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簡瓔
她沒有注意到的是,這個問題提前來臨了,發生在她毫無預警的十七歲,來得突然,來得不能掌握,也勢必會引起一陣風波,而這同時也意味著她該跟顧湛庭好好談清楚了。
是的,她原本的不確定,在那一吻之後變得確定了,她不想再與別人共嘗那種親密的滋味,這或許就是身為女子的堅持和自覺吧!
七點了,宴會即將開始,她套上擱在一旁的寶藍色及膝短洋裝,胸前的丫字領突顯了那條張牙舞爪的金鏈子。這算是定情之物嗎?她輕輕碰了碰墜子,嘴角浮起一抹笑意,這條鏈子確實很像伍惡的所有物,兇惡又野性十足。
叩門聲在她凝注著頸上項鏈時響起。
「曉冽,我可以進去嗎?」顧湛庭的中低嗓音在門外傳來。
「請進。」曉冽微微一笑,早已知道顧湛庭不會願意錯過宴會的開場時間,那是他結識名流的好時機,因此他趕著來催促她了。
「打扮好了嗎?我看到方意山先生來了,他最近在大陸的投資非常大手筆,不是嗎?」顧湛庭精神奕奕地說著。
他進門後就直接走到曉冽身後,對她的裝扮就像過去一樣的不感興趣,他關心的是香港大亨方意山竟然也駕臨顏家這個純家庭式的宴會,那是多棒的一件事,他要把握機會。
「哦,方伯伯也來了。」她淡淡一笑,梳著頭髮。「方伯伯的妻子是我媽在港大的同學,她們私交甚篤,所以這回方伯伯來台灣大慨不是純粹為公事而來,可能會停留一段時間吧。」
顧湛庭的眼睛亮了起來。「那麼,他們會住在這裡嗎?」方意山是香港極負盛名的富豪,想不到顏,方兩家還有這種意料之外的交情。
「或許吧!」她對顧港庭那明明白白寫在臉上的企圖心感到莞爾及佩服,他總是對這種事樂此不彼。「你知道的,女人總是有說不完的話題。」
「我明天去接你下課,然後再一起回來家裡吃個飯。」他由背後扶住她肩膀,語氣親呢地說。
「哪個家?』」曉冽裝不明白地問。
她知道顧湛庭就像只豹子一樣,有矯捷的行動力,看準獵物馬上主動出擊,並且要求正中目標,還要百發百中。
「當然是你這裡的家。」他理所當然地說,接著輕輕貼過去碰了碰她耳垂,眼裡放滿了感情。「曉冽,你今天真美。」
不但美,而且可利用性極高,她是他今生最完美的伴侶,有她相助,他現在已經很成功了,未來一步登天更不是難事。
「謝謝。」曉冽禮貌性地微笑。
看著她的微笑,他突然扳正她的身體,擁住她俯下頭動情地湊過唇去——
而這時叩門板的聲音令他放開了她,並且跳腳是哪個該死的笨蛋來得不是時候,更有點懊惱自己剛才為什麼沒順手把門給關上。
「小姐,有您的電話,男孩子,他是您的同學。」菲籍女傭在門口恭敬地以英語通報。
曉冽慶幸電話來得正是時候,她剛剛也沒想到顧湛庭會突然擁住她,甚至還想吻她,那太突然了。
「對不起,我先接電話。」她脫離了顧湛庭的懷抱,走向電話時,突然一個念頭竄進了她腦海。
打電話來的會不會是伍惡呢?他是學生會的成員,要查她的電話號碼並不困難,如果是他的話,那麼他們黃昏時分在車棚裡的那個突來之吻,就是來電的動機。
道歉?還是——思念?她的心怦然地跳了起來,這是她過去從未有的經驗,即使剛才顧湛庭擁住她時,她都只是感到意外而已,連絲毫心動都沒有。
她接起了電話,一低頭,眸光正對上白皙頸部那澄光滿溢的項煉。」我是顏曉冽。」
「顏曉冽嗎?」對方叫了她的名字。「我是吳志威。」
不是他。幸而是背對著顧湛庭的,她閉了閉眼睛再睜開,語氣轉為輕快。「哦,吳志威,你好,有事嗎?」
「打擾你不好意思,我是聽陳品雯說你有一本專門介紹微生物的書,那本書現在已經絕版了,所以我買不到,想請問你方不方便借給我……」
顧湛庭半瞇起眼睛盯著未婚妻修長的背影,太奇怪了,她的情緒似乎在片刻之間有所轉變,很極端的轉變。
她起初以為打電話來的應該是誰嗎?顧湛庭開始小心地猜測了起來,任何蛛絲馬跡都不能掉以輕心,疏忽就是事端的開始……
「你怎麼了?」曉冽已經講完電話了,她一回頭就看到顧湛庭臉色凝重地正在沉思。
他回過頭,徐緩地露出一個體貼的笑容,「講完電話了?你的同學?」
