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簡瓔
商家財力雄厚,企業領導人商景元在五年前過世,目前由其獨子商尊浩管理公司,獨女商尊虹則是銀狐賽車場的負責人。
資料上很明白的寫著,商尊浩,二十八歲,劍橋大學畢業,未婚,
什麼大嫂?商尊虹騙了他。
可惡的女人,她可知一句戲言叫他死了多少細胞!?
「哈羅,刀哥。」瑤瑤鼓起勇氣探進頭來。「這是廠商請款的資料,支票我都開好了,你只要蓋蓋印章就可以了。」
「拿來。」他看都沒看,一張張蓋,連金額多少都不在乎。
瑤瑤瞪大眼睛,她的刀哥以前不是這樣的,他總是很仔細的審查要開出去的票,哪會這樣馬虎?
嗚嗚,她心愛的刀哥究竟是受了什麼刺激啊?能把他刺激成這樣,那個人可真有辦法。
***
位於百貨公司裡的銀飾專櫃「丰采」走的是高級價位,等閒人頭不起,頭得起的非等閒人。
星期五,客人並不多,小週末人人喜歡去PUB、KTV狂歡,來逛百貨公司的人反而少了。
高級專櫃營業額最好的時段不是晚上,而是下午。
那些富家太太吃完了優閒的午餐,養精蓄銳後的大採購,往往能創造台灣的經濟奇跡。
夏淨而低垂著頭將玻璃櫃裡的首飾重新擺放,她覺得這些對戒或項鏈墜子都是有生命的,要時時擦拭整理才會益加璀璨。
雖然她不懂櫥窗設計,但她的擺設手法,卻更能表現每一樣飾品的獨特風采,常會獲得總公司的讚賞,放心把專櫃擺設交給她的巧手打理。
然而今天,她卻感到有點力不從心,飾品重新擺設了兩、三次,卻都達不到理想中的感覺,終於頹敗地擦拭起銀飾,不再試圖嘗試了。
都兩天了,她的心卻仍震盪不已。
一想到那天他憤怒的模樣,她的心就好痛好痛,他一點都沒有變,唯一的改變是他越來越陽剛了。
他本來就是一個極有男子氣概的男孩子,是個天生的強者。
她記得有次,兩人在路邊攤吃麵時,有個混混調侃她初初發育的胸部,就被他拖到一旁,狠狠的揍到對方爬不起身。
他總是保護著她,用各種形式。
就像上了高中之後,他每天把他自己的便當給她吃,還開玩笑說她正在發育,要吃得好些,以後才有力氣為他生兒育女,他自己則胡亂吃些面包裹腹,天天如此。
或許,彎刀相信了她的謊言而不會再來找她,她應該為此感到高興才對,畢竟都經過了十年,彼此的人生道路早已不同,無謂在一切已成定局時再有所改變,那只會讓彼此都不好過罷了。
「小姐,我要這只鑽戒,麻煩你拿給我看。」
一隻男性的修長手指指著一隻銀戒,宛如冰晶般明亮的戒指是只十分柔雅的婚戒,結合水晶與鑽石,相互襯托光芒。
「好的。」她低垂著頭露出職業的甜美笑容,依客人吩咐,取出華貴鑽戒。
「這只鑽戒是意大利設計師仿中古世紀英國皇家公主的婚戒所設計,全球量產六隻,台灣只有一隻。」她如是說明。
「是嗎?」客人輕輕哼了哼。「這麼名貴的鑽戒,不知可否挽回一名無情女的狠心?」
對方問話怪異透頂,她不由得抬頭。
驀然間,她紅唇輕啟,訝然望著那張逼近她的俊臉。
他、他——
她忍不住倒抽了口氣,沒有閃避的餘地,他還是找來了。
她早知道自己不該低估他。以他的聰明才智,怎麼會相信她慌亂的胡謅。
彎刀盯著她別在制服口袋上的小小識別證,濃眉一抬,口氣十分嘲弄地說:「要是你還不承認你是夏淨而,那我還真好奇你為何會跟我的朋友同名同姓還同面貌。」
「彎刀……」她在心裡悄悄歎息,不得不承認,再度見到他尋來,她的喜悅大於恐慌。
原來,自己一直期盼再見到他。
原來,兩天來的不安都因為自己在等待他……
黑眸瞇起,他口氣森涼的像十二月的寒風。「你這個沒良心的東西,終於肯認我了?」
他面上痛苦而掙扎的表情,讓她倏然一驚。
他……恨她?
