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金萱
「毛哥,你幹麼要理那種人,他算什麼東西,憑什麼對你發號施令?」兄弟們立刻忿忿地開口。
「他媽的,干!咱們兄弟早些年在街頭混時,他還不知道在哪個豬窩裡吃糞,他憑什麼命令我們?更何況還動手打毛哥!」
「媽的,他就別落單讓我堵到!」
大毛看著周圍一個個為他感到不平的兄弟,只是輕撇了下唇角,沒有應聲。
「你要怎麼做?」阿撇正經八百的問他,只有一天的時間,他們能怎麼做?
「不知道。」大毛老實的搖頭。
「不知道你還敢說大話!」阿撇瞠目結舌的大叫,「白廢右手?你以為你有幾隻右手?」他生氣的問。
大毛苦笑著聳肩,「我也有脾氣,被人那樣污辱不可能不生氣,所以就……」
「就說出自廢右手那樣的蠢話?」阿撇怒不可遏的接話。
他點頭。
「干!」
阿撇頓時咒罵出聲,一時氣不過還狠狠地踹了身邊的椅子一腳,看它低空飛向角落,折斷一隻腳,這才稍稍地止住了怒氣。
「現在該怎麼辦?」他沉聲問,想不出有什麼方法可以將他們花了一個月都擺不平的事,在一天之內將它擺平。
「什麼事怎麼辦?」
一個陌生的聲音插入他們之中。
阿撇怒將煞星似的眼眸轉向,打算將體內的怒氣全發洩到突然冒出不知死活的多事人身上,怎知竟看到一張似曾相識的臉龐。他瞪著那張愈看愈熟悉的面孔,眼睛與嘴巴不由自主的愈張愈大。
「怎麼,忘了我是誰嗎?還是需要我自我介紹一下,以勾起你們的記憶?」周巽嘴角微揚看著昔日兄弟臉上的呆樣,揶揄的問。
老實說,他還真想念他們呢!
「周巽?」大毛率先回神,他難以置信的開口喚。
「嗨,大毛,好久不見。」周巽微笑招呼。
「真的是你!」一個大步來到他身前,大毛用力的抱了他一把,激動的問:「什麼時候出獄的,怎麼沒告訴我?」
周巽沒來得及回答他,另一個有力的擁抱又向他罩來,這回抱他的是阿撇,然後洋平、老鼠、阿倉一一給了他一拳。
「你這傢伙,出獄了也不說一聲。走,我們幫你接風。」阿撇興奮的說。
周巽點頭,看向大毛,目光卻不由自主的被他臉上的五指印吸引。
「大毛,你結婚了?」他開口問。
「什麼?」大毛被問得莫名其妙。
周巽伸手指了指他臉上的巴掌印,感覺週遭兄弟們的瞼在一瞬間全都愀然變色。
「發生什麼事了?」他敏銳的察覺到異樣。
大毛搖頭說:「沒事。」
「沒事才怪!」阿撇哼了一聲,同時伸手勾搭上周巽的肩膀,「你回來得正是時候,幫我們挫挫姓趙那個龜孫子的銳氣。」
「姓趙的?」周巽看向大毛,「那掌印是他留下的?」
大毛無語,稍厚的唇瓣抿得死緊。
「我曾在信中跟你提過他,趙漾,一個心狠手辣的變態龜孫子。」阿撇說。
〔巖哥已將老大的位置給了他嗎?」
上回收到大毛寫給他的信是一個月前的事了,當時大毛在信中有提到「可能將會」的字眼,如今過了一個月,「可能將會」是否變成「已經」了?
「你怎麼知道這件事?」阿撇訝然的問。
他回來得太晚了嗎?周巽腦中頓時閃過這個想法。
「正式的交接儀式之前,他都不算是老大。」大毛頗有深意的道。
周巽目光一閃的看向他,「交接儀式什麼時候舉行?」
「明年中秋。」大毛目不轉睛的看著他。這一年半是巖哥給趙漾的歷練期。
換句話說,我們還有一年半的時間可以改變這個局面?周巽眉頭微挑的看著大毛,無聲的問。
大毛默然的點點頭。
周巽微揚的唇角勾勒出一抹笑,他上前一步伸手同時搭上大毛與阿撇的肩膀,「走吧,你們不是要幫我接風洗塵嗎?小弟我已經許多年沒嘗到肉味了,你們可要有錢包瘦一圈的心理準備。」
「哈哈,還怕被你吃垮嗎?待會兒你想吃什麼就叫,不必跟我客氣。」大毛豪邁的笑道,只要周巽回來,還怕那姓趙的龜孫子敢騎到他們頭上來?
