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錦瑟
齊孟修逕自幫自己和她倒了烏龍茶。見到這舉動，溫馨已經不氣了，聽著他們剛剛的對話，就好比要跟一個外國人解釋「一隻」跟「一枝」有何差別一樣困難，還有什麼好說的？
「你的國文成績一定不好。」連個隱喻也沒學好。
他解開領帶，嘴巴咧出孩子氣的笑容。「你怎麼知道？」就因為國文不好，他才選擇自然組，雖然也得念，但至少大學就不必了。
齊孟修笑得一點也不像成熟男人該有的穩重，而是如小孩般毫無心機，使溫馨的心坎不小心跌了一跤，撲通、撲通猛跳不停。
以前聽人說男人的孩子氣會顯幼稚、不理智，但就她以為，那也是一張挺美的畫面。反正這男人從頭到尾，盡做些出人意表的事，她也沒指望他成熟過。
要改變一個人，是需要費心費力的，更何況他的年紀還比她還大，習慣必定養得更久了，妄想改變他？不如改變自己配合他吧。
改變——真的需要有堅強的意志力和不被打倒的勇氣。但要真正改變一個人，談何容易？又不是銅板換面，說改就改。
再說，溫馨也不以為自己有這本事去改變他。在這世界上，每個人都是一個獨立的個體，各自有各自的生活背景，要他改去不算壞習慣的習慣，不就等於抹煞他過去的歲月？這種慘無人道的事情，溫馨也不希望發生在她身上，所以自然不會去要求別人。
若說愛情是一百分，每人貢獻出五十分，如果對方少一分，另一方就補進一分；少兩分，就補進兩分，偶爾多你一點、偶爾少我一些。
你愛我多一點，我愛你多一點；你愛我少一些，我更加倍愛你，一來一往，其實毫無公平原則可循。
但愛情就是這麼一回事，久了，自成定律！
維持她喜歡的樣子就好——這是她對他唯一的期望。
「你大學念什麼系？」
「農學系。」
農？所以才種了一片鬱金香？
「看來我比你還適合這公司。」男人種花，沒什麼稀奇，但是只種一種花，就有兩種可能，一是他對它情有獨鍾；二是表示他的心不「乾淨」了。
「我輔修企管。」齊孟修趕緊補答，這點他可不想輸給她。
難得喔，被比下去，還懂得捍衛自尊，不簡單。收妥便當盒，溫馨準備回去睡個午覺。
「溫！」齊孟修低低一喊。
別人都中規中矩喊她溫馨、小馨，唯獨他喜歡獨樹一格，而且當他喊那個「溫」字時，聲音也與平常不一樣——帶了點暖意。
她很喜歡聽。
「有何吩咐？」
「談個交易。」
溫馨點頭，等齊孟修自己接下去，豈料，他卻說下班後再談。
「記得要期待！」他還丟給溫馨一個詭異的眼神。
瞧他那副好似自以為抓住她心意的模樣，她就覺得不爽。
這分明是有樣學樣嘛！以為她居下風了嗎？等著瞧！
＠＠＠
準時下班，絕不加班，然後，就陷入了堪稱全世界最長的塞車陣當中。這是溫馨厭惡的一部分，不過車上多了他，讓她不再覺得等待時間變得難以忍受。
是秘書、又是司機和專屬廚師，她是不是能要求一點額外津貼？
由後視鏡望著齊孟修。他的臉依舊迷人，就連他此時百無聊賴地盯著窗外的車，也是一番風景。他到底還有多少面目是她沒看過的？
「你在看我！」他低沉的聲音驀地加入了煩躁的車聲中。
啥？後視鏡裡接觸不到他的視線，他還能知道自己在看他，有夠厲害！
「我在盯後方來車。」溫馨正經八百地說，不想說實話讓他自鳴得意。
「你明明就在看我！」他堅持道。對溫馨的視線，他再熟悉不過，雖沒理由，但他就是曉得。
溫馨也不明白他究竟哪來那份堅持，是他靈異第六感比別人敏銳嗎？
「我『明明』是在看後面的來車，是怕不小心毀了你的BMW。」為了他，溫馨竟然得做她不屑的事——狡辯。
齊孟修慢慢轉過頭，雙手仍是維持前五分鐘的環胸模樣，下巴倒是抬高幾分，嘴唇上的笑意像是發覺了溫馨的謊言。很不討喜。
他們的目光在後視鏡上交會，齊孟修的眼神意外溫柔深情。
「你就是在看我！」
結果他說出的話一點也沒有點到為止的意思，像是有準備不逼溫馨說出答案就不罷休的樣子。
前頭又綠燈了，溫馨懶得和他攪和，腳踩油門。
得不到答案的齊孟修竟然就傾身趴在溫馨的椅背上，在溫馨耳朵旁說話：「承認吧，你就是在看我！」