「你很忙,」他繼續瞪著她,「每個禮拜在這裡工作三天,一天六小時,晚上在T大外文系進修,星期六晚上固定和商尊浩約會,星期天早上固定陪商夫人飲茶。」
她微微一愣。「你……調查我?」
「為什麼還要出來工作?」他不答反問:「姓商的傢伙無法養活你嗎?或者,你可以告訴我,你跟商尊浩沒有任何關係,只是借住在他家而已,我會很高興聽到這種答案。」
他花了兩天時間徹底調查她,惱火的發現商尊虹沒有騙他。
她確實是商氏集團總裁商尊浩的未婚妻,目前夏家三人都住在商宅,兩家親密如同一家。
她,飛上枝頭成風凰了。
莫怪十年來杳無音訊,富家少奶奶的寶座唾手可得,榮華富貴近在眼前,又怎會留戀他這個故人呢?
「為什麼不說話?」他咬牙,瞪著她。「要不要我提醒你,十年前你是怎麼在聯考前棄我而去的?我被你拋棄得不明不白,就算有再大的苦衷,你也可以撥一通電話給我,可是你沒有,連一通電話、一封信都沒有,你知道我是怎麼度過那段痛苦的日子?我幾乎要發瘋!」
她真的確定了,他恨她。
而他的指控,她無一可以反駁。
她是可以撥一通電話給他,可是那又如何?十八歲的他,可以解決她爸爸的龐大債務嗎?
她也可以寫一封信給他,可是那能改變什麼?身為凌家獨子的他,可以拋棄家人與她天涯相守嗎?
想通這些,於是她狠下心,就此絕跡。
長痛不如短痛,她知道他會多痛苦,可是她不想連累他,不想造成他的困擾。債務畢竟是她爸爸欠下的,父債女承,她承受是應該。彎刀優秀出色,前景看好,她的景況只會拖絆他罷了。
她深吸了口氣,命令自己平靜地面對他。「彎刀,過去的事都已經過去了,如果你覺得我對不起你,我可以向你說聲抱歉……」
「該死的!你可以對我說的就只有抱歉嗎?」他的聲音比咆哮還可怕。「如果你對我只有抱歉,那就吞回肚子裡,我不要聽!」
她雙眼直視著他,冷汗已經濕透背脊。「那麼……我無話可說。」
俊臉在瞬間冷凝,整整盯了她三十秒。
「我不會放過你的!」
撂下這句話,他臉色陰寒,拂袖而去。
在他離去之後,周圍仍像罩著寒冰,空氣冷冽得叫人不敢放膽呼吸。
她雙腿軟弱,無力的坐下,適才的十分鐘,像打了十年的仗。
她僵在椅子上,竟然渴望可以喝一小杯酒來溫暖自己。
正在混沌不明間,她的手機不識趣地響起。
「淨而,幫我到男裝部挑兩套西裝,明天我要到舊金山出差。」商尊浩公式化的聲音傳來。
她強打起精神來應付未婚夫。「我知道了。」
還沒嫁給他,她已經深深體會成功男人背後的女人該是如何模樣。
打點他的生活起居,讓他無後顧之憂,對他在聲色場所的應酬包容體貼,而後為他生兒育女。
她真的好懷念從前跟在彎刀身後那些無拘無束的日子,他總是粗魯的罵她,可是她仍可以感受到他對她的在乎。
尊浩從不罵她,他總是冷靜的指正她,她卻覺得他們之間的距離好遠、好遠。
為什麼會這樣呢?
她緊緊交握著雙手,腦中浮現的是一張陰鷙的俊臉。
她挫敗的低吟一聲。
騙誰呢?她根本還愛著彎刀!
***
彎刀在天母有間公寓,但他慣常睡在天邊的工作室裡,為此,他還添購了一張沙發床放在那兒,方便他補眠用。
這兩天,他都窩在工作室裡,哪兒也沒去,這對好動的他來說是很異常的事。
「咱們的凌少館主還是沒出關嗎?」
阿奇一到辦公室就向瑤瑤打聽,還不停對彎刀的工作室探頭探腦。
「連一步都沒有走出來。」瑤瑤憂心忡忡。「奇哥,你看刀哥究竟是怎麼了?我覺得這幾天他都好怪,是不是公司出了什麼問題,他不敢講出來,自己一個人在煩惱?」
阿奇想了想,搖搖頭。「不會吧,據我所知,公司營運狀況很好,沒有什麼問題,銀狐出的賤招沒有打擊到我們,老主顧們還是喜歡我們天邊的夠專業。」
「那、那……會不會是刀哥患了什麼不治隱疾?」她恐慌地說。
現代人常有不明病痛,久不醫治,最後成為絕症也不自知,像年輕人患癌症已經不是新鮮事了,難道她的刀哥……天呀!
不!
阿奇白了她一眼。「你少胡思亂想,上個月大家才一起做過健康檢查,他壯得像條牛,除了肌肉討人厭地太過發達之外,他什麼病也沒有。」
「不然刀哥到底是怎麼了嘛?」瑤瑤愁眉苦臉,百思不解。
他瞪著她瞧,「奇怪,我有時候也很憂鬱,怎麼就不見你關心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