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簡瓔
「哇!歐陽熾,你的舞實在跳得好極了!」馮雅倪笑著與歐陽熾一起回來,她眼睛帶著亮黝黝的笑意,顯然跳得很開心。
歐陽熾但笑不語,這位小姐固然外貌美艷又瀟灑率性,卻不是適合他的那一型。
「褚全真,你在發呆?」馮雅倪驚奇的看著長髮酷男,「這麼棒的舞會你居然在發呆?不行、不行,別浪費生命,跳舞去!」
根本沒進入狀況的她,很大方的把手擱在褚全真腰上,以她一貫的惆攪作風,將他帶進了舞池。
陸茉優看著他們的背影,有些怔忡。
「茉優。」歐陽熾喚她。
她回過神來,倉卒的露出一個笑容,「他們是好出色的一對,是不是?」
「你介意?」他是瞭解她的。
「我已經失去那項資格了。」那聲音微弱的像在說給自己聽似的,接著,她振作了一下,對歐陽熾伸出手,嘴角帶著笑,「我們也跳舞去吧!」
於是他們滑進了舞池,一曲既終,他們沒有更換舞伴,又繼續跳了下去。
就這樣一曲接一曲,等到第五支曲子結束,她本能的想尋覓褚全真身影時,他已不知所蹤,連那位與袁熙上長得一模一樣的美麗小姐也不見了。
她知道這代表了什麼,代表她所不能過問的一切,褚全真的一切。
「有時候我覺得,人還是不要太倔強的好,明明還喜歡人家,就不要裝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吃著何衍親自下廚煮的消夜,方雅浦鬧鬧的說。
時間已經很晚了,這夥人剛從汪宅舞會回來,見每個人都還了無睡意,方雅浦就哈喝著到他那座隱密的宅邪泡茶,泡著泡著,就把住在對面那棟歐式建築裡的何衍給挖了起來煮消夜,吃得不亦樂乎。
「你就沒看見,當茉優跳完舞看不到你,也看不到我這位少根筋姊姊時,她那表情喲,說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袁熙上補了一句,接著又把注意力轉回她的廣東粥上了,那稠稠軟軟的粥太人味兒了,讓人捨不得一下子全吃完,何衍的廚藝太好了,如果她嫁給方雅浦,不就可以隨時隨地吃到這廣東粥了嗎?真是太美妙了。
「我怎麼知道她會突然說她肚子痛?」褚全真沒好氣的說,茉優會怎麼想?準是以為他和馮雅倪到什麼草叢裡去辦事去了,天知道他只不過剛好車上有藥,才把她帶出去而已。
全體眼睛都興師問罪的望向馮雅倪,她一個無辜的表情,無辜的說:「我怎麼知道我會突然肚子痛?」
「我倒覺得茉優和那位歐陽先生頗為相配。」楚克微
「我也覺得耶!」馮雅倪一下子又神采飛揚了起來,「陸小姐典雅飄逸,歐陽熾溫文達禮,真是天造地設的一雙」
袁熙上翻了個白眼,「殿下」可真會湊熱鬧!『喂,楚克,你到底站在哪一邊?」
「我不偏袒任何一方。」楚克看了褚全真一眼,「如果全真已經對茉優沒感覺了,歐陽先生不失為茉代的最佳伴侶人選。」
「誰說我對她沒感覺!」褚全真突地衝口而出。
總算逼出這傢伙的真心話了,大伙全會心一笑,連衍都連連點頭,甚感欣慰,他也是這場戲的忠實旁觀者,老早就想喝他們的喜酒百。
馮雅倪睜大眼睛,恍然大悟的說:「老大,原來你喜歡陸小姐呀!怎麼不早說嘛,如果你早說,我就不會拉著你跳舞了……可是話說回來,我看陸小姐和歐陽熾親熱得很,你可能沒希望了。」
「峨!『殿下』!」袁熙上真想過去掐死親姊,大家好不容易把褚全真激活了,她小姐卻一句話又把人家打進了地獄裡頭。
「我說錯了嗎?」馮雅倪可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
「你沒說錯,錯的是我!」褚全真咬緊了牙關,粗聲的說:「我錯在不自量力,錯在自以為是,錯在狂犯自大,現在我只能眼睜睜看她投入別人懷裡,我錯得萬劫不復!」
「男爵,他……他……」馮雅倪屏息著,指著請全真,一臉的不可置信和欽佩。
「怎麼樣?」袁熙上等著她懺悔,等著她覺悟,知道人家愛情的偉大了吧,看你以後還敢不敢再亂說話。
