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金萱
「你還查到什麼?」
「組長,我們邊走邊說吧,已經快一點了,如果現在再不趕去,可能就無法將高市那混蛋人贓俱獲了,這樣也就無法讓屬下得以證明屬下並沒有信口雌黃的污蔑兄弟。」
「你帶路。」
「是。」
橫濱——東方最大的國際海港,它屬於東京大都會區的一部分,卻擁有自己的格調,還摻雜了些許別處所沒有的獨特神秘氣息。
龍居靜一路讓仲村治司載向這個國際海港,一路問了他許多問題,關於他是怎麼查出高市鷹二的背叛、除了高市鷹二之外是否還有發現什麼異乎尋常的事、從何時開始、因何而開始等等,然後慢慢的,她發現不安開始盈滿她整個人。
她真是太大意了,如果說幫中有叛徒,為什麼不可能是正坐在她身邊的仲村治司呢?所謂人心難測,海水難量,倘若叛徒真是仲村的話,那麼她這麼輕率的舉動不正是羊入虎口嗎?她怎麼會犯下這麼嚴重的錯誤?可是剛剛聽他說起高市鷹二的一切罪狀,以他條理不紊、對答如流的樣子看來,要捏造出那一切絕非易事,而既然叛徒是高市鷹二的事都已經昭然若揭了,他是叛徒的機會就便更小了,可是為什麼她的內心會惴惴不安呢?
不動聲色的看了身邊正經的仲村治司一眼,她暗罵自己不該多心的懷疑自己的組員,可是心中從未有過的不安卻蠢蠢欲動的幾乎要讓她膽戰心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車子駛進一處倉庫林立的巷道,在拐了幾個彎之後停在一間破倉庫前。昏暗的路燈照得四周的氣氛愈加陰森駭人。
「就是這裡?」排開心中的不安感,龍居靜下車注視著四周的寂靜冷聲道。
「沒錯,就是這裡。」一個她一點也不陌生的聲音由破倉庫門內傳出來,軍司耕時也帶著滿臉不懷好意的笑容從門內走出來,隱身四周的埋伏亦個個露了臉。「龍居靜,好久不見呀。」他說。
龍居靜將彷彿摻了毒的寒冷眸光投向仲村治司,徐緩的開口說:「叛徒原來是你。」
「想不到吧?」仲村治司原形畢露的朝她冷笑道。
「我父親待你不薄吧?」
「他待我薄不薄你自己去問他吧。」仲村治司由懷中拿出一把槍指向她太陽穴。
「你既然也是叛徒,當初對結城光正竟毫不留情。」龍居靜面不改色的盯著他說。
仲村治司霍然仰頭大笑,「留情?如果留情的話我還會有命站在這兒?那個笨蛋沒半點大將之風,稍稍被人一激便沉不住氣的洩了底,你若不殺他,我也不會放過他,雖然他壓根兒就不知道我的存在。」
「他給了你什麼好處?」
「不過是等白虎組取代了黑龍組在關東的地位後的副組長位置罷了。」
「你以為他真會信守承諾的讓你坐上那個位置?」龍居靜唇邊勾起一抹冷笑,「連自己組織的組長都可以眼不眨、眉不皺就背叛殺害的人,難保下個被背叛、被殺的人不是他自己,你認為他會說話算話的讓你坐上那個位置?」
「閉嘴!」軍司耕時聞言吼道,「仲村,你還不動手?我保證白虎組副組長位置絕對是你的,快動手呀!」
「絕對是你的,誰知道他這句話是不是也對結城光正說過,或者更甚的還有第三人、第四人,每個幫他辦事的人都以這為誘惑的藉口,他可真會做人。」
「仲村,你別聽他亂說!你想想什麼功勞抵得過你幫我除去黑龍組組長?而等黑龍組群龍無首如同一盤散沙之後,要取得關東天下對我們白虎組來說根本就是易如反掌。快開槍殺了他,這樣你就功不可沒了,快!」
「是呀,快開槍殺了我,這麼一來他的借刀殺人之計才能順利完成。反正殺人償命的人不是他,等哪天東窗事發後,坐牢、受死的也都不是他。」
「龍居靜!」軍司耕時暴跳如雷的吼道。
「只有作賊心虛的人才會按捺不住脾氣,暴跳如雷的咆哮出聲,我想這一點應該不需要我解釋吧?」龍居靜將冷凝的目光盯在仲村治司臉上,語氣平順的說道。
從頭到尾她輕鬆得不像正被人用槍頂著臉袋瓜的人,然而事實上她卻緊繃得連冷汗都要流出來了,不過她不是怕死,而是她還不想死也不能死。因為如果她真這樣就死了,根本就沒有面目去見死去的爸爸,對於才剛剛認識的朋友連潔己,她也捨不得,再來便是對上杉豐自,她怎麼可以留下話柄讓他覺得沒有他保護,她就活不了呢?更何況她還有問題要問他。