這男人……絕對寵不得！
溫馨試著不形於色。「總裁，你希望我們一路開進醫院嗎？」這麼簡單的意思他再不明白，她絕對會把他五花大綁丟下車。
他不悅地撤了唇——溫馨仍在注意他的表情。
「承認又不會少你一塊肉！」
是不會，但會助長你的氣焰，總裁先生。溫馨不會做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的蠢事。
「對你有何好處？」
他抿唇認真思索，稍後回答溫馨：「我只是想確定一件事！」
「什麼事？」溫馨自然地脫口問道。
原本呈現下垂的唇忽然揚起：「秘書小姐，我絕對不希望我們一路開進醫院！」
聽著他的話，溫馨不禁想起小時候與姐姐吵架的情形，那時她們不會打架，只老愛在口頭上逞英雄，結果到最後是兩敗俱傷，誰也沒佔到便宜。
視線二度在後視鏡裡意外相遇，他們都笑了。
溫馨為彼此的無聊舉動而笑；齊孟修卻是因為她那雙眸子而泛笑。
他不懂為何自己會那麼喜歡溫馨的眼睛，明明就和別人沒兩樣，可不知怎麼他就是不會厭惡。
到底是哪裡不一樣呢？
「為了展現我的紳士風度，我請你吃飯去。」
他又笑得像個孩子。面對他的純真，溫馨毫無招架之力。
「好。」她也不能太小家子氣。
「那請你下一個路口右轉。」
算得那麼剛剛好？「你本來就想自己去吧？」
「一個人吃飯很無聊，我也不想買便當回去，順道一起不好嗎？」他回得理直氣壯。
「你吃便當？」溫馨很震驚。
「便利商店那裡左轉。很意外？」
打了方向燈，溫馨迅速轉進巷子裡。
「你吃得習慣？」嘴那麼挑的男人……不過他倒是沒挑過她做的菜。
「當然不習慣，所以我翻遍各種美食雜誌，就是為了吃好吃的。」
溫馨挑挑眉，原來他老愛蹺班是有特殊原因的。看在待會兒有吃的份上，她決定原諒他。
第三章
「歡迎光臨！」一聲親切的招呼，把溫馨帶入中國風裡。
穿著無袖旗袍的服務生含笑招呼他們，先奉上一壺上好茶後，仁立一旁靜候。
「和我吃一樣？」
「好。」出錢的最大，她沒意見。
「請稍候，齊先生。」
笑容可掬的服務生頷首離去，和在閒來無事咖啡館一樣，想來齊孟修在這裡也是有著不小的地位。
「古色古香」，果然名副其實，純然的中國風，放著古典樂曲，讓人不禁想放鬆心情。在這個塵囂的都市裡還有這麼一個仙境，溫馨不得不佩服，這種事也只有有錢人才做得出來。環顧四周，客人六成，雖多，卻不吵雜，都是小聲交談，很難得呢！在中國餐廳裡沒見到菜市場的喧嘩。
「我有一陣子沒來了，不過這裡的東西還不錯，菜色也會隨著四季有所搭配，算是挺用心的餐廳。」
「我很期待。不過，我很想問你，為何不請人幫你煮飯、打掃家裡？」
他挾起開胃萊醃小黃瓜，在嘴裡咬了幾下吞入。
「我是有請人定期打掃屋子啊，不過煮飯就不必了，又煮得不合我胃口。」算來算去，也只有溫馨的手藝能次次滿足他。
溫馨注意到他說「不合胃口」，不是不好吃。大多數的人都會以後者來回答，他卻偏偏自我地說了前者，看來是真的很挑了。那……是不是表示她煮的萊很合他脾胃？
「有得吃就不錯了，不要太挑。」她忍不住勸他，要是再這麼下去，他遲早會餓死。
「我不是美食主義者，不過至少要進我肚子的東西不能令我厭惡。」
溫馨沒轍！明明就不是處女座，卻又特愛吹毛求疵。
「對了，你要跟我談什麼交易？」
說到交易，齊孟修又故做神秘地說：「你不是有兩天不能來接我嗎？」那是他自以為完美的計策。
他起了上文，溫馨立刻意會下文會是什麼。「你是說你那兩天也不想上班是不是？」
「不愧是我的秘書。」很高興他們默契十足。
「放心，待會兒你就把車開回去，星期一自己去上班。」
「我習慣睡到自然醒。」齊孟修故意唱反調。
他一副痞樣，以為她會妥協嗎？
「放心，下了課，我會去接你。」就算他住台中，她一樣請他去上班。在她的世界裡，不允許有人怠惰——雖然是她先踏進他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