認。
她那淒楚的雙眼、哽咽的語氣,讓他忍不住將她摟進懷裡,「雨湘,別想了,我會替妳解決這些問題,勇哥不會再來找妳麻煩,一切都會沒事的。」
「我一點也不在乎……是生,是死……對我來說好像都一樣……」她就像失了魂一般,全身驟然失去了力氣。
畢竟,她連家都沒有了,報仇也完成了,她還活著做什麼?
他抱著她虛軟不堪的身體,將她的臉貼在他的胸前,「別這麼說,至少……至少妳的存在,對我是有意義的。」
「有什麼意義呢?你告訴我。」說實在的,她想不出有任何意義!
「既然妳想不起以前的一切,那就全忘了吧!從今天起,為了我、為了妳自己,一定要好好活著。」
「我不懂……」透過淚眼,她什麼都看不清楚。
「妳還不值嗎?我的意思是……我……我愛妳啊……」他很難得的結巴了,第一次發現自己這麼不會說話,他只好低頭吻住她的雙唇以宣誓自己的愛。
他剛剛說了什麼?她剛剛聽到了什麼?紀雨湘覺得心神恍恍惚惚的,又這樣被他吻著,根本什麼都不能確定、不能判斷。
只是,在這個被憐惜、被渴求的親吻裡,她似乎找回了一絲絲力量。
風裡、霧中、金門大橋畔,這個吻讓她想哭、讓她想牢牢記得、讓她打從心時湧出又酸楚、又溫暖的感受。
詹姆士放開她一些,望著她問:「這樣妳懂了嗎?」
是她的錯覺吧?她好像看出他眼中的含情脈脈,「你說……你愛我?」
「是的。」詹姆士絕望似的歎息了,「或許在我小時候看見妳的時候,就已經喜歡上妳了,所以,後來我總喜歡黑髮、黑眼的女子。直到在舊金山再次遇見妳,在相處的每一天,每一夜,我對妳的感覺愈來愈深。
「到現在為止,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訴妳,我愛妳,我要一輩子和妳相伴,所以……我不想讓妳恢復記憶,更不想讓妳回去台灣,我要妳當我的女人,我的妻子!」
聽著這些話,她的雙頰慢慢變得粉紅,她的心跳幾乎就要停止,因為她實在難以相信,他竟對她有如此深的感情!
「你……你是認真的?還是開玩笑的?」她不確定的問。
「真希望我能開得起這種玩笑。」他搖了搖頭,「我這輩子還是第一次有這種感覺,如果妳不答應我的要求,我可能也要傚法我父親,把妳綁架到某個小島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