藉著剛剛的拖延戰術,她清清楚楚的注意到四周的人馬約二比三,黑龍組的叛黨人數不及白虎組人數,不過所謂寥勝於無,只要她能想辦法激得仲村與白虎組翻臉互起衝突,那麼她逃脫的機會便可由零驟升至百分之八十以上,她說什麼也要賭它一賭。
「軍司組長,你該不會真如他所說的……」仲村治司的表情出現了懷疑。
「你不相信我嗎?」軍司耕時厲聲截斷他。
「他不是不相信你,只是很懷疑而已。」龍居靜極盡挑撥之能。
仲村治司的神色愈來愈躊躇,舉棋不定的表情讓龍居靜心生一線生機。
「不要中了他的挑撥離間之計,仲村,想想你所做的一切,龍居圭介可以說是間接死在你手裡的,你想他有可能會放過你嗎?你現在唯一的一條路就是快開槍把他打死,否則你不殺他,他會殺你的,不要再考慮了,快動手呀。」
龍居靜的臉色一變,在心中暗忖,糟了,平常見光頭軍司總是愣頭愣腦的,沒想到他竟也能想到她永遠不可能放過叛徒仲村這一點,看來她今晚除了和死神搏上一搏以外,已經沒有第二條路可以走了。
捉住仲村治司眨眼間的失神,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姿發動攻擊,仲村治司甚至還來不及發出慘叫,身體已以飛彈似的不自然方式倏地撞擊在地上。
「開槍!別讓她逃了!」
龍居靜在踢飛仲村治司之後,看準方位順勢以一個地板式翻滾將掉落在地面的槍枝拾起、反擊,當然,在敵眾我寡的情勢下,她並不會傻得戀戰不走,可是想走談何容易。
子彈從她身體週遭飛馳而過,她可以感受到身後追逐者沉重的腳步聲,那聽起來就是像勾魂使者驅趕著一群脫著鐵鏈的魂魄般,令她恐懼得幾乎喘不過氣。手中的槍枝在連續射倒六人之後成了廢物,她一把將它丟開,拚命的繼續逃亡,然而一陣輕微的刺痛突然穿過她手臂,她沒有時間轉頭看她有如被火灼傷的左臂,卻心知肚明自己中槍了,不過萬幸的是這一槍射中的只是她左手臂而不是左心房,否則她焉有機會感受到痛?
「快追,別讓她逃了!」
身後數度傳來同樣高頻的叫喊聲,伴隨著似乎用之不盡的槍響聲在夜裡顯得格外喧擾,然而令龍居靜失望的是它們並未替她帶來她所需要的救兵。
想當然耳,在這充滿廢棄倉庫的橫濱一小角,半夜三更誰會有興致到此充當英雄?看來她今天勢必是難逃一死了。
「啊!」一聲驚呼,龍居靜因忍受不住一股灼熱的痛楚而整個人弓起背脊,然後往前撲倒。
「有本事你再跑呀?」追上來之人一個個將她團團圍住,軍司耕時看著撲跌在地的她冷笑道。
「混蛋!你膽敢踢我,看我不斃了你!」白著一張餘悸猶存的臉,仲村治司撫著痛處從後頭趕上來,一到龍居靜面前便狠狠的踢她一腳,將她在地上踢滾了好幾圈,隨即怒火不消的朝她舉槍。
「等一下。」軍司耕時伸手遏止他開槍。
「你做什麼?」
「還不要殺他。」
「為什麼?你剛剛不是直催我開槍嗎?為什麼現在又叫我不要殺他?」
「始終趴伏在他腳下做事,難道你不想嘗嘗角色互調、高高在上的滋味嗎?他,黑龍組的組長龍居靜現在就在你腳下,何不先嘗嘗讓他趴伏著求你的快感之後再決定他的生死呢?」軍司耕時臉上揚起一抹惡意的笑容說道。
緩緩放下舉槍的手,仲村治司的臉上像是被傳染般浮起與他一模一樣的笑容,然後將陰狠的視線投射在掙扎著要站起身,卻一再被白虎組人推跌倒地的龍居靜身上。「龍居靜,你若肯跪下來給我磕三個響頭的話,我會讓你死得痛快一點,怎麼樣?」他說。
「你做夢!」龍居靜瞪著他迸聲道。
左臂與右背中槍的痛楚讓她幾乎承受不住的要昏厥,不過從小的訓練卻讓她強忍下來,可惜對於失血過多所帶來的虛弱與昏眩卻是她所抗拒不了的,她緊緊咬住下唇,以另外一種痛楚與令她作惡的血腥味提振自己的注意力。她不能倒,不能如此輕易便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