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金萱
「你從頭到尾就只會說『小姐不好了』這五個字,我到底哪裡不好了,你倒是說說看。」杜柔忍著再度翻白眼的衝動,歎息的對向來便對這個她沒大沒小的小翠道,一邊從樹後方走出來,準備回房換下一身喬裝的衣服。
「老爺剛才收下前來向小姐提親的聘禮,還有……」小翠亦步亦趨的緊跟在她身後。
杜柔倏然停下腳步,後頭的小翠猝不及防的一頭撞上。
「小姐,你幹嘛突然停下來啦!」小翠捂著額頭哀叫著。
她轉過身,目不轉睛的緊盯著她,「你剛剛說什麼?」
「你幹嘛突然停……」
「不是這句!」她赫然打斷她道:「前面一句。」
「老爺剛剛收下前來向小姐提親的聘禮。」
「還有?」
「聽說大喜之日就在下月十八。」
「整句。」
「老爺剛剛收下前來向小姐提親的聘禮,聽說大喜之日就在下月十八。」
杜柔怔怔愣愣的瞪著她,像是被嚇呆了,又像是在消化她這一連串話所代表的意思呆若木雞、啞口無言。
天啊!怎麼可能?
向來,若有人上門向她求親,娘總會事先要她躲在簾後傾聽,事後問她中不中意再給予對方回答的,怎麼這回她卻連聽都沒聽說有人上門來求親,爹卻已收下對方的聘禮,還決定了婚期。
不可能的,這之間一定有什麼誤會,說不定是小翠聽錯了?
她抬眼,目光筆直望向小翠,後者接收到她懷疑的眼神,在她尚未來得及開口叨搶先開口,「我沒有聽錯,不信小姐可以隨便找個人問問,府裡大伙都已經知道下月十八是小姐的大喜之日了。」
事實上,夫人剛剛已帶著阿忠與小喜出門,為小姐添嫁打點去了,所以她是絕對不會搞錯的。
「我不相信,我要去問娘。」瞪了她半晌,杜柔倏然搖頭道,接著轉身就走。
「夫人不在府中,為小姐添嫁去了。」小翠緊跟在她身後。
「那我找爹去。」
「老爺現在人在書房裡。」小翠善盡本分的報告。
轉個彎,越過竹林小橋,杜柔筆直的闖進杜瑞君的書房。
「柔兒,你的禮貌到哪兒去了?怎麼連門也不敲一下就闖進來了?」杜瑞君握著毛筆,於案上抬起頭對著突然闖進門的女兒皺眉道。
「爹!小翠說的話是不是真的?」
緩緩的將毛筆架於筆山中,杜瑞君先是看了一眼站在她身後有些手足無措的小翠,然後才將視線投在女兒身上,並迅速的將她身上不合宜的穿著看了一遍。
「你又溜出府去了?」他不悅的皺起眉頭。
杜柔頓時一呆,她忘了要先換下身上的穿著了。不過,比起那莫名其妙從天而降的親事,被訓上一頓似乎就顯得微不足道了。
「爹,小翠說你剛剛收下了聘禮,這是真的嗎?」她緊盯著父親問。
杜瑞君沉默的看了她一會兒,然後才不疾不徐地回答她,「是真的。」
「你騙人!」聞言頓時大叫出聲,臉上神情充滿了震驚與難以置信。
她真的不相信爹爹就這樣莫名其妙的把她許配給一個她未曾謀面的陌生人,甚至於沒給她心理準備的時間就這樣定了她的一生,她不相信,拒絕相信!
「柔兒,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從你及笄那天起,對於上門來求親之人,爹娘始終都縱容你的決定,從不曾強迫過你。但是,你現在都已經十八歲了,為了你好,爹和娘決定你的終身大事不能再拖下去了。」
「所以你就隨便允了婚事,隨便找個人將女兒嫁了?」
眉頭皺得更緊,杜瑞君有些頭痛的看著女兒臉上指控的神情。
「你覺得爹會隨便找個人將你嫁了嗎?」臥龍堡少堡主可是連皇上都覬覦的乘龍快婿,怎扯得上「隨便」兩個字呢!
「別說你找的人女兒連見都沒見過,甚至於他姓啥名啥女兒都不知道,這難道不叫隨便嗎?」杜柔氣道,對於向來疼她、愛她、順她的父親此次獨裁的作為,她非常不諒解。
看著她氣憤的臉龐,杜瑞君深吸一口氣,好聲好氣的開口說:「他是……」
「我不要聽!」杜柔倏然用雙手摀住耳朵大叫,她才不要聽關於那陌生人的任何一件事,反正她絕對不要嫁給他!
「柔兒……」
「我不嫁,爹,我不嫁!」她任性的大叫完後,轉身跑出書房,她要去找娘,娘一定會站在她這邊的,她絕對不要莫名其妙就嫁給一個她不認識的陌生人,她不要!
