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金萱
「別動,再過來我就殺了她!」
腎上腺素突然激增,紅月采瓴感覺自己全身僵硬、心跳加速、雙目圓睜,恐懼的瞪著眼前的武裝警察。這是一般人都有的正常反應,然而她卻被另一種由心底升上來的莫名感覺緊緊扣住,那種感覺甚至於凌駕了所有害怕的感受,讓她反倒異常的慢慢冷靜下來。
「把槍放下來,你要知道強盜和殺人所判的罪刑差很多,你沒有必要為搶那些錢而殺人的。」
「廢話少說!我敢做這件事就想過遲早有這一天,你以為我怕死嗎?滾開!否則我殺了她!」
「你若殺了她,你也逃不掉的。」
「哼,我們試試看!」
紅月采瓴頓時感受太陽穴的壓力加大,讓她因痛而不得不彎曲頸部以減少那可怕的壓力。她看到正與歹徒對峙的警察伸出制止的動作,然後皺著眉頭與另一個同伴商量著。
一會兒後武裝警察直起身問歹徒,「你要怎樣才肯放開人質?」
「替我準備一台車過來。」
「你逃不掉的。」
「那麼她也只有死路一條,動作快一點!」
紅月采瓴忍不住閉上眼睛承受再次由太陽穴傳來的刺痛感,懷疑的想她今天的劫數是否逃得掉,因為圍繞在他們四周的警察看起來好像一個比一個笨,不夠冷靜、不夠機警,甚至於沒有一點那種可以嚇住歹徒、保障人質安全的氣勢,他們……在她腦袋裡掙扎的東西到底是什麼,為什麼她就是想不起來呢?
睜開眼睛,霍然看到片桐雅之出現在眼前,紅月采瓴的胸口抽緊,急促的呼吸了起來。她沒辦法移動視線,也沒辦法去思考腦中那些呼之欲出的影像。他就站在被警察排開的人群最前方,並且不知以什麼理由進入警戒線內,一步一步的朝她這方走了過來,然後停在最前線的武裝警察身邊。
他目不轉睛的看著前方的他們,沒有開口說一句話,亦沒有任何想要設法營救她的舉動,然而就只是靜靜地看著,便有股令人膽戰心驚的氣勢。紅月采瓴明顯的感覺到她身後挾持著她的歹徒整個人都緊繃了起來,在她脖子上的壓力不自覺的又加重了許多,讓她連呼吸都開始感覺到困難了起來。
「我勸你最好放開她。」片桐雅之緩緩地開口道,聲音冷靜得讓人心慌。
「你是誰?滾開!」歹徒的聲音變得比之前尖銳,因為以遊走法律邊緣多時的直覺,眼前的男人讓他無由的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
「我是誰你用不著知道,只要知道你今天絕對是插翅也難飛了。」片桐雅之微微地冷然一笑,目不轉睛的看著歹徒。
「你不怕我殺了她?」
「你敢嗎?」
輕輕的一句話,卻震得在場所有人都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氣。
紅月采瓴目不轉睛的看著片桐雅之,對於他冷酷無情的拿她的性命做實驗,她感覺到的不是恐懼、不是憤怒,更不是絕望,相反的,它帶給她一種源源不絕的勇氣、希望,以及信任。為什麼她會有這種感覺,為什麼她相信他絕對能救她?他只是一介平民而已不是嗎?
「車子,車子準備好了沒?」
她身後的歹徒憤然的叫道,紅月采瓴卻突然不再感到任何害怕的情緒,只是一徑的看著片桐雅之。為什麼對於渾身充滿威脅性,而且有著如鋼鐵般冷硬無情的他,她竟有種說不出的熟悉感,而且還絲毫不感覺到害怕?