未來可期呀,周巽回來得真是時候。
「大毛你裝傻呀,周巽指的肉味是什麼你會不知道?」阿撇翻了個白眼,豪氣干雲的拍了下自個兒的胸膛,大聲對周巽說:「沒問題,一切包在我身上。待會兒吃飯的時候,告訴我你喜歡肉感還是骨感的,熱情還是清純的,只要你說得出來,我就有辦法幫你找到,一切都包在我身上。」
聽見阿撇的話,大毛受不了的搖頭失笑,心想阿撇神經大條的毛病果然還沒治好,也不想想以周巽的長相,會需要花錢買女人嗎?
雖然同樣是在道上混,但是他還真的不得不承認,周巽跟他們完全不同,不僅是外表長相,或是過人的聰明才智,周巽怎麼看都像是個做大事的大人物,而不像個混混。
想起過去他寫信託他採買的那堆原文書,大毛抬眼多看了周巽幾次,想不透像他這樣的人,為什麼會跑來混黑道?而且態度比任何人積極。
真的想不通,不過也許有機會,他可以問問他,為什麼不趁機脫離這不歸路,又回來這裡?
***沒想到才一出獄,周巽就幹了件轟轟烈烈的事,惹得過去認識他、聽過他,或者根本連聽都沒聽過他的人,在一夕間全都知道他的大名了。
這一切的一切,周巽只有一句話可說,那就是天助我也。
趙漾那傢伙絕對沒想到他用來排除異己,刁難大毛的事,反倒助他周巽重拾在幫中的威信,一夕間便挽回他離開五年的人氣與名聲,甚至還可能威脅到他接任老大的事。
誰都可以清楚的感覺到巖哥對他的歸來有多高興,更別提他一回來就立了大功,解決眾人頭痛半年的大麻煩。
一夕成名的代價是有吃不完的宴席,今天這個請吃飯,明天那廂請吃飯,這樣每天吃吃喝喝的,不知不覺,從他出獄至今已過了半個多月,周巽終於有時間可以回家探望母親。
不過在回家之前,有些道具是少不了的,於是他上街找了間眼鏡公司走進去。
「歡迎光臨,先生需要什麼?」
隨著懸掛在門上的風鈐聲響後,是一個穿著粉藍色制服的女店員的迎賓聲,周巽看了她一眼,即將目光轉向琳琅滿目的鏡框上。
「我想買副眼鏡。」
「墨鏡嗎?」
「平光眼鏡。」
女店員一愣,隨即點了點頭。
「先生想要有框或無框的?」
周巽沒有回答,因為他根本不知道怎樣的眼鏡才適合自己,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買眼鏡。
「好了,小姐,你要不要到外面走一走,看會不會覺得頭昏?順便挑鏡框。」
「好。」
店面後方的白簾幕後突然響起這兩句對話,替周巽解決了尷尬。原來店裡還有其他的客人,他忖度著,一邊將視線由白簾幕移開,打算繼續尋找順眼的鏡框。
但就在那一瞬間,白簾幕突然被人拉開,一個長相秀麗鼻樑上架了一副長相怪異的眼鏡的女人走了出來他懷疑那真的是副眼鏡,它看起來既笨重又怪異。
然而,這卻不是吸引他目光停駐的原因,而是那張藏在怪異眼鏡下的熟悉面容那張令他思念了五年的臉。
「葉子。」他驚喜的衝口叫道。
相對於他的驚喜,葉紫在乍兒他時,腦袋是一片空白,心中五味雜陳。
周巽,怎麼會是他?
心情從訝異、驚喜,到傷心、忿怒終歸於平靜,葉紫漠然的撇開視線。
他記得她是他的事,而她有什麼理由必須記得他?
對於一個不告而別,丟下一句我喜歡你便消失五年,音訊全無的男人,她有什麼理由必須記得他?更別提如果不是因緣巧遇,他可能一輩子也不會出現在她面前。
像這樣無情的男人,相見不如不見。
「你不記得我了?」見她竟對他視而不見,周巽毫不猶豫的一個箭步站到她面前,低頭凝望著她問道。
「對不起,借過。」葉紫置若罔聞的盯著地板說。
「不借。」
瞪著她頭頂的發旋,周巽眼神不自覺變得凌厲。原來她不是不記得他,而是不想認他。
為什麼?因為他曾經坐過牢嗎?
沒想到他會這麼回答,葉紫愕然的抬頭看了他三秒,又低下頭去。她移動身體往右邊跨了一步,怎知原本立定在前方的雙腳亦隨她移動;她改以跨向左邊,他又同時跟進。
他究竟想做什麼?她生氣的瞪著他的腳忖思著,死也不想再抬頭面對那雙嚇人的眼眸。
五年不見,他的樣子並沒有多大改變,冷漠的表情依舊,凌厲的雙眼仍然充滿戾氣,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看錯了?剛剛第一眼見到他時,他臉上並無任何戾氣,平和得就像一般尋常百姓。
難不成是她眼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