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簡瓔
「沒什麼意思!」蔣少喬一笑。「去看看禮堂外的花籃就知道了,哦,不夠的話,中庭走廊上也有擺花牌。」說完,她聳聳肩,走進後台打點去了。
一陣不祥的預感浮上來,莫謙雅拔就跑向禮堂前,看到那幾個恭賀她演出成功的花籃時,她差點吐血。更令人懊惱的是,章狂還不避諱的把他的大名填了上去。
「組長,你好威風呵!」就在她氣得腦充血的同時,一陣喜孜孜的聲音鬼鬼崇崇的靠了過來。
「喜歡嗎?」莫謙雅不耐的問旁邊那名不知人間疾苦的小糊塗葉子心。
葉子心猛點頭。「喜歡呀!」
「統統送給你!」莫謙雅粗聲的說。
葉子心滿臉驚喜。「這麼多啊!可是組長……」
「沒什麼可是,這是命令。」
丟下葉子心,莫謙雅又飛也似的急衝到中庭走廊去,算算章狂要讓她在聖柏亞多少地方丟臉才甘心。
「是莫謙雅耶!」與莫謙雅擦肩而過的人,泛起陣陣驚喜。
「莫謙雅──就是她呀!」大有「不怎麼樣嘛」的意思。
該死得很,莫謙雅討厭那種被當成名人的滋味,尤其又是經由章狂的途徑,難道她就不能靠自己被萬眾矚目嗎?
當她奔到中庭時,看到那一排整齊畫一的花牌時,她無心享受這份成名的風光,只肯定自己的臉和脖子一定變得比烙鐵還紅。
握緊拳頭,莫謙雅把自己的牙齒咬得喀喀作響。「章狂,你夠絕!」
如今她真的非常渴望沒有發生過偷考卷的那個倒霉夜晚,那麼她現在的生活就不至於如此嚴重脫軌。
她火大的掃過那排花牌,打算用暴力一一毀掉。
「好可怕,你的眼光像是要吃花似的。」丁筱珊身上掛著義賣天使的綵帶,手裡提著裝義賣精品的小竹籃晃了過來。
說是不小心經過中庭走廊,誰知道她是不是布了眼線,才得以以第一手資料掌握住莫謙雅的行蹤。
「你來幹麼?」莫謙雅拉下臉來。
丁筱珊微微一笑。「我聽說你的演出非常成功。」說完,她上下打量莫謙雅那身怪裝扮。
莫謙雅一擰眉。「你從哪裡聽來的。」她從禮堂奔出來才不過十分鐘!
「大家都在說呀!」丁筱珊直覺的回答,一副「早就不是新聞」的表情。
莫謙雅緊抿著唇,不發一言。
丁筱珊小心翼翼的黏過去。「我說錯話啦……有什麼不滿你呀!是不是哪個不要命的小子惹你生氣了,我去解決……」
莫謙雅推開掛在她手臂上的丁筱珊,她逕自向前行,一揮手,打掉一面花牌,一揮手,再打掉另一面花牌。
「哦!原來如此,我懂了。」丁筱珊忽地眉開眼笑。「是章狂惹到你了對不對?」她幸災樂禍的輕哼一聲。「我早就知道他不是什麼好東西。」
丁筱珊的幸災樂禍不是針對莫謙雅,而是針對那個對她組長有非分之想的臭男生──章狂。
丁筱珊知道全世界的男生都不能信任,像她那個風流老爸就是,女朋友一大堆,還三不五時就弄一些年輕女孩子玩弄於股掌之上,玩膩了就甩掉,簡直敗家、下流、作孽!
