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錦瑟
因為能力不強,所以只好靠懂事、聽話和乖巧來讓自己不要成為別人的負擔,而在她心底,其實真的是希望有人能夠成為她的依靠。
學著獨立、堅強太久了,久到,她實在很難去表達自己的感情,永遠只能默默地看著別人輕易地笑、輕易地哭。
「我又沒強迫你,你怕什麼?」總覺得懷裡的小丫頭的身子有些僵硬。
「貴人,其實除了能看見別人內心的能力外,我真的一無是處,學什麼都學不好……我,真的很笨。」她喃喃說道。
「誰說你笨了?」他誘導地問。
「我十二歲了,能夠分別什麼是笨的。」她的能力讓她清楚看見對方的心思,所以諷刺的是,她的乖巧、懂事,其實也是因為看見對方想要她做到的事而去做的。
「你自己覺得自己笨?」
祝若熏低垂的頭更低了。
「我也不希望離開他們的……可是我不想害到他們,什麼都不會的我,只能用這種方法保護他們了……」說到自己傷心之處,祝若熏哽咽地說不下去。
她也想學妹妹哭鬧,學著要脾氣,但是,她不能,因為她是長女,有責任。可是,一個不濟事的長女,又能有多大作為呢?
她的父親是御神,而她,卻連一點小事也辦不好。
說好不用能力看透彼此的心,貴人頭一次破戒--趁著祝若熏脆弱的時候,他一舉侵入她的心口內,將她的過去看得一清二楚,也萬分心疼她的堅強。
於是,他把她摟得更緊。
「別想了……」
「可是我真的……」
「我說了,別想!」貴人嚴厲地制止。
「喔。」祝若熏卻聽得出來貴人其實是關心自己的,甜甜地笑開。
偎在貴人的懷裡,加上又吃飽了,打了兩個呵欠,祝若熏自然地進入夢鄉。
微風陣陣,半晌--
貴人銳利的眸子一掃,刻意壓低的嗓音逸出。
「你還打算看多久?」
此話一出,倚靠在涼亭柱子外的勾陳緩緩現身,他手上還端著一盤東西。
他的臉嬌媚似女子,而他的身形雖然清瘦,卻也清清楚楚地顯示出他的性別。只見他身著女性旗袍,長髮挽成髻,身段十分優雅。
「朱雀興匆匆地跑來跟我說有好笑的事情在這裡,沒想到--還真有趣呢!一向只會耍少爺脾氣,又不在意別人死活的貴人,竟然也會安慰一個小姑娘!是封域快亡了?還是你轉性了?」勾陳調侃地問。
貴人的眸子清楚地溢滿不快,他最不喜歡有人窺探他了。
「勾陳,我有說你能進來嗎?」
勾陳唇瓣揚起淡淡的笑,絲毫不在意貴人會不會發怒。事實上,他也料定貴人不會在這小姑娘面前動氣,要不然,也不會等到她睡著才與他說話。
「可是,你也沒說我不能進入啊?畢竟,沒有我,這小姑娘要吃什麼呢?」他也很佩服祝若熏,在歷經白虎、朱雀與天後的摧殘下,竟還能「苟延殘喘」至今,真是了得!所以他特地今日來犒賞她一下。
想他勾陳的廚藝從不曝光,不過可也是數一數二的好,他還曾經無聊到去人間拿個獎項呢,所以他絕對有自信的本錢,只是他從來不說、不做,自然也不會有人知情。
不過今日之後,他對貴人也另眼相看了。
「那正好,回去跟他們說一聲,以後別想藉由送飯的名義來找這丫頭了,既然她屬於我,就由我負責到底了。」
偶爾聽見這丫頭與其他人的笑鬧聲,便會讓他心生不悅,雖然不知自己在氣什麼,但總之他就是不愛她的笑聲送給了別人。
貴紅苑的一切都屬於他自己,包括她。
勾陳清楚這是貴人孩子氣的佔有慾,卻仍存心惹怒他。
「貴人,我記性還不錯,你上次好像不是這麼說的吧?當這小姑娘是麻煩,頻頻往外推送,怎麼才幾天沒見,就將她當成寶了?」
「關你何事?」貴人眉頭一皺,淡淡的怒意由眼神散發而出。
除了青龍外,他最討厭與勾陳交談了,因為勾陳的眼神過於冷冽,不太真切,彷彿對任何事都置身事外般。
勾陳一個翻手,原本在手上的食物頓時消逝,然後他雙手環胸,眼底漾笑。
「是不關我事,不過……要記著,她不是你的玩具,讓你高興捧著、不高興摔著,你的脾氣,封域的人受得了,不表示外頭的人受得了。小心哪!小姑娘長大後,不要你了。」
再也無法忍受勾陳的挑釁,貴人起身,才要出手,勾陳卻已離開。
但勾陳要命的提醒,仍繚繞在耳際。
因為貴人的動作,祝若熏還真的摔在地上,她一雙眸眨著,對準貴人,閃著不解。
「貴人,怎麼了?」
望著地上滿臉無辜的丫頭,貴人又想到勾陳的話。他有自信她不敢在意自己的脾氣,卻無法要求她永遠留在封域裡。
--留在封域?
