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金萱
感覺上那似乎是很久的事,久到令他早已遺忘,然而那不過是五年前的事,在他來到台灣之前,他還是個神秘組織中代號「殘」的殺手。
至於他為什麼會成為現在的鮑擎天呢?那必須從五年前「殘」接下刺殺莫非企業總裁——肯恩·莫非的任務說起。
身為一個殺手,他對死早已置之度外,只不過他從未想過他的殺手生涯竟會結束在他二十歲,也是正值他殺手生涯最顛峰之際。
任務失敗又不見他回來,於是組織的人都以為他死了——事實上,他也真的死過一次,所以才能逃過組織無孔不入的追查。
他足足在莫非企業私人研究所的病床上昏迷了半年之久,才撿回一條命,而後續的復健則花了他近一年的時間,當他身體復元走出研究所的那一天起,世界上便多了一個叫作鮑擎天的人。
鮑是他模糊記憶中的本姓,而擎天則是「黑街教父」送給他的名字,代表霸道而目空一切。不過他萬萬沒想到,竟有人膽敢以他的名字來取外號。
包青天?那個小迷糊!
「老大。」隨著敲門聲響起,門外傳來阿虎的聲音。
鮑擎天微帶笑意的雙眼在瞬間變得銳利而冰冷。
「進來。」他淡淡的開口。
首先進入房內的是阿虎,其後跟進的則是擎天幫各地區的首頜人物。
「老大。」他們齊聲叫道。
鮑擎天坐在房中惟一的沙發上,優雅得猶如一隻黑豹,即使不露出銳利的牙齒與爪子,亦能輕易的震懾住所有人。
「有件事我想向大家宣佈。」他緩緩地道,「我明天將回美國去。」
眾人一聽,先是莫名其妙的眨了下眼睛,接著便面面相覷互看了一眼。
「老大,你要去美國幹什麼?要不要我陪你去?什麼時候回來?」阿虎關心的問。
「我暫時不打算回來。」
聞言,房內的人頓時嘩然不已。
「老大,你別開玩笑了,什麼叫你暫時不打算回來?」阿虎先是瞠目結舌,接著即蹙緊眉頭盯著他問。
鮑擎天依然輕鬆自若的坐在沙發上,並未因他們的反應而有所改變,一雙銳利而深不可測的黑眸定定地望著跟了他最久的阿虎。
「我跟你開過玩笑嗎?」渾厚的嗓音輕輕地響起,簡單的幾個字便讓所有人的心臟差點停擺。
阿虎強嚥下驚駭的恐懼,面對他那許久不曾再見過的冷酷神情。雖然跟了他將近四年的時間,他依然只能用深不可測四個字來形容他,也因為這樣,所以不難想像為什麼會有那麼多在黑道裡算是狠辣人物,會甘願折服於他,供他差遣。
可是為什麼就在台灣黑道即將因他而統合,成為他們擎天幫的囊中物時,身為幫主的他卻突然宣佈要退出江湖?
他無法接受這麼突然的消息。
不只他,恐怕所有擎天幫的久都無法接受,「為什麼?」即使震懾於老大的氣勢,他還是必須問明原因。老大不能背棄他們。
「我做任何事一向沒有原因,你們應該都知道。」
瞄了他們一眼,鮑擎天淡淡的開口。
「如果你一定要離開我們,至少要讓我們知道原因。」阿虎鼓起勇氣大聲的說。
鮑擎天的視線移向他。「靠山山倒,這句話你有沒有聽過?」
阿虎若有所思的擰起了眉。
鮑擎天緩緩地從沙發上站起來,舉步優雅無聲的朝房門外走去。
「老大!」見他離去,眾人紛紛叫道。
鮑擎天停在門口,沒有回頭,只是開口說:「和你們相處過後,我不得不同意『黑街教父』的看法,認同你們是可造之材!」
「『黑街教父』?!」
「所以,別辜負我將你們聚集起來的好意,想做什麼就放手去做吧。」未理會他們的驚呼,他接著將話說完後,便再度邁開腳步。
「老大!」眾人追了出來。
「他們過得好嗎?」
「你認識他們?」
「梁小姐和齊哥好嗎?」
鮑擎天沒有回答他們的問題,直到他走出擎天幫的大門,直到他不再聽到他們尾隨的腳步聲,才停下來開口說——
「他們過得很好。我的確認識他們,還是他們的義弟。至於你們所擔心的,梁思綺是否有醒來?是的,她還在去年替齊天歷生了個女兒。」
隨著最後的話語消散在風中,鮑擎天的身影亦消失得無影無蹤。從此以後,擎天幫眾人再無任何一位見過他優雅如黑豹般的身影。
*****
為徹底與黑道劃清界線,鮑擎天預估將在美國待上一年的時間,那是他能忍受見不到鞠璇的最終極限,但這一去卻讓他為了徹底除去心中的毒瘤——他曾經是名殺手的事,而在那邊多待了兩年。
他真的好想她。
雖說離開台灣這三年,他與她電話、書信從未間斷過,但是那對他而言根本是不夠的,他想要見到她、聽見她,甚至親手擁抱她,感受來自她身上的淡雅清香,就像現在這個樣子。
不理會週遭愕然訝異的眼光,鞠璇霍然跳進鮑擎天及時敞開的懷抱,摟著他的脖子,在近百人的餐廳內又叫又跳。
「你怎麼回來了?是什麼時候回來的?為什麼不先告訴我?」她仰著小臉興奮的問著他。
擁著她纖細的腰身,鮑擎天的唇瓣微微地勾起一抹似有若無的笑,低頭凝望著她。
「你呢?家裡發生了這麼大的事為什麼一句話也沒跟我提起?」渾厚的嗓音一如往昔,鮑擎天反問道。
「我忘了。」鞠璇微微一愕,隨即傻笑的回答。
「這種事也會忘?」他實在不知道該拿她這迷糊的個性怎麼辦?