「嗯,同學向我借本書。」
顧湛庭的心思根本沒放在她的回答上,她的回答一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讓她失神的是什麼原因。忽然間他瞇起了眼睛,曉冽今天搭配洋裝的首飾非常奇怪,那是一條看了會令人作嘔的低俗品,粗粗的一條金煉子,配著一隻怪異的墜子,他可以肯定這一定不是曉冽的飾品,太不像她的品味了。
「曉冽,這條鏈子——」他瞅著她,停頓了一下。「很特別。」說話間,他不露痕跡地研判她的反應。
「是嗎?」她談談一笑。「我們該下樓了,你不是急著想結識方伯伯嗎?我想我可以為你們引見。」顧湛庭猜到了嗎?那似乎是件好事。
***
「天呀!伍惡耶!幫我簽個名!」
儘管已經特意挑了放學後才來,依然造成一陣小小轟動,想不到放了學還不滾回家的無聊女生那麼多,害他簽名簽得手都酸了。
「這個,請你……請你收下。」一個女生臉紅紅地塞了一包禮物到伍惡懷裡後就一溜煙地跑掉了。
雖然她跑得快,但另一個女生卻比她更快,短髮少女火速地跳到他面前來,然後很俐落地動手從他懷裡把那包禮物給拿出來,接著扔掉,臉上帶著不屑和輕視。
「惡哥,你不要理她,那個女生叫周明瑩,二年一班的,長得嚇死人了,我看你還是收我這份禮物妥當些,我叫林虹毓,二年五班,B型天蠍座,大家都說天蠍座的女生最有吸引力了,你一定也會被我給吸引到。」
他不置可否地收下那包禮物,再不置可否地瞧了林虹毓兩眼。
「謝啦!」伍惡很兄弟式地拍拍林虹毓的肩膀,步伐未停地往前走,他的目標不是這裡,他的目標是二年八班。
林虹毓嘟起紅唇,不滿地跺跺玉足跟上去:「什麼?就這樣而已呀!人家好不容易親手做的禮物,你就這麼報答人家的苦心呀?」
伍惡停住腳步了。「你親手做的?」
「對呀!」林虹毓不依地嗔道,「知道珍貴了吧!我就知道你會感動。」
「還你。」他把禮物扔回林虹毓懷裡,然後吹著愜意的口哨,擺脫了那群熱愛著他的女同胞們,頭也不回地往前走。
唉,那種自己親手做的禮物通常最可怕了,如果是小點心,那一定糖,鹽不分,烤得難以下嚥,如果是圍巾,毛衣之類的,那一定是胡亂配色難以人目,尺寸不是太大就是太小,否則就是有兩邊長短差距了至少五公分的袖子。
這些女生也太不自愛了,老愛將自己的失敗品當寶似拿出來送給別人,難道她們沒聽過家醜不可外揚嗎?做得差也就算了,壞就壞在讓大家都知道,那就玩完了,那誰還敢喜歡她們咧?
算了,懶得糾正她們了,反正他今天也不是來找她們的,他要找的人是顏曉冽,只要她不要拿出些怪東西送給他就好了……想到這裡,他突然摸摸脖子,脖子空蕩蕩的,那條跟了他十八年的虎口項鏈已經不在了。
失策!唯一的失策。他千不該萬不該,竟然一時興起,把項鏈從自己脖子上拿下來,掛到顏曉冽脖子上去。這麼一來,任何人都會以為那鐵定是個定情之物,搞不好顏曉冽已經把那條項鏈拿去刻字了,現在墜子上就刻著「卿卿吾惡」四個字,還用顆心把心給圈起來,浪漫透了。
事情已經發展成這樣了,所以他要趕快,趁著罪源還沒有擴大,尚可收拾之際,他現在就是要來對她解釋清楚的。
他會告訴她,他並不是喜歡她,他只是一時衝動而已,誰教她長得那麼美,車棚四周又那麼寧靜,天空的顏色又那麼教人動容,一切組合起來美得像國外的明信片,氣氛好得像國外的電影,而她又幫他貼了那該死的OK繃,所以教他不想吻她都很難。
就是這麼說沒錯,理由明快,簡潔,容易瞭解,相信像她這麼聰明的女孩子應該會瞭解他的意思才對,奪走她的初吻不是故意的,請她原諒……
天殺的,那真的是她的初吻?邪那傢伙昨天不是說過顏曉冽有個什麼狗屁未婚夫嗎?她怎麼還能有初吻給他?
她的嘴唇是那麼的柔軟,當他蓋住她的唇片時,她隱隱顫動的睫毛透露了她的不安和緊張,他竅開她的唇齒,迫使她張開嘴唇時,她顫抖了一下身體,有點瑟縮的模樣正顯示了她的手足無措,他肆無忌憚地吸吮著她時,她就像只迷途的羔羊,再也沒有了方向,只能任他進攻與侵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