第二章
迅速的看了一遍父親命家僕快馬加鞭送到他手上的信函,祁霽龍眉頭在一瞬間連打了數十餘個結,硬是破壞了他原本俊逸飛揚的面孔。
「這是我爹親手交給你的?」利眼看向十二衛龍士之一的祁八,祁霽龍低沉的問。
「回少堡主,的確是老爺親手交給屬下的。」祁八肅然答道。
「除了要將這封信交給我之外,爹還交代了你什麼?」
「堡主要屬下親自護送少堡主回堡。」祁八老實回答。
祁霽龍卻在一瞬間瞇起他那雙清冷探邃的眼。
「倘若我不想回去呢?」他緩聲問。
祁八微微地皺起眉頭。
「請少堡主不要為難手下。」他單膝落地,垂首道。
淡淡的掃了他一眼,祁霽龍二話不說的轉身就走。
「少堡主。」黑影一閃,原本跪在他身後的祁八已擋在他面前。
「讓開。」他眉也不抬的說。
「請少堡主不要為難屬下。」
「我說讓開。」
「堡主有交代,如果少堡主不願隨屬下回堡的話,即使動武也在所不惜。」祁八為難的看著他說,臉上表情充瞞了掙扎與不願。
「你確定你打得過我?」祁霽龍挑高眉頭,凝視著他的冷眼中,儘是目中無人的狂傲。
「屬下不敢傷到少堡主。」好勝的光芒在一瞬間乍現在祁八雙眼中,他強忍著體內蠢蠢欲動的血液,卑恭地道。
年齡與祁霽龍相近的他,自小就是祁霽龍練武對打的武伴,不過因為他是衛龍士,所學之武術招式有一半是以性命相搏為基礎,故兩人雖常對招,卻未盡過全力,也因此從未分出勝負過。
這五年來,由於兩人陸續接掌堡內責任,因此一直未有機會再交手,所以在祁八心裡,其實是非常想與少堡主一較高下的,可惜主僕身份不可逾越。
「你若不敢的話就讓開,因為你是攔不住我的。」祁霽龍挑釁的微笑道。
「那麼,屬下只有得罪了。」
語畢,祁八身形一閃,右手食指疾伸,企圖取穴,以最無傷的方式完成堡主交代的任務。
但祁霽龍豈是那種容他一招就可以定勝負的對手?見招拆招,從五成功力提升到七成,招式逐漸由簡單的攻守變化得奇詭絕倫。
掌風陣陣,幻影飄飄,方圓丈內盡籠罩在兩人疾勁的掌風中,狂沙飛舞。
不知過了多久,空中忽然傳來一聲震盪的巨響,兩條交纏的人影在對掌後迅速分開,落地後則一動也不動的凝視著對方。
「你還想攔我嗎?」祁霽龍開口道。
祁八面色蒼白的看著他,薄唇抿得死緊。他太過輕視少堡主的功力了。
看著面無血色的他半晌,祁霽龍突然將手伸入懷中,拿出一個黑色小瓶子,從中倒出一粒指頭般大小的藥丸,彈指射入祁八手中。
「把它吞下去,」他命令的說,「雖不能讓你完全痊癒,至少能好七成,夠讓你回去向我爹交差了。」說完,他轉身就走。
「少堡主。」見他轉身,祁八情急的開口喚道,同時,一道鮮血緩緩地從他嘴角邊淌下。
「告訴我爹,該回去時我自然會回去,別再派人來了。」祁霽龍頭也不回的說,不一會兒即消失在祁八眼前。
呆站在原地半晌,祁八無奈的仰頭吞下手中藥丸,然後就地坐下,運功助藥效發揮。
過了一會兒,他蒼白的臉色逐漸恢復正常,遂起身離去。
山林間轉眼又恢復了以往的祥和與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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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嗚……」
自有記憶以來,杜柔第一次哭到如此柔腸寸斷,可卻無人理會。
她不知道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她又不是故意要抗婚的,只是想像爹娘一樣,找到一個相屬的靈魂,這難道也有錯?為什麼大家卻因此而不再疼她、愛她,還以從未有過的責備眼神看她,甚至於連她關在房裡哭了一整天,卻都無人來詢問一下。
「嗚……」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難道大家都不再疼愛她了嗎?
「小姐,你不該那樣頂撞老爺的。」杜總管一臉責備的對她說。
「小姐,夫人都是為了你好,你實在不應該說那些話傷她的心。」奶娘也怪罪的說。
「小姐,你就嫁了吧!老爺、夫人自小就疼愛你,不會讓你受委屈的。」福伯雖不至於責怪她,但臉上亦不再像平日般慈和,神色認真略帶憂心。
「小姐,我從未見過那麼多聘禮,想娶你的人一定是個非常有錢的人家,你嫁過去不會受苦的,你就不要再意氣用事了。」就連一向與她站在同一陣線上的小翠也倒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