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金萱
他不生氣嗎?怎麼可能不!如果不是他夠機警的話,他簡直難以想像後果會是怎樣。但是面對著這些一看就知道是一群純樸的善良老百姓,他該如何向他們發怒?血濺岩石小鎮嗎?更何況聽他們先前的對話,他們似乎也是逼不得已的。
終於,他壓抑下怒氣,輕歎了一口氣,正想開口阻止他們連番磕頭的舉動,祁霎霎卻先開了口。
「你們別再磕了,先起來吧,有什麼困難說出來,說不定我們能幫得上忙。」
五人停止了磕頭的動作,無言的對看了一會兒之後,同時起身。
「為什麼你們要這樣做?擄人是項重罪,你們應該不會不知道才是。」杜擎語氣中略帶不悅,但已無先前不怒而威的氣勢。
他們沉默了半晌,才由長老開口說明。
原來岩石小鎮四周因土壤特異的關係,完全無法種植任何農作物,一向都只能靠外來食糧方能生活。由岩石小鎮通往外界之路分南北兩路,若往南走,要到下個有市集的村落,來回至少要花上四、五天,故他們向來皆和北邊頂多花費一天便可來回的北城來往密切,偏偏……
「你們的意思是說,北城的城主喜怒無常,高興時可能贈予一年份的食糧給你們,分毫不取;不高興的時候則會故意刁難你們,而這回則是要你們送上村裡最美的姑娘給他當妾?」
他們面色沉重的同時點頭。
「且這已是近三年來的第六次了?」
五人再次點頭。
杜擎若有所思的想了一會兒,「近三年來,那喜怒無常的城主可還曾再贈食糧給你們?」
答案是沒有。
「意思就是說,他的喜都在三年前,而怒則在近三年才開始?」
長老用力的點頭,「已經連續三年了,即使城主在三年前贈予我們再多的食糧,在這三年也全都耗盡,我們實在是逼不得已才會……才會……」
「才會將腦筋動到路經岩石小鎮的過客?」杜擎替他將話說完。
五人同時慚愧得抬不起頭來。
「之前的五次呢?你們如何解決,跟這次一樣,找過路人下手?」祁霎霎好奇的問。
「不不不,絕對沒有!」長老急忙搖頭道:「前四次因為鎮上還有些存糧,所以並未接受城主的刁難,至於上一次,實在是真的沒有辦法了,所以……所以……」說著,他的嗓音突然哽咽起來,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長老的女兒,憐兒姑娘為了不讓長老為難,所以自願前去。」掌櫃啞聲的說。
祁霎霎望向長老,只見他雖未出聲,臉上卻早已是老淚縱橫。
「杜擎……」她側隱之心油然而生。
「我知道了。」他打斷她的話,點了下頭。
「那你打算怎麼做?」她一臉迫不及待的問。
「我陪你們到城主那兒走一趟。」杜擎在沉思了一會兒後,對長老說。
「就只有你?」祁霎雲不滿的叫道:「那我呢?」
「病人就應該要有病人的樣子。」
「不管,我也要去!」
「不行。」
「我一定要去。」
「別想。」
「我就是要想,而且你阻止不了我。」
「試試看。」
「試就試,誰怕誰?」
第六章
祁霎霎的心情非常的好,這只需看始終掛在她臉上不減的嬌美笑容即可得知。反觀坐在她對面的杜擎卻眉頭深鎖,一臉頭痛不已的表情。
「小魔女……」
「別告訴我路都走了一半了,你還要我折回去。」她笑咪咪的說。
只需將城主所要的人送去,便可得到足以讓岩石小鎮溫飽一整年的米糧,故這趟行程除了載人的馬車之外,在馬車後頭還跟了五輛準備載運米糧的牛車,祁霎霎便是躲在其中一輛牛車上偷偷跟來的,直到入了夜的寒意,才將她逼了出來。
現在的她,整個人被杜擎包裹成粽子,押進最暖和的一輛馬車內,他一臉不悅的坐在她正對面,等著向她興師問罪。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是你說過不會再離開我,丟下我不管的。」
「我並沒有要丟下你不管,我只是離開一下……」
「我不管,反正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你說過的話就要算數。」她任性道。
杜擎完全拿她沒辦法。
「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的身體最難以承受的就是寒冷,而你竟然不知死活的就這樣躲在那堆稻草裡,你可知道這裡不比南方,日夜……」