突然一陣窒息的緊勒壓得她因喘不過氣而驚呼出聲,耳邊響著歹徒怒不可遏的咆哮聲。
「車子,我問你車子準備好了沒,你們是耳聾沒聽到呀?」
雖然吸呼困難,耳朵隱隱作響,頭部還疼痛得讓她幾乎想哭,但是她清楚的看到閃過片桐雅之眼中的憤怒與殺機。他微微地瞇起冷峻的雙眼,筆直的射向她後方的歹徒。
「先生?」看著歹徒的威脅動作,剛從其他同伴口中聽到片桐雅之是何許人的帶頭武裝警察,帶著一臉敬畏的表情猶豫的請示他。
「車鑰匙給我。」目不轉睛的看著歹徒,片桐雅之伸出左手。武裝警察將鑰匙放入他掌中。
歹徒立刻命令的叫道:「丟過來!」
「你確定?」片桐雅之挑眉問。
「廢話,丟過來!」
「如你所願。」片桐雅之緩緩地開口道。
話聲未落,只見他手中的鑰匙圈已以拋物線的姿態劃過長空,投向歹徒的正前方直落向歹徒的臉。歹徒赫然退避,而就在那千鈞一髮之際,蓄勢待發的片桐雅之已動手了。
「砰!砰!」兩聲驚天動地的槍聲響起,沒有人看到片桐雅之手上何時多了支槍,更沒有人看見他是如何開槍的,但是他手上的槍口依然冒著煙,而持槍威脅紅月采瓴的歹徒卻已因中槍的衝擊力整個人向後撲倒,右手截斷的食指與左手臂被射穿的血洞,血流如注的相互輝映著刺眼的紅。
「我勸過你最好放開她的。」片桐雅之一手圈住紅月采瓴的腰身,一手拿著槍動也不動的指著跌坐在地上的歹徒,冷淡的對歹徒說。沒有人看見他是怎麼縮短他們之間的距離,只一下子便到了那裡。
他開口的聲音平淡,臉上的表情平靜,乍看之下是絕對冷靜自持的,然而那只是乍看之下而已,只有被他箍在手臂中的紅月采瓴知道現在的他有多麼的危險,如果坐在地上的歹徒稍有一丁點不肯認輸的擅動,那麼歹徒的下場絕對不是誰能想像得到的痛苦。
經過了陣令人窒息的靜默之後,歹徒終於猶如鬥敗的公雞般無力的垂下雙肩,整個人癱軟在地上,兩個武裝警察立即上前以手銬將他銬住。
「謝謝你的幫忙,先生。」為首的武裝警察來到片桐雅之面前,慎重的朝他敬禮道。
片桐雅之剛開始毫無反應,然後慢慢地將箍在紅月采瓴腰間的手臂稍微放鬆了些,他將手上的槍反手交給為首的武裝警察。「幫我還給它的主人。」
「是。」為首的武裝警察愣了一下,立刻恭敬的接過片桐雅之手上的槍,然後以一臉敬畏的神情目送片桐雅之頭也不回的帶著紅月采瓴穿過人群,消失在人海之中。
原來這就是所謂的PSA,他真的是百聞不如一見。
從離開事發現場開始,片桐雅之的那隻鐵臂就絲毫沒有離開紅月采瓴半秒,他一路上以強硬卻又不傷害到她的力道拉著她走向停車處,再一言不發的將她往車裡塞。
紅月采瓴意外的沉靜,逆來順受的接受一切來自於他的霸道,任他圈著她,任他擁著她走,還有任他將她推坐入車內。她是那麼的順從,那麼的沉靜,一切的反應一點也不像她。然而會有這種情形的發生,並不是因為她嚇呆了,而是一種難以置信的震驚。
她在片桐雅之坐入駕駛座,還搞不清楚發生什麼之前,霍然伸出堅定卻又顫抖的雙手,在他瞠目結舌的錯愕中解開他的襯衫,咬著唇的尋找模糊記憶裡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存不存在的證據,然後她看到了它,一個有如小鋼珠般大小的深色疤痕。
「為什麼?」她顫抖的抬頭看他,「我會知道你這裡有這樣一個傷口,為什麼?」
一瞬間片桐雅之的眼神變得溫柔,他伸出手替她拂去不知何時滑下臉頰的淚水。「也許是因為剛剛的事。」他深深地凝視著她,輕聲的說。
她茫然的搖頭,「剛剛的事?我不懂。」
「如果你記得我這個傷,你就應該懂得我在說什麼,采瓴,別再欺騙自己了。」
「不,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采瓴,誰是采瓴?」
「你。」
「我?」
「沒錯,采瓴,紅月采瓴,這才是你的姓名。」片桐雅之將雙手放在她肩上,雙眼深深地望進她眼中,一個字一個字的說。
「我的姓名……不,我叫做連潔己。」
一抹失望之色閃過片桐雅之原本充滿期盼的雙眼,猶如盛陽高照的大晴天突然飄過一朵烏雲一般,他突然收回放在她肩上的雙手,然後一邊慢慢地整理被她撥亂的上衣,一邊冷淡的開口對她說:「如果你真要這樣認為,那就這樣吧,我無話可說。」說完,他發動車子上路,接下來未再多說一句話。
紅月采瓴緊繃著身體坐在駕駛座旁邊的位子,握著手臂反抱住自己,雙手因用力而指關節泛白。
他說她叫紅月采瓴,為什麼他會這麼說?她明明就叫做連潔己的呀,怎麼會……
不,就算她曾喪失記憶,做父母的總不可能會認錯自己的女兒,她是連潔己沒錯,至於他所說的話一定是因為他太過閒極無聊了,所以才會想找樂子隨便亂說想看她受騙時的反應。
他真的是太無聊了!可是他剛剛的表情是那麼的認真,一點也不像在跟她開玩笑的樣子,尤其是那雙從未出現在她眼前的溫柔眼神,他並不是一個會演戲的男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