「他國學造詣好好呀*馮雅倪咕咕味味的迸出話來,「文如行雲流水,爺爺生前常說的境界,大概就是像他這種境界吧!」
大夥一陣啼笑皆非,方雅浦更是笑得眼睛都瞇了,「我現在終於知道宵育為什麼會這樣了。」
袁熙上大笑,「你對了,方雅浦,那丫頭就是被『殿下』給教笨的。」
嘻笑聲中,楚克忽地輕咳了聲,對著褚全真輕描淡寫的說:「機會在自己手裡,只要你不放棄,就永遠有希望。」
褚全真沒有回應,他點起了一根煙,讓煙霧遮住了他的表情。
在意大利,這家山頂咖啡館是出了名的,不只因為它特殊的美麗玻璃教堂造型,更因為它有真正好喝的咖啡,許多人都不辭辛勞開車上來兜一圈,喝咖啡之餘,還可欣賞山頂美景,一舉兩得。
陸茉優與文物館的負責人約在這裡見面,地點是對方選的,她倒是頭一回來這家咖啡店,點了招牌咖啡,她透過大片玻璃看窗外的陽光,心思有一點恍惚,也有一點飄遠。
沒想到白天也會有那麼多優閒的人在這裡聊天,自從接管陸氏之後,她幾乎沒有自己的時間,每天超時工作十餘小時,睡眠時間六小時,她不只不像個二十二歲的少女,根本就是把自己給活埋了。
這樣也好,工作使得她可以沒有多餘的時間,沒有多餘的時間去回想五年前的一切,以及那天早晨在沙灘發生的事,都遙遠了……
「陸小姐,我來晚了。」文物館的負責人史丹利笑盈盈的拉開座椅,他有一頭好看的中分金髮,中年男子的佝雅風度。
陸茉化展開一個笑容,「我也剛到不久。」
史丹利叫了杯咖啡,跟著把一疊資料遞給她,「這是這次文物館要展出的古董會場,陸氏安排在L區,不知道陸小姐有什麼意見?有的話,不妨說出來作為參考,大家可以交流交流。」
「我先看看資料。」她翻看著那疊資料,資料很多也很詳細,看著看著,突然之間,室內空調居然停了,店長馬上以廣播表示是馬達的問題,會盡快修復。
史丹利微皺眉宇,「我們運氣真不好,這家店我來過好幾次了,從來沒有遇過這樣的情形,陸小姐,你說我們要不要換個地方呢?」
陸茉優不甚在意,「沒關係,或者待會就修好了。」
可是兩分鐘之後,室內不流通的空氣卻讓她臉色蒼白起來,細小的汗珠沁在她額際,她發現自己在冒冷汗。
「你沒事吧,陸小姐?」史丹利關心的看著她,「我看我們還是換個地方好了,這裡空氣太差了。」
陸茉優搖搖頭,「我沒事……」頭好暈呀!怎麼會這樣?自從褚全真替她開過刀之後,這些年來她的身體一直沒再出過什麼大問題,頂多只有些小病。小痛、小感冒而已,可是現在卻……
「你沒看見她不舒服嗎?為什麼要她來這種鬼地方?」一個嚴厲的聲音從天而降,那像要殺人的氣勢弄得史丹利一陣緊張。
「全真?」無暇追問褚全真會出現在此的原因,陸茉優想溺水的人看見浮木似的,她放大了瞳孔,緊緊捉住他的手,恐懼又無助的況:「我頭好暈我好像」
「別怕,有我在。」
他一把抱起渾身顫抖的她走出咖啡館,他的敞篷跑車就停在門外,他輕輕的將她放到後座裡平躺,很快的拿出針管與點滴。
「打一針就沒事了,你別怕。」
他瞭解她的恐懼,那種天旋地轉的感覺,睜開眼像坐在旋轉盤裡不得下來,看得見的一切東西都跟著轉,閉上眼卻會眩暈得更厲害,沒有人能幫得了,就只能這樣一直轉著、轉著……
針頭插進她雪白手臂裡,他鬆掉橡皮管,抽了張面紙拭掉她額際沁出的水珠,溫柔的將她的長髮撥到一邊,拭掉她頸子的冷汗。
她緊緊蹩著眉宇,像是不勝痛楚,又像不勝負荷。
「全真……」她在囈語。
他歎了口氣,心疼的握住了她的手,罷,他是無法拋開她,也無法不理她的,就算她對他再怎麼莫名其妙,再怎麼不講道理,再怎麼絕,他都割捨不下她!
更或者說,他從來就沒有割捨掉她過。
陸茉優睡著了,因為他在點滴裡加進了安眠藥,這對她來說是好的,至少暫時不必被暈眩折磨。
他啟動按鈕,將敞篷合起,把冷氣調至適中,讓她在車裡安靜的休息,他自己則在車外一根又一根的抽著煙,抽得煙霧瀰漫,抽得苦惱極了。
最後,他把一整包煙都抽完了,這才進去咖啡館裡買了杯濃濃的黑咖啡喝,清醒清醒自己的腦袋。