連打掉五個花牌後,莫謙雅突然眼睛一瞇,怔忡的停止了手中暴力的行為,她對著走廊上被玻璃櫥窗給圍起來的公佈欄,眸中出現複雜的神情。那是一幅令她再熟悉也不過的圖畫了。
粉彩畫裡是一個小男生和一個小女生,都只有四、五歲大的模樣,小男生穿著英式的方格子西裝,小女生穿著粉嫩嫩的蓬蓬洋裝,兩個人依偎站著,稚氣未脫,但看起來無比的相親相愛,就像人們常說的小天使。
所不同的是,她擁有的是張照片,而此刻被展覽在玻璃櫥窗中的則是一幅筆法純熟的粉彩畫,她盯著那幅畫,動也不動。
「打得很好呀,怎麼突然就不打了?」丁筱珊巴不得莫謙雅能把章狂送的花牌全打掉,她眉兒皺皺靠過去,想擔任鼓吹大使。
莫謙雅還是盯著那幅畫,沒半分要繼續動的意思。
「這有什麼好看的?」被大大冷落在旁方丁筱珊嗤之以鼻。「一幅學生會展出的圖畫罷了,據說是他們五人當中其中的一個畫的,畫得這麼爛,不是靠關係才可以擺在這裡,有什麼希罕,我隨便畫畫都比這個好。」
學生會──莫謙雅的口氣危險了起來。「你知道是誰畫的?」
如果查得出來是誰畫的,那麼她不就可以和她思念已久的小男生重逢了,分別十三年,再相遇彼此都是少年,那情景一定很美……風度翩翩的他,帶著微微笑意的他,徐徐向她走來,問一聲好,再訴說思念……
丁筱珊挑挑眉。「誰要知道是誰畫的?我才沒興趣哩,就算告訴我我都不想聽。」
莫謙雅糾結著眉心。「不知道就不知道,廢話那麼多。」
丁筱珊振振有辭的反駁道:「我是不想知道,不是不知道,話說回來,我們在這裡為一幅敵會展出的畫爭論有什麼意思?組長你倒不如回禮堂去找章狂算帳,聽說他正在禮堂代表學生會表演……」
「不會早說!」
拖起丁筱珊的手,她N度以百米速度拔腿開跑,不知情的人,恐怕會以為莫謙雅正在參加校內一種十分曲折的彎道長跑比賽哩,所以才會這樣一直跑來跑去的。
※※※
閃閃發亮的黑色鋼琴坐了一位高大男子,追憶時光般的琴聲由他指端底下的黑白鍵緩緩流瀉而出,琴藝之精湛,不輸任何一位鋼琴家。
莫謙雅站在禮堂入口,原本頂著一腔怒火而來的她,在聽到如此動人的旋律後,乍然止住衝進去的腳步,她扶著門沿,嘴角因回憶而漾開。
似曾相識──這音律太熟悉了,是她幼年記憶裡的聲音,每天午後陪她一起度過的音樂,那位年輕但憂鬱的音樂老師總喜歡彈這首曲子給他們倆聽,不厭其煩,一遍一遍的彈著。
後來長大了,她也明白了,那位老師是在憑弔他自己逝去的某段愛情吧!否則琴律裡不會有那麼濃烈的情感。
自從與小男孩分別,她努力不懈的學琴,渴望有一日能與小男孩合奏,也渴望重拾兒時的歡樂,可是一場意外卻奪走了她這份微薄的願望,讓她再也無法去碰生命裡最心愛的琴鍵。
她曾經恨過自己也自暴自棄,卻依然無法改變既定的事實,所以,她故意忘掉一切與鋼琴有關的事物,把五線譜徹底驅逐出她的生活,再也不要與鋼琴扯上一點點關係。
然而此時,匪夷所思的,那份幼時的感覺似乎又回來了。聽到此刻繚繞在她耳邊的琴聲,她不會像過去般的想逃開,反而產生一種微妙的悸動,像是生命裡的某處被銜接上了似的。
不可否認的,在台上敲動琴鍵的人是她的素敵,但很奇異,她的眉頭並沒有皺起來,也沒有不認同的情緒,因為她得承認,章狂彈出了那種感情,一種令她似曾相識的往日情懷。
「想不到這粗魯跋扈又傲慢的傢伙竟然也會彈琴?」丁筱珊似乎相當不以為然。「準是學來騙女孩子用的,組長,你說對不對?」
莫謙雅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遙遠的目光拉回,她說什麼也不能承認她竟因為章狂的琴律而心跳不已,況且身為天地會的頭頭,又怎可在屬下面前失態,並且還一副沉溺於敵會男色之中的沒用樣子?
就算她再怎麼想和幼時玩伴相逢,也不會蠢得認為章狂就是她要找的人,他只不過剛好很狗屎運的也會彈那道「似曾相識」罷了。
「你的看法很對,這傢伙確實只會蒙騙女孩子。」莫謙雅認同了丁筱珊不中肯的結論。
「那麼組長你呢?被他給騙了嗎?聽說你們最近過從甚密,沒有這回事吧?」丁筱珊直視莫謙雅的眸底,迸出這句話。
一抹古怪閃過莫謙雅眼際,一閃而過,但精明的丁筱珊不會沒瞧見。
莫謙雅朝丁筱珊挑釁的眼光點點頭。「你問得很好,這麼一問,我就有點搞不清到底誰才是天地會的組長了。」
原本氣焰上漲的丁筱珊,瞬間又像顆洩了氣的皮球。
「我不是那個意思……」
莫謙雅很滿意看見對方困窘不已的表情,不過她也不會做太殘忍的教訓,只輕扯微笑的說:「謠言止於智者,知道吧!你少跟著其它人一起攪和,我沒精神理你的搞破壞和諸多心眼。」
丁筱珊臉漲得更紅。原來莫謙雅知道她想要的是什麼,不過莫謙雅也擺明了教她少一相情願。
可惡!都是章狂害她現在無法得逞,原本謙雅是屬於她一個人的,她可以天天自髮式的黏在她身邊,可是自從章狂出現了之後,他竟然就強行霸佔了她的謙雅,害她淪為二線人物,她得好好想出對策奪回她的地盤才行。
咦?那不是葉子恆和葉子心嗎?看著朝禮堂走近的一男一女,丁筱珊突然心情大為好轉。對呀!何不利用葉子恆趕走章狂,到時候再對付比較好打發的葉子恆,省得和章狂正面作戰,那太傷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