「沒辦法,事情發生後我一心只想著籌錢渡過難關,哪裡會想到遠在美國的你,更何況前一陣子你不是說你很忙,暫時沒空理我嗎?」她乘機抱怨道,還委屈的瞄了他一眼。
「說是這樣說,但哪一次你有事棧,我,我沒理你的?」他盯著她問。
那倒也是。委屈的神情立刻被朝陽般的笑靨取代,鞠璇繼續問著她尚未得到的答案。
「你怎麼回來了?」
「我再不回來,只怕你已經把自己給賣掉了。」鮑擎天眉頭微擰,不悅的望著她。
聽見他的話,她才猛然想起先前被他打斷的事情。她伸手推開他,轉頭望向正以憤怒表情瞪著他們的魏吉姆。
「如果我答應你的條件,你真的願意給我一億元?」
她的話讓魏吉姆眼睛為之一亮,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當然。」他迅速的點頭。
鞠璇深吸了一口氣,「那好,我答應……」話未說完,一隻突如其來握住她下巴的手,打斷了她的話。
「你把我當成了空氣嗎?」鮑擎天扳過她的小臉,銳利的黑眸瞇起,看不出潛藏在他雙眼中的是生氣還是憐惜。為了挽救她爸爸的事業,她竟願意以一億元把自己賣掉,這個小呆瓜!
「你幫不上忙的,別管我。」鞠璇拿下他握住她下巴的手,給了他一個微笑,接著便再度轉向魏吉姆。
「我……」
「見鬼!」鮑擎天忍不住低咒一聲,然後攫住她的手,將她往餐廳門外拉去。
「包青天,你要拉我到哪裡?我和他還沒講完話耶。」鞠璇在一陣呆愕後,隨即抗議的叫道,然而他卻充耳不聞,並在經過結帳櫃檯時隨意丟下兩千元後,便霸道的帶著她走出餐廳大門。
走出餐廳後,他的步伐沒有停,而她的嘴巴也沒有閉起過。
「包青天,你剛從美國回來,並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可是我真的、真的需要那筆錢應急。你別鬧了,快放開我,趁魏先生尚未離開,也許他還願意借我錢,你快放開我啦。」
鞠璇不斷的用另一隻手扳開他拉著她的那隻手,卻怎樣也扳不開。
天呀,他渾身上下都是鋼筋鐵骨做的不成,不然怎會那麼堅硬?
「包青天,你再不停下來,我可要生氣嘍!」無計可施之下,她只能怒聲威脅道。
他驀然止步,令她冷不防一頭撞上他的背。
「你幹麼突然停下來啦,好痛喔!」她搗住撞紅的鼻頭,眼眶含淚的抱怨道。
鮑擎天轉過身來看她,深邃的黑眸中有幾許無奈,他不禁幽幽地歎了口氣,伸出手輕揉著她小巧玲瓏的鼻頭。
「是你自己叫我停下來的。」他好笑的說。
「我怎麼知道你這麼聽話。」她嘟著嘴嘀咕。
「還痛不痛?」他稍稍停下輕揉她鼻頭的動作。
「有一點。」
聞言,鮑擎天又幫她揉了一會兒。
「現在好些了嗎?」他柔聲問,同時將手指移到她眼眶邊,替她拭去眶邊的濕潤。
「嗯。」鞠璇點了點頭。
「我真懷疑你是怎麼平安長大的。」他納悶的說。
「有什麼好懷疑的?」她眨了眨眼。
「你既迷糊又單純,說好聽是純真,說難聽根本是愚蠢,這樣的你能安全的活到現在,還真是奇跡。」
「喂,你怎麼這樣說我?」她握起粉拳重重地捶了他一下。「我承認自己是迷糊了些,但是我哪裡愚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