「日夜溫差很大?我知道呀,所以我才會自動走出來嘛。」她笑嘻嘻道。「你——」正想開罵卻見她連打了幾個噴嚏,讓他連罵都罵不出口。他伸手輕觸她冰冷的臉蛋,皺眉問:「還覺得很冷嗎?」
「剛喝了碗熱湯好多了。」
「怎麼臉還是這麼冰冷?」他不滿意地道:「我再去端—碗來好了。」
「不要啦。」她伸手拉住他,「他們出發的時候就已經把每個人的食量都算好了,現在多了我一個人,大家吃的東西已經變少了,我們怎麼好意思再向他們要一碗?」
「你也知道人家什麼都算好好的,那還偷偷跟來?」他再度找到機會訓她,卻不忘將她伸出輕裘外的手塞回去。
「那要怪你,我都已經說過我非跟不可了,是你自己不將人家算進來,所以即使真要有人沒飯吃,那個人也應該是你而不是我。」她抬高下巴說得理所當然。
「沒見過像你這麼刁蠻不講理的人。」
「哼,事實上所有人都說我乖巧、懂事,心地善良、人美心慈,會說我刁蠻不講理的人就只有你!」
「是嗎?」
「本來就是。」
「好,那你倒是說說看你哪裡乖巧、懂事了?」他雙手抱胸的直視著她,「是偷溜出家裡不告而別,還甩掉要保護你的衛龍士,或者是假扮紅燕胡鬧,差點沒把小命玩完。這就是你所謂的乖巧、懂事?」
祁霎霎頓時語塞。
「你……誰跟你說這些事了,這些事是……還不都是你害的!」想了半天,她乾脆將責任全推到他身上去。
「你又想拿出那套若不是因為我丟下你一個,你又怎會做出那些事的理由?」
她露出一臉本來就是的模樣。
「好,那咱們不提在堡外的事,就拿這些年我寄宿在臥龍堡養病時,你那些惡整我的行為又作何解釋?」
「我什麼時候曾惡整你了?」她一臉冤枉道。
「叫人捏住我的鼻子強灌我吃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什麼叫亂七八糟的東西,那些可都是上好的補品耶,別人想吃都吃不到,誰知道我特地拿去給你吃,你還不吃!」
「所以你就硬灌我吃?」
「我生病不吃藥時,爹就這樣做。」
杜擎忍住咒罵的衝動。
「好,那你為什麼老是愛拿根竹子站在我身後偷偷打我?」
「誰打你了?」她瞪眼叫得好大聲。
「你敢說你從沒有拿竹子打過我?」他瞇眼。
她想了想,欲言又止。「你指的該不會是你每次在練功時候,我好心糾正你不正確的姿勢,幫助你練功……」
「幫助我練功?」他不可思議的打斷她的話喊道:「你是想幫助我走火入魔吧?你可曾聽過練功時最忌諱受到打擾,稍有不慎就會走火入魔?」
「我那時還小怎麼會知道?更何況,那只是一開始的時候,後來你功夫變得比我好以後就跑得不見人影,我去哪裡打擾你?」她氣悶的說,早知道他病好了之後會這樣躲她,她當初就不要對他那麼好,讓他的病晚些好,那她這幾年也就不會這麼悶了。
不過現在可好了,生病的人換成她,想當年在他生病時,她是如此無微不至的照顧他,現在也該輪到他為她這麼做。
「幹嘛偷笑?」
祁霎霎才不敢告訴他,她偷笑是覺得自己這回受傷真是值得,可以獲得他如此溫柔的對待。
「我在想你們到了北城要如何讓城主接見你們,畢竟你們又沒如他所要求的送個女人去,人家會開城門給你們進去才怪。」說著她突然古怪的一笑,又神經兮兮的瞄了他一眼,「還是你想學我易容,來個男扮女裝,哈哈……」話還沒說完,她自個兒便忍不住的笑了起來。
多久沒見著她使壞後的頑皮笑靨,現在突然一見,杜擎才知道自己有多想念。不自覺的,他伸手輕觸她容顏。
「你幹嘛?」她一怔,望著他問。
「你很美。」
沒料到他會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讚美她的話;她整張俏臉頓時佈滿了紅雲。
「你……你……」
「原來你也會不好意思呀!」他見狀取笑她道。
雖然一張臉紅得有如蘋果般鮮嫩可人,但祁霎霎刁蠻不甘示弱的性子,卻依然展現無遺。
「誰……誰不好意思了,我……我只是在想,你這張狗嘴怎麼會突然吐出象牙來而已。」她不自然地撇開頭。
杜擎輕笑出聲,「告訴我,小魔女,你是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上我的?」他眼露深情,只是她並未發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