要這丫頭永遠陪著他?
不過短短幾天,他的想法怎麼有如此之大的轉變?
他不是希望這麻煩趕緊離開嗎?
「貴人……」軟軟的聲音充滿疑惑。
她看不見貴人的心,她不知貴人在想什麼,不過由貴人不太好看的表情來判斷,大概不會是什麼好事了,慘的是,就怕又與她有關了。
貴人雙眸冷冷瞅著祝若熏,有壓抑、有困惑--壓抑自己的感情,困惑自己為何對這個小丫頭有著親暱的感覺?
一會兒後,他決定把一切攤開來說。
「丫頭!」
「什麼?」
「我是你的『貴人』對不對?」貴人蹲下身子,靠近。
祝若熏點著頭。「嗯。」貴人的樣子與平常有些不一樣,讓她好想退後。
「我對你來說,是不是應該『恩重如山』?」
祝若熏不敢否認,依然點頭如搗蒜。
「那我說的話,你是不是應該要聽而且還要遵守?」貴人又逼近一寸。
祝若熏猛眨眼睛,連猶豫也沒,道:「嗯。只要不是壞事,我都會遵守。」
貴人聽了,終於停止逼近,祝若熏這才鬆了口氣,但是下一個問句,卻讓她再度繃緊神經。
「那麼--我要你永遠留在封域,不算壞事了?」
「嗄?」
剛剛,貴人說了什麼,她怎麼覺得好像很嚴重啊。
向來對於自己想要的東西,就非得到不可的貴人,壓根兒不會在意自己用的手段是否卑劣,反正,能達到目的的就是正確手段。
而他此刻最想要的,不是荔枝,而是這丫頭!
「貴人,你剛剛說了什麼?」她吞吞口水問。
貴人笑得親切。「我說--要你留在封域,算不算壞事?」避重就輕地再問一遍。
「不算啊!」祝若熏想了想,才回答。
「很好--」這會兒,貴人笑得好不愉快。
這樣,不就沒問題了。
只要她不離開自己,他還怕付出太多嗎?
貴人牽起她的手,心情格外地好。
「剛剛,有沒有摔疼?」
現在才問,會不會有些慢?不過祝若熏可不敢開口質疑。
「不會。」
一日後,等你熟悉了封域的環境,我再教你一些簡單的術法,沒有學不會,只有不認真。」他頑石都能讓它點頭,更何況是個小小的丫頭,豈有教不會之理。
「謝謝!」
「晚上想吃什麼?」他開始想寵她了。
祝若熏開始認真思考著。
光瞧見她如此單純的表情,就令人更想疼惜。
原來寵一個人,與被人寵的感覺其實是很相似的,只要是自己喜歡的人就好。
「她」對他,也是這種感覺嗎?
「她」說,這裡不適合「她」,所以要走;然後,「她」走了,自己被孤獨的留下來。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直到這小丫頭意外闖進他心裡,驅散了他從不認為的寂寞。
終於,過去的傷口似乎有癒合的跡象……他也是會寂寞啊。
「貴人,」祝若熏扯扯他的手。「我想吃燴飯。」
「好?」
貴人凝視著她童稚的容顏。多個人讓他寵著,其實,很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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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連著幾日後,貴人可不敢再像先前那麼自信滿滿。
他,還是頭一次看見有人學什麼忘什麼的。
昨日才教她隱身,她很認真學,很認真背咒語,但就是隱不了身。
「貴人……」她一臉無辜地望著他。
一旁的貴人喝口茶潤喉。
「沒辦法隱身?」
她點點頭。
貴人笑得好不「溫柔」。「那是當然的了,因為你把隱身的咒語,弄成呼喚妖獸的咒語了。」
一聽呼喚--祝若熏緩緩轉過頭,貴紅苑外頭赫然出現一堆小妖獸,原來她真的弄錯。
只見貴人眼一瞪,小妖獸立即做鳥獸散。
「貴人,我……」她慚愧地抬不起頭。
「你--還真不是普通的--厲害。」連他都佩服了。「就先把這幾日教的好好練會,等可以了我再繼續教。」
眼前的她正是活生生的朽木不可雕的真實範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