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鏡水
張小師聞聲,仔細一瞧,自己手中強拉的壓根兒不是什麼薄被,而是和她共宿男人身上的縑衣。
只見在她粗野的暴力之下,他衣襟大開,「酥胸」半露,優雅的身體曲線完美展現,連那淡色的兩點都存在得清清楚楚!
「啊、啊!」她馬上放開手,把那塊薄薄的布全部塞還給他,尖叫起來!「你怎麼會在這裡?不對不對不對不對不對!我怎麼會在這裡?我、我們怎麼會睡在一起!?」天啊天啊!她一定又在作夢!
救命……誰快點來搖醒她!
沃英剛清醒時的脾氣一向不太好,又差點被她震驚非常的嚷嚷給震破耳膜,他微瞇眼,抓住她膀臂,一把將她扯進懷裡,摀住她的嘴。
「妳真是吵死人。」快點冷靜。
被他抱著,她更難以正常思考了!他的體溫好燙,他的氣息噴在她臉上,他的肌膚甚至就貼著她的身子。
「啊——」趕快推開推開,意外地沒用什麼力氣就擺脫掉他。她四肢並爬,這會兒看明白了,抓起棉被就縮在床角裡面。「你你你——我我我——你不可以這樣!」不能沒穿衣服亂摟抱!
沃英淡淡地蹙了眉,低頭睇著自個兒雙手,一臉不高興。
張小師簡直不敢看他了,被褥一掀蒙住頭,逕自叫道:「你你!快點把衣服穿好,」不忘檢查自已衣衫,幸虧完好。
瞧她避得跟什麼似。他半蹙額,拉住被子一處,開始跟她較勁。
「你……你幹什麼!」不要拉,她不要不要看他的裸身!「你……你到底穿好衣服了沒?」死命捲成一團球,她可憐兮兮地問道。
太好了,他現在連個姑娘家的氣力都比不過。沃英微微放開手。
「……嗯。」輕聲虛應。
「等……等一下……」張小師鬆口氣,不料他卻趁此空隙忽地扯下她遮目的棉被!她被嚇了一大跳,他根本還是衣衫不整!「你騙人!你你……你為什麼要騙人?」暴露狂!
「誰騙你了?」他是說「嗯」,又不是說「穿好了」。「快點起來,伺候我穿衣。」催促著,不跟她窮耗。
伺……伺候他?
「你、你有手有腳,又不是娃兒,自己不會穿!」莫名其妙!「你……你快點回答我,為什麼我會在這裡?又……又為什麼和你……和你……和和和和……」羞紅了圓臉,她說不下去。
太荒謬了!她不記得自己做過什麼會跟他爬上床的事情啊!
「張小師……這是妳的名字,是吧?昨晚我已洗耳恭聽過了。」他靠著寢柱,似是很懶得說明,道:「妳為什麼會在我府裡,是因為昨日我招了客棧的廚子,而妳是來幫忙的一人,至於妳為什麼在我房裡,那是因為妳昨晚自己沒頭沒腦地大哭一場以後,昏睡過去,卻抓著我死不肯放,我叫不醒妳,抬不動妳到別的地方,所以只好把妳拖進來。」
「啊?」對,她是記得他已經不認識她了,當時她好難受好難受,所以就狠狠地哭了一場。他沒有叫人把她揍醒丟出大門,真是好人……「對……對不住……」好丟臉!她慚愧地垂下頭。
不要再看他,不要讓他入侵自己的腦海,不然她又會傷心……
既然已經確定他活得四肢完好又健健康康,那就足夠了。很快地爬下床,她鞠了個躬,道:「打擾你真不好意思,我現在就離開。」以後就……再也不見面了。
他們兩個的緣分,到此為止。
她轉過身,眼淚卻差點掉下來,不若自已想像的堅強灑脫。
「等等!」沃英沒什麼耐性的聲音從她背後傳來,非常不愉快地道:「誰讓妳走了?」他手臂往後撐,微揚下頷睨睇著她。
「啊?」難道他想起來了?她很快回頭,滿心期待,「你——」
「昨兒個,我的府裡遭了竊。」他瞅著她紅紅的雙頰和濕潤的眸眶,緩慢地道:「……是你們客棧小二手腳不乾淨。」
「……咦?」張小師預備的喜悅馬上被取代,瞠大雙眼,呆道:「不……怎麼會?一定是你弄錯了,小二哥——小二哥他不會做這種事的!」她著急地上前,力挺同伴。
他扯眉,「不會?那我府中的管事人贓俱獲怎麼說?」
「這………」怎麼會?!怎麼會呢?!她相信小二哥的為人。「一定是誤會,小二哥他人很好,真的!我想,應該是中間出了什麼差錯,所以才……總之,我相信他不會做這種事!」她極認真地替小二哥辯護。
沃英望著她那緊握的雙拳,義正嚴詞的勇氣、誠懇又堅定的神情,她……剛才不是連正眼都不願看他嗎?
「你們感情倒挺好。」他面目隱隱陰沉,冷道:「總之他偷了府中的東西,我要他加倍賠償,而他卻把妳抵押在此。妳現在是我的人了,用不著回客棧,還不快服侍我更衣!?」略帶不滿的哼聲。
「啥?」她以為自己耳朵一定是出了問題,「你……你說什麼!?」她被賣了?被賣給他當婢女?不過是睡了個覺,不過是……一夜之間而已啊!
怎麼醒來以後天地大變……不會的!不會的!怎麼會有這樣亂七八糟的事?
情況的發展不僅過於迅速,還盡數脫出控制,她錯亂無序慌張,根本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瞇起俊雅的眼眸,淺淺勾唇,無所謂地道:「怎麼?如果想走的話也可以,那就別怪我拆了妳工作的客棧,將小二拿下治——」
「不要!」她趕忙抬頭,在他明顯表示她最好盡快做出決定的不耐睇視下,緊張道:「好,我答應!我答應留下來!所以……請你別那樣做。」不管怎麼說,在她陷入困境的時候,小二哥和掌櫃幫了她很大一把,就算現下要她代他們還債,那也是理所當然的。
就算……陪在他身旁,會有一點點難過……
咬著唇,她瞪住地面,叮嚀自己,提醒自已,現在的沃英已經和她認識的那個不同了,別再搞混,不然對他或她都是一種困擾。
沃英瞅著她一會兒,才斂下睫。
「那妳,先打水讓我淨臉。」
「……是。」
第八章
所謂主子的婢女,是做些什麼的?
總而言之,就是整天跟主子在一起。從早到晚。
早晨沃英睡醒,她負責打水洗臉兼伺候更衣;沃英上書房,她就得跟著在裡頭研墨伴讀,發傻罰站;晌午沃英在房裡用午膳,她同樣要杵在一旁,他吃些什麼她就跟著吃;他不出門,也不上什麼朝,成天就在府裡跟她「你走我黏」
她已經告訴自已,不要在意他,不要……惦念他,畢竟,他已經忘記她了;所以,她現在很努力地把他當個陌生人,拉出一個應該有的距離。
可是,她就是放不下,根本沒辦法像他忘了她那樣,把他乾脆又俐落地丟出自己的腦海裡。即便她退一步想試著適應他不在自己視線之內,做為他的「貼身」婢女,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她只是越來越想靠近他,甚至連他的起居習慣都不自覺地記得清清楚楚。
像是他不愛用晚膳,通常都是要廚子擺滿整桌精緻飯菜,自個兒吃個一兩口,就任性妄為地說沒食慾,推給她善後,還補充什麼吃不完就拿去倒掉,浪費至極,害得她總塞滿整個肚皮,還偷偷打包外帶分給外頭一些乞丐饑民。
實在搞不懂,戲曲裡面說的那些個……老爺虐待僕人、主子欺負下屬,一定都是誇大騙人,跟著他,不僅吃好穿好,還睡得舒舒服服,她以前的生活都沒這麼安逸過。
她曾經認為古怪而想詢問府中其他人,結果居然每個傢伙瞧見她掉頭就走,沒人要和她說話。是,她是明白他不好相處,但也不至於連在他底下做事的人都如此吧?
是她的認知有所誤差,還是說,他的確愛跟別人不同?
有人來訪時,那更是精采,總之就是閉門羹一碗不客氣丟上。他一派唯我獨尊地和她在亭裡泡茶賞花,任由訪客在大廳中呆呆坐一整天,對方還能咬牙忍住青筋微笑地說「下次再來」。要是他難得好心情讓人得以進府面見,卻又會一臉擺明「本大爺我現在沒閒,快快滾蛋」,嚇得人趕忙拱手作揖,留下拜訪禮品,乖巧離去。
她不懂左都御史是什麼官,二品又表示官位有多大?難道他拿朝廷奉祿糧晌,平常的工作就是……這樣以愚弄眾人為樂?
今兒個,不就又有人被當成傻瓜了?
張小師在偏廳門口偷偷張望著,見裡面坐著一位衣著相當華麗的夫人。剛剛聽到守門的報訊,這位夫人是某某官員的妻子,因為那個某某官員重病臥床,所以她才代夫上門拜訪。
她覺得沃英的訪客不是普通的多。單日少時平均一兩人,多則四五人!她真不明白,這些人究竟找沃英是要做啥?
是要跟他談論國家大事?還是其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